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城宮殿。


    侍衛們早就被調開去應對這一場大戰,充當了第一批無可奈何的炮灰。難得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向著所有玩家開放,隻要是想進來,不再需要任何條件,都可以暢通無阻。


    隻是綠蔭叢叢、美不勝收的皇宮如今仿佛變成了煉獄一般。火龍衝破宮殿大門直飛雲霄,背上馱著自己的主人魔龍騎士。在火龍奔出的一瞬間,天空四處聚攏起了烏雲,遮蔽了日月星辰。黑雲打起幹雷,仿佛在為這場浩大的戰鬥伴奏,火龍在閃電亮起的瞬間發出一聲比雷鳴更高嘹的嘶鳴,震得大地都抖了一抖。


    玩家們匆忙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人類的國王站在宮殿的高台,狂風將他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瑪爾大陸上的第一暴醫難得放棄了攻擊招數,消耗著自己的法力向下刷著自己最大的治療術,讓挺立到最後的侍衛們沐浴在一層淺淡的綠色治療光效之中。


    “臥槽,居然是魔龍騎士!”


    “大家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啊!nnd,當年被你搶了這麽多的怪!”


    趕來的玩家在驚雷中驚訝發現這次刷給人族的boss居然是魔龍騎士,都興奮了起來。修的是近戰招數的玩家們試著戳了戳半空中的火龍,完全夠不到,不得不放棄。修遠程的玩家,立刻把視角調高,舉起自己的武器,將各式各樣的攻擊丟上了半空。從杜子航的角度向下看,地麵上仿佛鋪滿了一層蟲子,正奮力地向上丟著什麽。


    火龍挨了打,一聲震怒的長鳴,低頭又將大地灼燒了一片。


    杜子航看著自己的經驗條漲了一小截。


    開新等級到現在,已經有部分玩家達到了滿級,不過大多數玩家還停留在133或者134上。種族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機會進行大廝殺,任務經驗也少得可憐,大多數玩家都是在種族boss刷出的時候升的級。是以,每當有誰在自家種族頻道喊有種族boss被觸發之後,大家都會放下手頭中正在做的事,奔向刷出boss的地點。龍息將一小片空地直接化為灰燼,不過沒過多久,又一批湧來的玩家填補了剛剛清理出來的小空缺。杜子航最近沒怎麽上網,更別說上遊戲了,對著眼前這份莫名其妙的狂熱有些莫名其妙。他隻是勒著自己的龍停在半空,俯視這一場亂哄哄的鬧劇。


    玩家們卻並沒有察覺這一次的種族boss有什麽不同之處,魔龍騎士至今沒有發啟過哪怕一下攻擊,都是他的火龍被惹怒了之後象征性地進行懲罰。他們隻是擠在一起,無法對著魔龍騎士攻擊,就先向著火龍,哪怕每次隻能打掉1滴血也值得歡呼。


    這時,杜子航忽然聽到了私聊的聲音。


    “徒弟弟=口=???你是變成魔龍騎士了?????”


    知道杜子航就是魔龍騎士的,連玩家帶npc也一隻手能數的過來,在這個時候發來私聊的,正是杜子航的師父情水濕黛山。杜子航回了句“是”,忽然將視角調遠,不知為何,他看到人群之外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裏,甚至能想得出,那個吟遊詩人抱著自己的豎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方向的模樣。


    “……你是這一次的種族boss?”


    “師父,那是什麽……”


    情水濕黛山默,然後想起來自家徒弟已經a了整整一星期多了。在這一星期之前,種族boss隻出現過一次,徒弟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總之,就是如果把你打死了,在場的但凡打過你一下的基本上都能升一級……”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下,情水濕黛山提醒自己的徒弟,“你的龍你的龍!你的龍血線很危險啊!”


    杜子航隻顧著發呆,還真沒注意到自家火龍的血線。(.無彈窗廣告)此時一看,盡管人類的每一下攻擊打在火龍身上都不痛不癢,架不住人數實在是太多,可憐的火龍已經硬生生地被磨去了三分之二的血量,一雙紅腫的眼睛帶上了點兔子一般的委屈而不是一開始的威嚴。杜子航忙勒起龍韁,躲開地上的攻擊,順手開啟防盾,護住自己的坐騎。


    主人終於肯動一下了,而不是站在那裏像個木樁一樣被渺小的人類打,火龍高興地長吟一聲,甩了甩身後與巨大身體不成比例的小尾巴尖。


    人族並沒有神族的翅膀,也不如魔族有眾多奪天工之巧的工具可以借助,想打這種掛在半空中的boss簡直為難,一開始還以為這boss站樁是為了降低難度,此刻看他隨手開了個保護罩,扭頭就駕著龍躲開了所有的攻擊,地上的人類玩家都恨得直跺腳。


