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皇帝的眼裏帶著期待,季衡卻沒有辦法滿足他的這種期盼。[.超多好看小說]


    季衡知道男人越是受到刺激,越容易亂來,所以,他在這危急時刻反而冷靜了下來,眼神也變得平和,用手輕輕推了推皇帝,說,“皇上,你這樣壓著我,我要喘不過氣了,你先放開我吧。”


    皇帝卻沒有放,隻是稍稍讓開了些身子不讓自己壓到他,還是急切地問道,“你做朕的皇後吧,從此我們白頭偕老,榮辱與共,生死相依。”


    季衡伸手放到了皇帝的臉上去,要將他的眼睛捂住,說,“在您的心裏,我是一個女人嗎?”


    皇帝的眼睛在季衡的手掌之下輕輕地動著,道,“朕知道你不是女人,但是,你可以做女人。朕問過太醫了,他們說隻要能來葵水,就可以生孩子,要是你不願意生孩子,也沒關係,別的人生的孩子,朕都給你。”


    季衡被他氣得要怒火萬丈,忍了半天才將要往他臉上招呼的巴掌忍住了,他拿開了捂住皇帝眼睛的手,怔怔看著他說,“如果我說,即使死我也不願意,皇上您要怎麽辦呢。”


    皇帝因他這話也怔住了,季衡的話裏帶上了深深的怒氣,“皇上,您對我就是如此的心意嗎,您捫心自問,您真的對我有心意嗎,您想過我是怎麽想的嗎,您想過我會因為什麽而快樂,因為什麽而傷心嗎,如果您的心意不過是要我一直陪伴您,為您而活,那麽,我做得到,但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我最厭惡的就是這不男不女的身體,最痛恨的就是要被人當女人使用。”


    皇帝有點被他嚇到了的樣子,從他的身上爬了起來,怔怔地坐在了旁邊,季衡麵無表情地望著房頂上的騰龍祥雲的彩繪,然後漸漸回了神,爬起來坐好了。


    他又看向了皇帝,說,“皇上,您是男兒身,突然有個人要您做女人,從此過女人的生活,您要怎麽想呢。您為什麽要將這樣的痛苦強加在我的身上。如果這就是您的心意,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一種承受不住的痛苦而已。”


    皇帝無話可說了,隻是默默地看著他。


    季衡輕歎了口氣,聲音放柔了一些,“我是您的臣子,會一生效忠於您,願您長命百歲,願您治下的江山長治久安興盛強大萬國來朝,願您流芳百世,我也是您的朋友,願您能夠少些煩惱多些快樂,願您有天子的威儀,但也能夠感受到凡人的樂趣,也許在您的心裏,我不一定能夠有這個資格說做一個帝王的朋友,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也冒犯了您的威嚴,但都是我的心裏話。我在你麵前一直戰戰兢兢,您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放在心裏,但願自己沒有哪一點對不住您,辜負了您。但是,這些都是做臣子的本分,和做朋友的義氣,與愛情並無關係。愛情至少是互相尊重的,這個,在你我之間根本不可能。皇上,我隻希望您不要強人所難。天下好女子太多,您的後宮裏,她們也都在等著您的臨幸,您和我說這些,又是何必。”


    皇帝被深深的失望失落包圍了,本來滿腔的憤怒和激動在心愛的人的麵前,也能化成滿身的欲望,但是這時候,連欲望也萎縮成了一團,蟄伏了起來。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他開始自省,自己對季衡的感情,對他來說,就是這樣的負擔嗎,是這樣的不尊重,這樣的不顧他的意願嗎。


    皇帝在以前也曾這樣想過,知道帝王之愛,不是誰都能接受的,即使季衡是個女子,在後宮裏得到單獨的寵愛,也隻是一份招人詬病的善妒而已。


    但是,無論有多少理智,在他控製不住的滿腔熱情和愛意麵前,都是弱小了,總是在季衡麵前就要被絞殺殆盡,最後隻剩下控製不住的焦躁,左衝右突的激動,不說不快,不能忍受的傾訴欲。


    皇帝還是沉默著,垂下了頭,理智回籠的他像隻被打敗的猛獸,想要萎縮成一團舔舐傷口。


    他在季衡麵前,不想承認自己的確是沒有為他著想,他的確隻想要擁有他,因為這種急不可耐的獨占欲太重,其他,他都不想去思考。(.)


    他想,自己還是太年輕了嗎,他要等到多少歲,熬到什麽時候,才能夠壓下這些感情呢。


    季衡發現了皇帝的萎靡,他不是個狠心腸的人,所以心裏又生出了憐愛。


    他深吸了口氣,又長出了口氣,低聲道,“皇上,若是我生來就是一位女子,能夠得到您這樣的愛慕,我一定會覺得榮幸,這也會是一段佳話。但是,我不是,我是個男子,也希望您將我當成一個男子,我沒有辦法接受您的心意。”


    皇帝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那你也不能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季衡愣了一下,皇帝的眼睛又黑又深,裏麵幽幽的蕩漾著十分複雜的情愫,兩人對視了片刻,季衡點了點頭,“我會的。”


    皇帝又說道,“讓你表哥從你家裏搬出去。”


