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打字,杜子航拔劍砍向桑梓涯身後,順手把吟遊詩人護在手旁。耳機裏傳來一聲獸咆,他這才看見,桑梓涯身後是一隻綠眼睛的怪物,有幾分像狼,神行卻很龐大,四肢著地也有玩家那般高了,生生堵死了來路。


    野獸咧著嘴巴,發出呼嚕的低聲咆哮,威脅著眼前的兩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小騎士一手舉著火把,一手那劍,杜子航抽手私聊桑梓涯:“打?”


    “打吧,我猜打敗它說不定那塊礦石就拿得動了。”桑梓涯說。


    杜子航此時關心的卻不是礦石的問題,看樣子,不打這家夥,兩個人恐怕出都出不去了吧。


    這逼仄的空間完全不給人轉身的餘地,兩人與怪物的對轟完全是在硬拚。隻能盡量地多使用帶有暈眩和打斷的技能,為己方爭取時間。


    怪獸長長巨大的嘴巴在兩人麵前一張一合,被劍在其上劃下許多傷痕。杜子航的眼神不斷在自己的血量和對方的血量上掃看,確保自己還能撐住。在怪獸轟然倒地的瞬間,鬆了口氣。


    兩個人終於可以調息自己的殘血了,卻有另一個問題為難住了他們:那個怪物與的龐大身軀堵在門口,他們還是出不去。


    按理說怪物的屍體在一段時間之後會消失,就連一點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偏偏這個大塊頭的家夥沒有一點消失的跡象。師徒兩個人補滿了血藍,順利地拿起了身後一直無人能拿起的礦藏,又耐心等了一陣,眼前這個巨大的家夥卻依舊躺在門口,就像是一坨被嫌棄卻挪不開的垃圾。


    “怎麽回事?”杜子航總有種自己上當了的感覺。


    桑梓涯忙去問告訴自己這個礦藏位置的朋友,很快得到了回複:“哈哈哈哈哈哈!濕兄你真去了?”


    “怎麽回事啊?”


    “沒事沒事,就是你動那塊石頭的話會引來一個怪。以前等級還低,殺不掉它,每次都得死回去。現在等級高了,殺了他之後,就徹底出不去啦哈哈哈哈哈哈!”


    桑梓涯抑鬱,他這可算明白了,自己是真上了老友的黨了:“怎麽出去?你現在好端端地在呢,肯定不是被困住就出不去了。”


    “沒事,等唄,第二天上線就刷掉了。”那人甩出解決方案。


    這方案隻能讓師徒二人無奈接受,幸好今天的日常已經做了。隻是老朋友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以往有人發現了遊戲裏什麽可以困住人的小把戲,也會用來戲耍一下兄弟們,桑梓涯怕自家徒弟不開心,還特地寬慰他:“沒事啦,隻是等一天而已!下次師父也耍耍他去!”


    杜子航的確是不開心,不過他不開心的不是自己被人耍了,而是跟師父相處的日子少了那麽幾個小時。


    盡管隻是幾個小時,在他現在還顯得很漫長的人生中占據不起眼的小位置,但是他就是會不開心。


    這讓他自己都嫌棄自己的小心眼,不得不在現實中給自己找點事做。桑梓涯下線去處理工作了,隻剩下舉著火把的小騎士一個人麵對著一大坨死肉,杜子航踹了踹那怪物的屍體,又對著它作了鄙視的動作,略顯無聊,拋下電腦,揣上鑰匙出門。


    他昨晚打碎了自家師父一個杯子,想著再買個新的回來。


    超市裏的杯子琳琅滿目,擺滿了整整一個貨架,看得杜子航簡直眼花繚亂。忽然之間,他卻看上了一對玻璃杯。


    玻璃杯被塞在櫃子後麵,似乎隻剩下那麽一對了。杜子航把擋在前麵的幾個杯子清理開,才把它們拿在手裏。這一對玻璃杯紋飾並不繁複,幾條花紋模擬著一紅一藍的熱帶魚,尾巴也是魚尾的模樣。售貨員把它們擺成了嘴對嘴的模樣,讓杜子航不由得想起了兩個人的刷牙杯。


    他把這一對杯子放進購物籃裏,又去挑了幾樣菜,在桑梓涯回來之前把廚房裏的下手都打好了,米飯燜在鍋裏。


    “喲,今天真乖呀!”桑梓涯一回來,看到杜子航圍著圍裙,端來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正在擺弄著手中的山藥,眉頭擰得緊緊地,仿佛跟山藥有什麽仇。


    他走近一看,卻嚇了一跳:“徒弟,你的手怎麽了?”


    杜子航的那雙手此時紅紅地,大男孩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自家師父,一隻手忍不住地在另一隻手的手心上撓了撓:“桑哥,你回來了。”


    “你對山藥過敏的話,幹嘛還碰這東西,等我回來弄就好了嘛。”桑梓涯搶過杜子航手裏的山藥,放在一邊,兩隻手分別抓著杜子航的手,不讓他給自己解癢。


    “呃,我聽說癢是正常的……”杜子航有些不好意思,他很少做家務,今天都是回憶著母親或者師父平時做飯的模樣有樣學樣而已。


    桑梓涯有些心疼地攤開杜子航的手掌:“都紅了,怎麽可能正常?你等著,我幫你抹點醋。”


    “哦。”杜子航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攤開手掌心,就像是小的時候。他看著桑梓涯拿來醋瓶子,半蹲□子,揉著他的掌心的紅腫處,神色溫柔且認真,掌心與掌心的對接處,像是捧著一輪太陽。


    他從兩個人疊在一起的手掌,沿著桑梓涯的手臂向上看,看到他垂下頭,露出的鼻尖。鼻尖上掛著一滴汗珠,不知為何顯得格外清晰。杜子航心生一股衝動,想要去舔。他剛低下頭,桑梓涯卻抬起頭來:“怎麽了?”


