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著報紙回了遠達倉庫,其他人各自回家了。


    倉庫亮著燈。我進去一看,道德和青青正蹲在地上研究幾把銀光閃閃的家什。我湊過去一看,那是四柄大小規格完全一樣的銀色匕首。


    “這都是些什麽呀?”我問。


    道德抬頭看我,眉頭緊鎖,一副可憐相:“孔方兄,出事了哎。我們庫存的貨都被提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這些了。”


    我朝邊上看了看,原先幾十箱貨隻剩下了不到十箱,被道德一字排開,顯而易見是清一色的一號箱。


    “不至於吧?今天中午還有六十多件呢……”沒等繼續質疑下去,我看到了青青手裏的出庫流水賬單。一個下午,趁我和我的狐朋狗友們不在,六個分社的人先後上門提貨,幾乎把倉庫裏的貨一搶而空。這幾箱還是青青扯謊說其他分社已下了訂單,才得以幸存。不過,顯然這些低檔貨並不是我們那幫同僚的想要的東西。


    “他們什麽意思啊?”我有些惱火。


    道德撿起一柄匕首,站起身來迎著天花板上的大光燈照來照去:“把防具和藥劑都取走了。看來最近公司要有大動作哦。”


    “哦,我怎麽覺得我們這些同僚就跟衝到銀行擠兌的倒黴鬼一樣呢?”


    道德聳聳肩:“本來就是。(.好看的小說)我們也是。”


    “現在怎麽辦?我們要去當保鏢了,總不能赤手空拳上陣吧?”


    道德轉了轉眼珠,撅嘴道:“先拿這些湊合吧。”


    我看了看這四柄小得可憐的匕首,徹底憤懣了:“我怎麽看這都是四條死魚。公司不如給我們一人發個瓶起子算了。”


    “瞧瞧你,不僅以貌取人,還以貌取物。別小看這幾把匕首。看這銀光,看劍身上的符文,純正的神聖屬性武器,絕對是不死生物的克星。”


    “等等,”我打斷了道德的辯駁,“您扯得遠了吧?什麽神聖屬性,什麽不死生物的克星?您有科學依據嗎?”


    “笨!這書上不都有嗎?!”道德拍著胳膊下夾著的異鄉人新人教科書,氣急敗壞。


    我突然有些心虛。的確,我不太重視學習,看書一目十行,聽人說話缺乏耐心。但在嘴上,我不屈服:“就算我以貌取物,你憑什麽說我以貌取人啊?”


    “你怎麽不以貌取人了?”


    “憑什麽啊?”


    “你怎麽不以貌取人了?”


    “憑什麽啊?”


    這種低質量的對話,我習以為常。但這次,道德最終給了我一個驚喜。他說:“你看許若穎文靜內向,就認為她性格單純、溫和順從。你憑什麽啊?”


    說老實話,我這人雖然嘴賤,但一般並不動怒。隻是聽到了若穎的名字,我本能地氣血上攻,頭腦發熱,說話的聲音也提高了三個八度,幾乎以詠歎調的聲線吼道:“她怎麽不單純了?她怎麽不溫順了?你憑什麽啊?”


    “看看你那倒黴樣,地球人都知道!”


    “你連人都沒見過,憑什麽瞎說!”


    “憑我比你多吃十年飯!”


    我最討厭倚老賣老了。雖然,我對倚老賣老的定義並不準確,而且,對於倚老賣老當中的善意和惡意,也區分不清。我隻知道,當時道德真的激怒我了。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用小腦控製著嘴,用最惡毒的話挖苦他,而我的大腦,回到了五年前的校園。


    五年前的那個午後,我早早坐在教室裏等著下午的第一堂課。若穎悄無聲息地飄進了教室,坐在了我的身後。我一直沒有發現,直到身後傳來輕輕的呢喃:“牽手,應該是最神聖的事了吧……”我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我說。當時的我卻牢牢記住,這是個純情的女孩,純得就跟我一樣。因為,對我來說,牽手,同樣神聖。


    青澀時光就是如此。大家都拘泥於一些細節,卻忽視別人的感受。在我發自內心地膜拜並期待著神聖的牽手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意識在若穎在想什麽,我也根本沒有想到看一看她的臉。我想,當時她一定噙著淚。原因,很驚人。


    要不是及時發現了旁邊青青的存在,我和道德之間激烈的、毫無意義的爭吵還將繼續下去。


    “說正經事。”我說,“為了幹活,我們想辦法得搞裝備。”


    道德狠命地撓頭:“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你以為裝備是什麽?一掛盔甲和一把寶刀?一身魔法增幅掛件和一柄頂級法杖?”


    我沉默,等著他繼續往下說,但心裏想:“難道不是嗎?”


    “不是!都不是!”道德提高了嗓門道,“真正的裝備在你的心裏。你的心!心!心!”


    他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捅我的胸口。我痛得哇哇大叫:“我靠,老板您抽什麽風呐?!”


    “人隻要缺心眼,裝備再好也是白搭!我叫你凡事多動動腦子!!”


    我大惑不解:“我不正在動腦子搞裝備麽?”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先。你們早點休息。”道德擺了擺手,氣呼呼地走了。


    “他好凶。”青青說。


    “別理他,這人就這樣。不早了,睡覺去。”我像老母雞似的撲扇著翅膀趕青青睡覺,她卻不從:“你不睡麽?”


    “你瞧這裏亂七八糟的,我得收拾一下再睡。”


    “那我陪你一起收拾。”


    “別瞎摻和。睡覺去,乖!”我推推搡搡,她奮力掙紮。


    “不嘛,我陪你。”


    “胡鬧!快去睡,聽話!”


    “你不睡,我睡不著!”


    “扯淡!”我一把抓住青青的胳膊,卻被她大力掀開。


    “大笨蛋!”大罵一聲後,青青揉著眼睛自己跑進值班室兼臥室,砰地關上了門。


    我很笨麽?我不明白。我怎麽可能明白呢?我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無論是親友的,還是敵人的。道德說的對,我真的缺心眼,就算穿上好裝備,也辦不成事。當然,這是在我此後經曆了一係列苦難之後得出的血淚教訓。在當時,我隻是反複嘀咕一句話:“瘋了,都瘋了,大的瘋了,小的也瘋了。……哎!!你怎麽把門鎖了?!”


    是夜,我在空蕩蕩的倉庫裏度過了漫漫長夜。如此空曠,如此寂寥,猶如我空蕩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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