時鍾指針喀察喀察地跳動著,快十二點了。


    我和沈慧,還有醫學係教研室的三個男老師,呆立在地下冷庫的門前。


    一具屍體不見了。最後一次出現是上周五。今天傍晚,老師們來冷庫取屍體,為明天的實驗課做準備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具。


    “你們確定沒有人來過?”我問。這個問題,我已經問了兩遍了。我知道這有點羅嗦,隻是我實在不能相信,一具在藥水裏泡了好幾個星期的屍體會自己跑掉。


    三個男老師裏有一個是教研室主任。他說:“肯定沒人來過。這個冰庫是專門用來停屍的,鑰匙一共隻有五把,我們三個人每人一把,門衛和物業各一把。剛才已經確認過了,我們的鑰匙沒有離過手,門衛和物業也說沒有人去借過鑰匙。”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屍體自己跑到門邊,從裏麵打開了厚重的密封門,然後走出冰庫,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坐電梯或走樓梯離開了地下室。


    我問:“這幢樓平時晚上鎖不鎖門?有沒有人值班?”


    主任說:“九點就鎖門了,之前有保安站崗的。”


    我點點頭:“不管是屍體是怎麽被人弄走的,反正要出這幢樓就必然會被保安看到。另外一種可能是,這具屍體還在這幢樓裏。”


    說到這裏,我自己打了個寒噤,其他幾個人的臉色也很難看,紛紛開始抖腳。我知道,這叫兩股戰戰。


    “明天吧。向保安了解下情況,再組織點人在大樓裏好好搜一搜。最好報警,當成盜竊案件來處理。”


    主任連忙擺手:“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報警。學校裏出現死人的事已經在學生裏傳開了。再讓他們知道少了屍體,不知會引起多大的恐慌呢。到時候校長非找我算帳不可。”


    沈慧也在一邊幫腔:“對啊。所以主任讓我先聯係你們公司。”


    “行。那就這麽辦。明天一早我再來。”


    走出大樓時,我已經和主任約定了第二天早上碰頭的時間,然後大家道別,分頭走了。


    我又回頭看了看這幢樓。十層高,黑漆漆,像個陵墓。然後,我慢慢地踱著步,邊走邊想。


    屍體不會自己走路。有人在說謊。肯定有人弄到了鑰匙,然後開了門,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把屍體弄走了。但是他如何避開保安呢?就算他把屍體藏在樓裏,有那些地方可以給他放這麽大一個物件呢?最最不能讓我理解的是,弄一具惡心的屍體有什麽意義呢?


    然而,假設所有人說的都是實話,那麽事情的經過竟然變得十分清楚,並且合乎邏輯。夜幕下,屍體自己跑出了大樓,一路前進,一直到圖書館老樓,然後倒在門廳地上,把那個醉醺醺的小男生絆倒。屍體如何從鎖掉的大門裏出來呢?大樓底樓的窗戶是用鋁合金柵欄封住的,但是二樓的窗戶卻敞開著。假如屍體自己會走路,那麽從二樓跳下來,也是十分正常的。


    我決定到大樓的牆邊看一下。


    和許多建築一樣,醫學大樓四周包圍著花圃,種著樹木花草。如果一件重物從高處落下,一定會在泥地上留下痕跡。


    事情順利起來,就是這麽不可阻擋。我隻沿著牆根走了幾步,就發現了異狀。泥地上有一個一米多長的淺坑,四周散落著樹木的斷枝。我拾起一根樹枝比劃了一下,發現這樹枝比我的拇指還粗,憑我的臂力,很可能掰不斷。要弄斷這樣粗的樹枝,恐怕隻有高空墜物了。


    我抬頭看了看醫學大樓的外立麵,幾十扇黑洞洞的窗戶像幾時個藏著妖怪的山洞,仿佛隨時會有一個活死人從裏頭爬出來,從天而降。


    “哎喲媽呀,嚇死我了。”我說。


    別誤會,我是不會被自己的幻想嚇到的。嚇到我的是一隻冰冷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牙齒咯咯咯地羅嗦了一下,然後回頭,舒了口氣。原來是沈慧。