    杜子航本意是驅著火龍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收起它來然後再變回人類騎士的形象。誰料到一旦到達皇宮的邊界,魔龍像是被什麽無形的阻力阻擋,都會委屈地低低□一聲,不聽主人的指揮夾著尾巴往回跑,如此嚐試了幾下,杜子航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果然是被當boss刷的命。他駕著自己的龍迅猛地俯衝,手中長劍一揮,劍氣掃到一片,而後又刺向天空,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當中。忽然他想起自己以前閑極無聊跑去玩某款網頁遊戲的時候,每天晚上某個固定的時間,所有的玩家都會衝去打世界boss,一波一波地排隊當炮灰,隻為了把那個boss磨掉不到萬分之一的血量,站在boss的角度去想,還真是爽啊。


    死掉的玩家從瑪爾城郊的複活點又跑了回來,一波又一波,仿佛踩不去完的螞蟻。杜子航殺了幾次就從原來的渾身舒暢變得極為不耐煩,恨不得將所有沒有在冷卻中的攻擊技能全部往下丟。胡亂轟炸了幾波之後,杜子航的私聊忽然又響了起來,情水濕黛山控訴:“你連我也打qaq!”


    情水濕黛山當然沒喪心病狂到明知道頭頂上的家夥是自家徒弟還去分一杯羹,但又掛心徒弟出事並沒有離開,隻是在周邊打轉,隨時關注情況。不過杜子航攻擊得眼睛都紅了,沒注意自家師父站在哪裏,不小心轟到了他。這條私聊發來,杜子航在鍵盤上亂按的手停滯了一下,往回縮了縮。


    高台之上,我是國王法力已經全然耗盡。磕著藍色的藥丸,他一邊恢複著自己的法力,一邊想辦法。忽然他說:“近戰都上皇宮城牆,在魔龍騎士飛近的時候攻擊。”


    我是國王這麽說的時候當然是沒有避諱魔龍騎士的,他以為這家夥隻不過是一個npc而已。近戰們聽從國王的吩咐都在城牆上搶占了自己的位置,伸長了脖子等著魔龍的下一次掠過。杜子航明明白白地把我是國王的命令看在了眼裏,撇了撇嘴,心想我才不會去那邊送死呢。


    等了三兩分鍾,魔龍騎士也沒再掠過城牆,我是國王眯起眼睛,又疑惑了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地下的遠程們被殺得青黃不接,杜子航沒得打了,玩心又起,提著劍低低蹭過城牆,長劍竟然把堅固的城牆劃出了一條深深的裂痕。站在這處牆上的玩家們被嚇得連連後退,偶爾有幾個人胡亂揮舞了幾下自己的武器,打在火龍的身上。


    杜子航看他們後退慌張的模樣,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劍,在想著要不要再重複一次這個把戲。他不知道的是,我是國王看到他再度靠近城牆,居然放了心。果然還是個npc啊。


    “徒弟!注意!!火龍快沒血了!!!”


    私聊再一次響起時,是一直遠遠的注視著這裏的情水濕黛山發來的提醒。


    杜子航一愣,再看自己的坐騎的血,真的隻剩一層血皮了。火龍身上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動,偏偏被它的膚色所掩蓋,杜子航並沒有提前察覺。此時仔細去看,才發現有鮮紅的血順著那憨巧的尾尖流下,滴在大地上,燃燒成火焰。


    杜子航的心一抽,趕緊再試圖將騎寵收回,卻仍舊失敗。


    火龍身上被玩家掛滿了幾排debuff,在一聲痛苦的長嘯之後,直直地倒栽蔥下墜。龍背上的魔龍騎士趕緊跳了下來,落在地上,巨龍墜落甚至將周邊的空氣都燒得火熱,這一片空地上,隻有騎士張開雙手,試圖將自己的夥伴擁進懷裏。


    就在即將落地的瞬間,巨龍居然結成了繭。一陣紅光閃過,那龐大的身軀顫抖了幾番,縮在了一起。一顆龍蛋穩穩地投入了主人的懷抱之中,正如杜子航第一次見到它的模樣。


    “喂喂,你們說,魔龍騎士死了,會不會掉落龍蛋啊?指不定哪個幸運的家夥會成為禦龍的人類呢。”人群中,有玩家竊竊私語。


    “嗯哼哼,那個幸運的人肯定是我咯!騎士怎麽可以沒有一個拉風的坐騎呢?”混在人堆裏,趁著自己母親去應酬,家教又不在,沒有好好複習而是跑去玩遊戲的深淵守望者如是想。《失落之都》的坐騎係統做得很扯淡,深淵守望者開了無數個金蛋,坐騎倒並不是羊駝不過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所能騎的最好坐騎也不過一輛甲殼蟲。此時他想,係統一定是要等到現在才讓自己得到最好的坐騎吧,一匹龍,想想就帥氣。


    這麽說著,深淵守望者從人堆裏鑽了出來,正好出現在杜子航的眼前。這孩子怎麽在這裏?期末考不好自己的工資怎麽辦?杜子航愣了一下,想,順手提劍就把這個小騎士砍去了複活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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