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楊麒兒看著白白嫩嫩一團,又軟胳膊軟腿,實則一身蠻力,許氏抱著他,他要下地去,許氏不讓,他就伸胳膊展腿,讓許氏根本就抱不住,差點將楊麒兒給摔了。(.)


    賢妃在旁邊看到,就趕緊起身去接孩子,兩個女人才將楊麒兒給稍稍製住了。


    皇帝也發現了兒子又在犯渾,便不管場中的舞蹈,直接起身過來,賢妃正在哄楊麒兒,“殿下乖,別鬧了。”


    楊麒兒不知道為何,天生不喜歡賢妃,於是直接將腿踢到了她身上去,孩子全身都軟,楊麒兒又胖嘟嘟的,更是軟,即使力氣大,也踢不痛人。


    皇帝經常遭兒子拳打腳踢,但是他隻是覺得他軟拳頭軟腳,踢在身上也是不痛,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柔軟溫柔。


    兒子越是對他拳打腳踢,他反而越來勁逗他,有時候都要把楊麒兒逗得委屈非常,癟嘴要哭了,他才罷休。


    賢妃被楊麒兒踢了,麵上雖然還是在笑,心裏卻不高興,伸手輕輕抓住他那靈活的小腳,在手裏輕輕晃動,道,“乖,乖乖……”


    許氏抱著孩子,則是低頭親他額頭,“好了,好了,怎麽了,非下地不可嗎?都走不穩當呢。”


    皇帝過來道,“又在鬧脾氣。”


    說著,就對許氏道,“夫人,將他給朕吧。”


    許氏隻好將楊麒兒遞還給皇帝,楊麒兒被皇帝抱著了也依然是鬧騰,剛才他鬧騰是看舞姬們舞姿翩翩,行若流水,他就想下地去走路,此時鬧騰卻有些不同,似乎是身上不舒服的樣子了。


    皇帝抱著他坐回皇位上去,楊麒兒看無論怎麽鬧騰皇帝都把他摟得緊緊的,故而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許氏看到他在哭,心疼得眉頭緊皺,但是又不好說什麽。


    因為皇子都哭了,殿裏的樂音和舞蹈自然就隻好停了下來。


    殿裏除了幾個妃嬪外,還有好些身有誥命的夫人,大家都關注起皇子殿下來,就有夫人說道,“皇上,殿下是餓了嗎?”


    奶娘容氏就恭恭敬敬垂著頭站在一邊靠角落的位置的,這時候就趕緊上前來,皇帝卻說,“他餓了不是這麽鬧,不知這是怎麽了。”


    因為楊麒兒後來直接是哭鬧個不停,皇帝連元宵宴都沒法待下去了,隻好抱著兒子離開,讓宮妃和她們的娘家人們自己玩樂。


    皇帝出了碧溪殿上了輿轎回麒麟殿去,在轎子上又對跟著的總管太監柳升說,“傳米太醫到麒麟殿,去將季夫人也接過來。”


    柳升應了就派小太監去傳米太醫,又安排人去用宮轎接許氏。


    許氏被小太監叫出去接走了,碧溪殿裏大家都開始小聲說話,自然是討論二皇子殿下。


    有人說,“過幾日殿下就要冊封太子了。”


    另外就有人小聲說,“若是大皇子殿下還在,太子當是大皇子殿下。”


    這話一出,有幾個人都去看賢妃,賢妃卻神色柔和而略帶憂愁地坐在那裏,並不言語,心裏卻起了波濤,心想我也沒有惹二皇子,他為何後來就那麽哭鬧起來,皇上看在眼裏,還以為是二皇子不喜歡我嗎,或者覺得我和二皇子犯衝,還是覺得任何皇子在我跟前都落不到好。


    她心裏憋屈,腦子裏出現二皇子殿下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人說小孩子的眼睛最是純淨無暇,不過賢妃並不這般認為,二皇子殿下那一雙眼睛,的確是又黑又清透,卻是像衡哥兒一般地幽幽深深,望向人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人的骨子裏去,讓人並不舒服,而且裏麵也帶著天生的高高在上,似乎是能夠蔑視一切。


    經此一事,賢妃就覺得自己對二皇子喜歡不起來。


    楊麒兒被皇帝抱在懷裏,坐在輿轎裏,皇帝不管怎麽哄他都沒用,他就是哭鬧不止,而且之後甚至是要哭得喘不過氣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皇帝心疼不已,不知所措起來,一邊親吻兒子麵頰,一邊道,“麒兒,這是怎麽了,哪裏難受……”


    楊麒兒根本不聽,先是板著身子地哭鬧,一會兒又將臉狠狠往皇帝懷裏拱,隻是哭。


    從碧溪殿到麒麟殿不近,皇帝回到麒麟殿時,就直接抱了哭得要暈過去的兒子進了西屋去,這時候專攻兒科的太醫米良甫也到了,小跑著進來給皇帝下跪行禮,皇帝已經將兒子放到了他的床上去,將他身上的帽子取了下來,又把貂裘脫了,看他身上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磕著。


    米良甫來了,他就道,“他一直哭,快過來看看是怎麽了。”


    奶娘容氏,女官杜若,還有另外幾個一直照顧楊麒兒的女官都在旁邊,米良甫弓著身子飛快地過去了,在榻前半跪下來,給楊麒兒做檢查,楊麒兒哭得滿臉緋紅,現在停了哭,但是不斷打嗝,可憐兮兮。


