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季衡本是早就該出宮去了,但是皇帝離了他就不行,所以季衡隻好留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中毒的關係,他現在很難壓抑住自己的脾氣,經常發火。


    不過在季衡麵前,他倒是要好一些。


    季衡同太醫們又談論了皇帝的病情,去廣州一帶尋找皇帝所中毒藥解藥的人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而楊欽濟的嘴裏又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現在對於皇帝中的毒,太醫院的討論結果是,繼續采用藥物熏蒸和針灸加速排毒的法子,輔以護心保肝的藥。


    季衡覺得這樣保守的方法也不錯,但是皇帝體內的毒卻清得慢,讓人著急。


    不過有個年輕的太醫提出可以用民間土法,放血的辦法解讀。


    他這個方法提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沉默自然不是指他的方法好,隻是沒有人讚同而已。


    反而小小的季衡說,“我覺得翁太醫這個法子可以考慮考慮。”


    大家都驚訝了,有人說,“傷了皇上肌膚,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沒用,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有人說,“皇上是一般人嗎,民間的土法怎麽能夠用在皇上身上。”


    ……


    正是爭辯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柳升兒過來了,對季衡說,“季公子,皇上醒了,找您過去。”


    季衡便起身對幾位太醫點了一下頭,轉身走了。


    有個太醫歎了口氣後搖了搖頭,另外一個太醫直接說,“才十一歲,皇上倒是真寵信他。”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屑。


    季衡還是太小,不能服眾,而且長得過於好了,總讓人往歪處想。


    好在嚴太醫老沉持重,打斷他們的話,說,“這位季公子倒是真有些本事的,年歲雖小,皇上信任他也不是沒有依據。再說,他的父親季大人這次在處理吳王造反之事上立有大功,隻等吳王之事了結,說不得就能直接入閣了,少說少錯,總是好的。(.無彈窗廣告)”


    另外幾個太醫也就閉了嘴。


    季衡到了皇帝的臥室,窗戶開著,臥室裏倒是涼快的。


    他走到床邊去,也沒有下跪行禮,就在床邊腳榻上坐下了,問睜著眼睛的皇帝道,“皇上,您醒了?”


    皇帝朝他伸了伸手,季衡就趕緊將他的手握住了,皇帝生了病,季衡知道他脆弱,所以很由著他。


    皇帝說,“看外麵已是夕陽西下,朕又睡了一個下午吧。”


    季衡眼神柔和地看著他,輕聲安慰道,“皇上,您就會好的。再說,山東又傳來了好消息,吳王的殘兵抵擋不了多久就會被拿下了。而且去廣州詢問解藥之事,也會很快就有結果。”


    皇帝眼神還是顯得脆弱,“朕怕等不到那個時候。”


    季衡在腳榻上跪起了身,讓柳升兒去端了溫水來,他就擰了帕子一邊給皇帝擦臉擦頸子胳膊,一邊才輕聲安慰,“皇上,您會好的。您別亂想。”


    皇帝眼神變得些許濕潤,問,“太後那邊的事情怎麽樣,她在和蜀王聯絡嗎?”


    季衡輕柔地擦著皇帝的頸子,讓他舒服點,才說,“太後和蜀王聯絡也沒有用,皇上您會好的,您得相信這點。要是您自己都沒有信心,您要臣子怎麽辦呢。您要是真有事了,微臣想,微臣一家都要跟著皇上您一起去了。”


    皇帝看著他,咬了咬牙,他哪裏不懂這個道理,季家是將所有都和他綁在一起了,要是他死了,太後扶持蜀王小兒子登上皇位,第一個要除掉的,說不定就是季家。


    皇帝的眼裏多了些堅強和狠意,季衡這時候才又說,“微臣觀察,這幾個太醫,那位年輕的翁太醫倒是可用的,他說用放血的法子對解毒有作用,微臣覺得也是可行的,隻是其他太醫都不讚同。”


    皇帝愣了一下,“放血?”


    他對這個法子也是聞所未聞,感覺有點驚駭。


    季衡說,“嗯,據說民間常用這個法子解毒。(.無彈窗廣告)微臣在揚州時,也遇到有一家吃東西中了毒,中毒時間過長,毒性已經深入血脈,鄉間大夫就給放血,然後一家都給救活了。隻是,皇上您不是一般人,要在皇上身上開個口子放血,這是誰也不敢的。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皇帝剛才被季衡的話激起了血性,此時聽他說要放血,雖然他覺得怪異,但是還是說道,“朕反正已經這樣了,放血又有什麽呢,要是真有用,那就放吧。”


    季衡為他擦好了頸子和胳膊,就又在銅盆裏洗帕子,說,“那微臣就去同翁太醫商量此事。太醫院的太醫們給的法子總是最保守的,再說,他們說不得也偏向太後,對皇上您的病情能拖則拖,但是這毒素在體內越久,損傷身體越厲害,還不如早點就處理了。”


    季衡拿著帕子又要給皇帝擦身,皇帝雖然全身無力,但是其實還是可以動的,但他偏偏不自己動,隻讓季衡為自己擦身,季衡為他解開上衣,他就盯著季衡看,又說,“朕發現你和季大人是真的很像。”


    季衡本在給皇帝擦胸腹了,此時卻停了一下,詫異地問,“皇上為何有此言。”


    皇帝道,“季大人也是做事利落的人,想好了,就馬上去做,他做官已久,還沒有染上官場拖遝和陽奉陰違的習氣,朕就知道他是可用之才。”


    季衡笑了一下,“皇上,微臣扶你起來給你擦背了。”


    皇帝自己撐著手臂坐了起來,季衡為他脫掉上衣後,就給他擦背,又說,“皇上這話的意思是,微臣剛才說要給您放血,都沒多給您考慮時間,馬上就要去做,皇上擔心了嗎?”