    他的這話裏帶著怒氣,季衡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在乎許七郎,此時深深吸了口氣,也隻好妥協地點了頭,“七郎最近幾乎沒有在家裏住,我三四天也才能見他一麵,您這是為什麽要和他較勁呢,您是天子之尊,他就是個毛頭小子。讓他搬出去,隻是一句話的事情,您不值得和他計較。”


    皇帝覺得自己在季衡跟前,已經沒什麽天子之尊了,所以不過是破罐子破摔,道,“朕就是如此,你看著辦吧。”


    季衡瞥了他一眼後又垂下了頭,說,“七郎對您崇敬敬重得了不得,要是知道您如此看他不順眼,他恐怕得傷心不已,您完全不必這麽計較他。”


    皇帝看季衡一味為他說話,就不高興地說,“朕是天子,他本就該視君如父。”


    季衡看著他,心想那您也該愛民如子,但是知道說了皇帝又要發火,最後就又沉默了下來。


    兩人都不說話,如此靜坐了良久,兩人各自思考著自己的東西,又過了好一陣,皇帝又捱捱蹭蹭地往季衡身邊移了移,伸手碰了一下季衡的手,方才季衡的手冷得像冰,此時碰了一下,發現依然是冷。


    他碰了一下,季衡也並不扭捏,沒有將他的手甩開。


    但皇帝也沒有得寸進尺,將手拿開後,就朝外麵一聲喊,“柳升!”


    柳公公剛才聽到兩人在房裏似乎是在吵架,所以不敢聽,就撤得老遠,此時被皇帝一聲大喊,就嚇了一大跳,飛快地跑了進來。


    皇帝是很少大聲說話的,對臣子發火的時候,都能夠用平和的聲氣,這時候這麽大一聲,足夠讓柳公公膽戰心驚,他還以為皇帝是要對季衡處罰,讓自己來執行,那他就夠受的了,情人之間吵架,誰進去摻合,可都沒個好的。


    柳升兒心裏戰戰兢兢,麵上卻是十分鎮定,沒敢抬頭,在門口就停住了,躬身道,“皇上,奴婢在。”


    皇帝淡淡道,“換熱茶,拿個暖手爐來。”


    柳升兒心想不是讓自己來做打手,就狠狠地鬆了口氣,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很快就叫了宮侍進來換了熱茶,他親自拿了暖手爐來呈給皇帝,皇帝接過去後,就扔到了季衡的懷裏,柳升兒垂著頭看到了皇帝扔的那個動作,心想,這兩個的確還在慪氣呀。


    但也不敢表現出任何一點看八卦的心思,就飛快地告退了。


    兩人一番爭執之後,最後還是以季衡的勝利告終,皇帝有些沮喪,這個沮喪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和季衡之間已經是個結,而他沒有解開這個結的法門。


    明明是皇帝,卻還是對自己最渴望的東西求而不得。


    容不得皇帝胡思亂想,他留了季衡一起用午膳,才吃到一半,就有侍衛跑到了勤政殿外,雖然看著他是有條不紊的,但他額頭上的汗,和稍亂的眼神,都預示著有不一般的事情發生了。


    他說有事情要通報,柳升兒出來問了一句,他就說,“趙貴人割腕自殺,已經要不行了。卑職不得不來通報皇上。”


    柳升兒略微吃驚,趕緊轉身進了殿裏。


    趙致雅被廢了後位,就被降為了貴人,□了起來,雖然皇帝沒有把她打入冷宮,但是誰都知道,她以後不可能再有機會爬起來了,而且趙家二房也被抄了家,趙家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了。所以即使宮裏還有位姓趙的太後,但宮裏人誰都是捧高踩低,不把這個被□起來的趙貴人當回事了,她的日子,和住在冷宮裏可說是沒有太大的區別。


    柳升兒進了西閣裏,皇帝和季衡都在默默地吃東西,皇帝指了幾道菜,讓伺候的宮侍舀到季衡的碗裏,季衡不好不吃,謝恩之後隻好吃了。


    柳升兒看皇帝和季衡之間氛圍正好,就有些猶豫這時候要說那位罪婦趙貴人的事情嗎,他知道說了皇帝也不會上心,反而會覺得自己不會辦事,但是要是真不說,皇帝之後又在乎起這件事來,自己也脫不了罪。


    他在那裏猶豫。季衡就適時地朝他看了一眼,於是皇帝也看了過來,這下解救了柳升兒,柳升兒趕緊上前去,一邊在心裏暗暗感謝季衡的這一眼,然後將趙貴人割腕自殺的事情說了。


    他一說,皇帝果真是麵無表情毫無反應。


    柳升兒站在那裏,並沒有問皇帝是否要過去看一眼。


    皇帝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接過宮侍遞上來的巾帕擦了擦嘴,然後又喝了漱口茶,季衡也沒有吃了,皇帝看了季衡一眼後問柳升道,“讓太醫過去看了嗎。”


    柳升兒說,“太醫還在路上。”


    皇帝又沒有表示了,季衡這時候適時說道,“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說得謹慎,皇帝垂下眼簾,想了想之後還是起了身,卻對季衡道,“季卿,你在這裏候著,朕還有事和你相商。”


    季衡是想他走了,自己也就回去了,他這一天真是心力交瘁,但是皇帝卻又說了這話,他也不好表現出失望來,隻是起身規規矩矩地應了。


    皇帝在宮侍的伺候下披上了披風,又戴上了帽子,然後才出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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