    許氏也跟著在後麵到了麒麟殿,經太監請示之後進了楊麒兒的臥室裏來。


    她恭敬地給皇帝行了禮後便站在了旁邊,憂心忡忡又心疼難忍地看著楊麒兒。


    楊麒兒因為養得好,要比一般一周歲的孩子看著大不少了,許氏畢竟歲數在那裏,看楊麒兒眼睛怔忡無神,倒像是受了驚嚇,或者是犯了衝,米太醫沒檢查出什麽來,皇帝親自將楊麒兒的滿身都摸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麽傷了他或者磕了他。


    許氏在旁邊說,“皇上,殿下是不是看到了什麽髒東西,犯了衝。”


    皇帝愣了一下,讓人趕緊連夜去請鎮國寺高僧前來。


    米太醫說小殿下是有點著涼,但皇帝自覺沒有讓兒子冷到,所以就又讓宣另外兩位太醫前來會診。


    許氏則已經坐在了床沿上,低下頭用自己溫熱的手掌覆蓋在楊麒兒的額頭上,一遍遍地往上撫摸,“乖乖寶貝兒別怕,別怕,奶奶在呢,爹爹也在。”


    楊麒兒之後就漸漸閉上了眼睛,呼吸也慢慢地變得均勻了,太醫前來會診,都覺得他是吹了冷風著了涼,故而皇帝也不好再懷疑了,就讓下了方子,趕緊抓藥熬藥。


    楊麒兒喝了藥後情形並沒有好起來,夜裏就開始發燒。


    楊麒兒之前身體一直很好,又調養得當,幾乎就沒病過,這下子發起燒來,讓皇帝和許氏都很無措。


    許氏當晚直接就沒出宮,其實她這種行為很惹人非議,但是因她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且皇帝不好惹,才沒有人敢多說道。


    楊麒兒這一病就病了好幾天,鎮國寺的高僧前來宮中做了法事,高僧看了楊麒兒後,大意也是和許氏差不多,就是楊麒兒太小,宮中陰氣重,他該是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故而被嚇到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朝廷剛剛開印辦公不久,自然是事務繁多,皇帝也非常忙碌,不過兒子生病,他卻是不能為了政務而扔下兒子不管的,所以除了上朝和同大臣商議必要的事,其他時間就直接在楊麒兒的臥室裏,甚至奏折都搬過去批去了。


    皇帝怕是有人厭勝皇子,故而宮裏還徹查了一番,所幸是沒有查出什麽來,不然恐怕又是一場流血事件。


    雖然沒查出什麽來,但皇帝還是發了大火,因為其他邊邊角角的事情,懲治了好些人。


    他也是殺雞儆猴,且讓宮中之人敬畏,以後要是有人真用厭勝之事,非處置了其九族不可。


    楊麒兒在他生日將近的時候稍稍好了,但是原來肥嘟嘟的,現在卻瘦了好多,甚至眼睛下麵都有了點青影,看著可憐得很。


    許氏在宮中多日照顧楊麒兒,也是疲憊不堪,楊麒兒病好了,她才回季府去。


    楊麒兒乃是正月二十三的生辰,皇帝在他的周歲上,本就要為他大操大辦,加上他前陣子病了,為了衝一衝,就更是將這周歲宴辦得熱鬧。


    不過這熱鬧是別人的,對楊麒兒來說,他隻想要爹爹的懷抱,然後美美地睡覺就行了。


    皇帝抱著他坐在龍椅之上,接受大臣們的祝賀,楊麒兒病了這麽幾天,生辰這天精氣神都完全沒有回複,眼神也顯得淡,看都不願意看人,精神懨懨地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抓周的時候,褥茵之上全是放著各種吉祥的玩意兒,皇帝甚至直接將國之重寶,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玉璽放在了上麵,就盼著兒子去抓。


    但楊麒兒卻沒什麽精氣神,被爹爹放在褥茵上麵之後,他就隻是懨懨地看了看周圍的東西,似乎什麽都無法讓他提起興趣。


    朝廷裏位高權重的大臣們遠遠地站著,各有心思。


    皇帝對皇子殿下的寵愛,人人都看在眼裏,那是憐愛到了骨子裏去。


    皇上現在正值青年,又隻有一個孩子,自然是疼愛非常,甚至過幾天就要封這個孩子為太子。


    不過,這些熟讀了各朝史書的大臣,全都明白,皇帝現在太年輕,隻要不出事,他還可以在皇位上坐幾十年之久,到時候這個太子殿下長大了,難免會在太子之位上坐得不耐煩,那時候,父子之情又是如何,實在難說。


    而且各個朝代裏,又有多少生下來不久就被封為太子的皇子最後真正能夠坐上皇位的呢。


    雖然各位大臣心裏都有別的心思,但此時麵上卻全都是恰到好處的笑容,看小殿下到底要去抓什麽。


    小殿下一向是挑剔的,褥茵上玲琅滿目的東西都惹不起他的興致,他之前一向是喜歡走不願意爬,這病了一陣子,已然是沒了站起來走的興致和力氣,故而就直接慢慢往皇帝陛下的方向爬過去了,皇帝在大臣們跟前一向是老成持重氣度儼然的,此時卻是顧不得形象,彎下腰去對兒子說,“麒兒,你不拿點什麽嗎,都不喜歡嗎?”


    楊麒兒望著他,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於是就興味索然地四處看了看,然後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串珠,就爬過去將串珠拿在了手裏。


    這是一串沉香木的開光一百零八子的佛珠手釧。


    他拿到手裏後,還坐下來默默地繞在了手上,然後就爬回到皇帝的腿邊去了。


    眾人都是略微詫異。


    作者有話要說:口憐的皇子殿下~~


    下午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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