    這種話其實已經帶著不敬了,大約隻有季衡敢這麽和皇帝說,皇帝也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嗯,是啊,朕還是很怕放血的。”


    季衡為他擦好了背,就將帕子放進水裏,拿了旁邊放著的幹淨的寢衣又給皇帝穿上,坐到皇帝麵前給他係衣帶,“誰要給我放血,我肯定也很怕,所以就想,還不如早放早了,便如此揣度皇上您了,您要降罪於微臣嗎。”


    季衡這時候臉距離皇帝楊欽顯十分近,楊欽顯靜靜地看著他,隻見季衡黑而長的眼睫毛像是黑蝴蝶的翅膀一樣,輕輕地顫著,拂到了他的心尖上去,粉嫩的唇瓣好若花瓣輕輕動著,讓楊欽顯口幹舌燥,他本因中毒而全身發軟,此時卻全身熱流湧動起來,直擊下腹。


    而季衡卻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已經扶著他躺下,要給他脫褲子擦腿了,皇帝趕緊抓住了他的手,麵頰緋紅,聲音也啞了,結結巴巴說,“君卿,你……你先出去,讓柳升兒進來。”


    季衡詫異地看著麵紅耳赤的皇帝,視線向下一撩,身上沒有蓋被子的皇帝,薄綢的褲子能夠遮住什麽呢。


    季衡愣了一下,他倒是十分鎮定,什麽也沒說,就起身出去了,叫外麵候著的柳升兒,“皇上喚你進去伺候。”


    柳升兒覺得有些疑惑,季衡嘴角那絲笑意很可疑,而皇帝和季衡在一起的時候,是從來不喜歡有人在旁邊的,怎麽這時候皇帝反而讓自己替代季公子進去。


    季衡去找翁太醫說給皇帝放血解毒之事的時候,心裏還在想,皇帝也到了這個年齡了啊。


    不過皇帝喜歡用太監,麒麟殿裏幾乎沒有宮女,也實在讓人覺得詫異,他不得不想,難道柳升兒還兼任著那種職責。


    柳升兒進去給皇帝擦身的時候,皇帝那本來精神抖擻的龍/根已經慢慢蟄伏下去了,但是皇帝臉上的紅暈卻沒有退得那麽快。


    季衡最後肯定是看到了,發現了,不過季衡還小,應該還不知道吧。


    皇帝這麽想著,問柳升兒,“君卿剛剛出去時,可有說什麽?”


    柳升兒恭敬地答道,“季公子就是讓奴婢進來伺候。”


    皇帝哦了一聲,鬆了口氣。


    但是柳升兒又說,“不過季公子笑了,笑得好不奇怪。”


    皇帝心又被提了起來,心想季衡是明白的吧,他那麽小,就明白了?


    進宮來伺候季衡的那個丫頭,應該是季衡的貼身丫鬟,叫荔枝的,容貌肌膚性情,都沒什麽好的,以後難道會伺候季衡?


    皇帝頭疼,沒心思琢磨前朝大事,倒是很有精神思考季衡長大初試雲雨的事來了。


    當晚,趁著皇帝還有些精神的時候,季衡就守在床邊,陪著皇帝,聽李閣老說政事,現在的前朝大事,無非是鎮壓吳王叛亂的事情,李閣老說完後,皇帝一臉高深,“既如此,就如此辦吧。”


    李閣老收起那些折子,道,“皇上的身體可好些了?今日看著倒是精神些了。”


    皇帝冷眼看了李閣老一眼,心裏揣測著他在想什麽,嘴裏說道,“朕的確覺得好多了,隻要吳王的人頭被帶上京,朕恐怕馬上就好起來了。”


    李閣老喏了兩聲,皇帝就又說,“之前說吳王之事後,朕就立後的事,朕想,這雖是朕的婚事,但是也是要確立一國之母,還是要看母後和大臣們的意見,此事,你同母後商量後,給朕上個折子來。”


    李閣老又應了,這才退了出去。


    季衡看皇帝說了這些話,又出了一額頭虛汗,便拿了手巾給他擦汗,沒想到皇帝趁勢就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季衡隻好由著他,聽皇帝說,“君卿,要是你是女兒身,朕定然立你為後,太後,李元卿,朝中大臣,朕都不理他們。”


    季衡被他這像是賭氣,又像是信誓旦旦的話逗笑了,說,“要是微臣是女兒身,皇上您可見不著我了,我現在在深閨閣樓裏繡花呢。”


    皇帝歎一聲,也笑了起來。


    又伸手握住了季衡的手,季衡的手暖呼呼的,他想到自己要有一個自己不愛的妻子,而喜愛的季衡卻隻能是他的臣子,他還要眼睜睜看著季衡在將來牽女人的手,心裏就感覺沉沉的,這樣的沉痛讓他腦子反而清醒了些,有了所求所盼望,總歸會有更大的求生意識,他說道,“之前說放血解毒的事,你和翁太醫說好了嗎?”


    關羽尚能刮骨去毒,他隻是放血,又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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