    “孔先生,你這是在幹嘛?”她問。


    “這件事有點蹊蹺,我再想想。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那你當心哦。對了,你臉上怎麽有傷?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嘴上說著沒事,其實非常有事。那個老流氓下手真重,痛死我了。不過沈慧的這份關心讓我感覺好了許多。


    沈慧走了,我又孤身一人。冷,非常的冷。這種冷是來自內心的。


    當你一個人,夜裏,沒有睡著,如果沒有人關心你,你一定會有這種冷的感覺的。


    三年前,我大二,期末考成績不錯,有望拿到一個二等獎學金。一等,永遠屬於梁昆。再沒有人比他更用功,即便是以應試和背功見長的女生也難望其項背,而且,即便是最無賴的作弊者也難以趕上他在作弊方麵的敬業――提前一天潛入考場在課桌上塗滿條目,手裏再藏小抄。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一個學習和作弊都如此勤奮的人,絕對是不可戰勝的。而我的二等卻最終落在羅懷仁手裏。羅公子用實際行動告訴我,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他用一桌飯局搞定了大半同班同學,在互評打分時,他的綜合得分一舉超過我,向大家證明了他的――優秀。那天,羅公子興衝衝地約若穎出去,去哪裏,我們不得而知。因為若穎哪兒都不去,兩人在偏僻的一角吵得幾乎動手對打。我橫插一腳把若穎拉走了,一轉身就看到躲在拐角後**的梁昆。我把若穎送到宿舍門口,想了半天,說:“晚安。”


    晚風涼爽,把我從回憶裏吹醒。我想起今晚沒有向若穎問晚安,於是掏出手機開始打字。寫了“晚安”兩個字之後,我突然不知該寫什麽好。似乎沒有更多的話可說了。然後我突然萌生一種想法:憑什麽總是我主動發消息給她呢?如果她在乎我,為什麽不主動聯係給我?


    越想越委屈。於是我刪掉了待發的消息,開始撥電話。不是撥給若穎,是撥給道德。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兄弟。這句話說的沒錯,但有時候,靠老板更管用。


    我向道德報告情況。


    道德一聽,嗓門就大得不得了:“什麽?你在哪裏?站那兒別動,等我過來。不許動啊!”


    我和道德對不許動的理解有些不同。


    後來他對我說,他說的不許動,是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準動。


    而按我的理解,不許動的意思是別到處晃悠。


    我沒有到處晃悠,我隻是多走了幾步。先是繞著醫學大樓勘查了一圈,然後沿著白天和道德走過一遍的路線,我從醫學大樓一直走到圖書館老樓。


    這一路,越走越不對勁。整齊的灌木叢當中出現了一個缺口,積累多年厚厚的落葉中出現了一道淺淺的溝,還有花壇邊的泥土。這些,在平時看來根本不足為奇。但當我懷著一個假設來看這些蛛絲馬跡的時候,任何一個小小的異樣都會讓我浮想聯翩:一具行屍在茫茫夜色中行進,徑直擠開灌木叢,在少有人涉足的、鋪滿落葉的泥地上拖著僵硬的雙腿前進。當它穿出花圃地帶,腳上的泥土落在了花壇邊。


    最後,我來到了圖書館老樓門前。太巧了。這裏就是那個小男生聲稱見到死屍的地方。


    更讓我驚奇的是,門竟然虛掩著,沒關緊。


    說實話,我這人膽子並不是很大。我連推門都不敢。因為我判斷,那具失蹤的屍體很可能就在這幢樓裏。明知裏頭有怪物還往裏闖,那不是勇敢,那是玩命。我不玩命。我等,等我敬愛的梅道德老板來增援。


    然而,我剛靜下心來,就聽到房子裏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救命!”


    我傻眼了。一間恐怖的屋子,一個呼救的人,我在救與不救之間猶豫了一秒鍾,然後做出了我的選擇――不救。


    我怎麽救?見到死人,我一樣兩腿發軟;見到妖怪,我更是俎上魚肉。啊,這位姐妹,等我們老板來了,我會讓他為你報仇的。阿門。


    但是,我又聽到第二次呼救。這一回,我毫不猶豫地一頭鑽進門那邊的黑暗中。


    因為這次的呼救指名道姓:“孔先生,救救我!”


    是沈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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