    “沒事,頭發長了。”杜子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一縷發梢掃過自己想舔沒舔到的地方,有些懊惱。


    桑梓涯一笑,指尖挑起自家徒弟的頭發來:“是挺長的了,多久沒理發了?”


    “有三個月了吧?”杜子航回想一下。


    “好了!不癢了吧?”桑梓涯揉過最後一寸發紅的掌心,又握著杜子航的手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自己沒抹到的地方了。


    “嗯,沒事了。”杜子航答。


    “你看電視去吧,我做飯。”桑梓涯把自家徒弟趕出廚房。


    這一天又是酒足飯飽,唯一不同的是,飯後沒有了遊戲作為消遣。


    桑梓涯試圖登錄了一下,巨大的怪獸屍體還嚴實地堵著入口,他手裏沒有火把,更是隻能看到漆黑一片,東撞西撞後,不得不下線,另找事做。回頭一看,卻見自家徒弟像是一張軟塌塌的麵餅一樣貼在沙發上,屏幕上放著什麽動畫。


    “看什麽呢?”他湊過去,看向杜子航的筆記本屏幕,“咦?《灌籃高手》?――跟小時候看過的不太一樣啊……”


    “嗯,今年重製了。”杜子航點點頭,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桑哥過來坐。”


    桑梓涯毫不客氣地坐在自家徒弟身邊,開起玩笑:“我第一次看灌高的時候才小學二年級,那時候看著赤木剛憲就像個大叔,現在大學畢業了,看赤木剛憲,還是覺得我得叫他叔叔。”


    “人家是高中生。”杜子航說。


    桑梓涯撇嘴:“哪裏像高中生了。”


    嘴巴上雖然好像在嫌棄,桑梓涯看得卻比杜子航要投入得多。他的雙眼亮晶晶地,眨眼的頻率似乎都慢了,嘴角不自覺地噙著一抹笑。杜子航本來打開視頻就是為了打發時間,現下裏,他卻發現了一件更好的打發時間的事。


    桑梓涯一直在看視頻,杜子航就一直在看桑梓涯。


    他把視線停留在那抹笑上,看那勾起的弧度,怎麽看怎麽覺得好看,很想把人抱住,獻祭一般地親吻上去。杜子航這麽想著,一隻手不老實起來,伸到桑梓涯的身後,虛虛地圈著他。


    這麽明顯的走神很快就被桑梓涯抓住了,做師父的卻有些誤解:“呃,你不喜歡看這個?那咱們可以換別的,你不用照顧我的。”


    “沒有。”杜子航轉移話題,“桑哥喜歡看動漫?怎麽不去做動畫製作,做原畫了。”


    轉移成功,桑梓涯大歎一口氣:“我從小的理想是當漫畫家呀,幾次投稿都被打回,隻能找工作糊口咯。幸好從事的工作還是畫畫相關,我的好多同學現在在幹跟畫畫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工作呢,我這還算是好的了。”


    “師父以前畫過漫畫?投過稿?還有底稿麽?”杜子航從桑梓涯的表情裏讀出許多來,談及理想的桑梓涯有些不一樣,神色泛著光芒。盡管杜子航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夢想”這個詞匯,他還是接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


    “有啊!你等等。”桑梓涯拋掉了還在播放的視頻,跑回自己的臥室,很快抱了一大摞畫稿出來。


    畫稿中傾注了桑梓涯的年輕與心血,那是個有關一個小女孩和一個俠客的故事,從懵懂的視角講述了俠客並不偉岸,卻很人性的一麵。俠客沒有劍,他的劍被埋在一座墳塚之中,那墳塚上書三個滄桑的字:天罰劍。


    這個故事其實杜子航並不陌生,故事被分散在任務文案之中,其中大多數杜子航都已經做過:“這是《天罰劍》那個遊戲的背景故事?”之所以這麽說,而不是說這個故事依據遊戲而創作,是因為其中有些紙張已經泛黃,一看便是放了幾年了。


    “是啊,畫稿還一直在修改,這就是當年被好幾家出版社打回來的稿子。”桑梓涯抓抓頭發,這個時候卻笑了起來,“當初去任天翔應聘,讓我們帶著作品去,我就把這個帶去了。最後被老總看上說要改編成遊戲,就是你們現在玩的《天罰劍》。”


    “以後《天罰劍》火爆起來,說不定桑哥的這個漫畫就能借勢順利出版了呢。”


    杜子航現在這麽說的時候,其實隻是為了安慰自家師父,畢竟桑梓涯看上去對夢想還有很多期待。當然他沒想到,最後自己的這隨口一句竟然成真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給大家看一下赤木剛憲蜀黍~


    蜀黍你真的是高中生麽!!!


    高中生麽!!!


    中生麽!!!


    生麽!!!


    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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