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因為皇帝十分在乎東南戰事,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希望和季衡之間書信暢通,所以,自從季衡下東南來,本來就有的信鴿係統就更是完善了,且還把官方書信驛站係統做了更全麵的修整。(.無彈窗廣告)


    在崳山島之戰之後,朝廷很快就收到了捷報,皇帝得到這個捷報,卻是按而不發。


    捷報不是季衡發出,而是薑時澤發出,不僅匯報了崳山島之戰取得的巨大勝利:活捉了王啟和楊欽治,幾乎全殲王啟集團,殺敵有兩萬之多,而且還救出了一萬多奴隸,擊沉和燒毀王啟集團的船隻有上百艘,然後還繳獲了不少船隻和火銃火炮等,甚至還在王啟的老巢裏繳獲了不少金銀珠玉(因為是幾軍同時上岸,有人想要私藏這巨大的財富也不能,薑時澤隻好按實寫),也有很多糧食;而且匯報了主要戰略戰術,其中就涉及到了主要立功之人(對於這種大型圍剿行動,季衡每次安排,都會用幾方力量,一來是平衡戰功,二來是有戰功之後互相牽製,大家都是上頭有人,又有季衡的監管,故而誰也不能隱瞞別人的功勞或者謊報功勞,以致造成怨懟或者人才的浪費),薑時澤在這上麵,自然也是按實寫,好歹也是文科進士出身,洋洋灑灑數千言,將這場戰鬥寫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季衡的智謀和總指揮,許七郎的深入敵穴探清情況和裏應外合,兩江水師的機動圍剿,趙致禮部上岸後的奮勇殺敵……


    薑時澤這份捷報,用了朝廷專門的信鴿係統往京城傳了一份上去,又用八百裏加急又傳了一遍。


    這份飛鴿傳書,隻有皇帝一人看了,看了之後他就沉著臉一言不發。


    許七郎在崳山島一役的功勞,加上到時候季衡為他辯護,皇帝自然也是拿他沒辦法的,即使是皇帝,也總不能罔顧黑白行事。


    所以皇帝心裏又憋又煩,就當沒有收到這份折子了。


    反正送入內閣的八百裏加急奏報,再如何也還要七八天以上才能夠送到。(.)


    而有這些時間,皇帝下令處置許家的命令,便可以完全得到執行了,畢竟廣州距離京城太遠,這樣傳令下去,也至少需要大半月的。


    皇帝心裏有著自己的打算,在許家的事情上,皇帝同季衡一向是存在很大的隔閡的。


    皇帝將這封密折不僅秘而不發,之後想想,直接將信在燈上燒掉了,又親自吩咐柳升去抹掉了宮中信鴿局收到這封奏折的痕跡。


    反正信鴿傳書總有可能會遇到傳不到的情況,皇帝想,這次沒有收到,誰還來懷疑他嗎。


    皇帝雖然因季衡抗旨不遵不回京而十分惱怒,但是看到這崳山島大捷,他還是挺高興的。


    這樣一個百戰百勝的媳婦,即使是皇帝,也覺得與有榮焉。


    不過,季衡抗旨之事,也不能輕了就是了。


    皇帝因為心情好,之後季大人求見,他便也就召見了他。


    因許家之事,皇帝那召季衡回京的聖旨是已經發下去了,隻是前去宣旨的閔芝南大人還沒有回京,所以朝廷裏還不知季衡抗旨不遵的事,而季大人則是根據季衡的性格,早早就知道兒子要做出抗旨之事了。


    想要救許家,季大人幾乎是每天都要到勤政殿前來求見皇帝,要是他不來,回家了就對正妻沒法交代,要是來了,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白站一陣罷了,這還是皇帝第一次宣了他進去。


    柳升對季大人小聲道,“皇上今天心情不錯。”


    季大人自然十分誠懇地感謝他的提醒。


    季大人恭謹地往書房裏去,皇帝沒有坐在龍椅上,反而在裏麵暖閣靠近窗戶的榻上,季大人進去後就恭恭敬敬行了禮,皇帝心情好,自然也對他熱絡,就溫和地道,“愛卿平身罷,過來正好陪朕下一局棋。”


    季大人謝恩起身領命後就躬身到了榻上另一邊坐下了,皇帝手裏拿著黑子,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剛毅的力度,皇帝看季大人鬢邊生出了不少白發,就在心裏有了些感歎,不知季衡回來,看到季大人鬢邊的白發會如何想,會在心裏責怪自己嗎。


    皇帝一邊要和季大人猜子,一邊就說,“愛卿鬢邊已經生了白發,切不可為國操勞而全然不顧自己。”


    季大人於是又要起身,皇帝抬手讓他不要這般多禮,坐下就好,季大人隻好又坐下了,說,“為國鞠躬盡瘁,乃是微臣的本分。當不得皇上如此關懷。”


    皇帝就說,“可別說當不得這話。朕已經下旨召了君卿回京,恐怕他現下已經在路上,不久便能到京,到時候見愛卿你這鬢邊白發,怕是要難過的。”


    皇帝這話,自然是當不知道季衡抗旨沒有回京了。


    季大人也當不知道,道,“如今犬子已經能為皇上解憂,老臣也可以卸任歸田了,即使他見老臣這鬢邊白發,也當知生老病死之理,又有什麽可太難過的。”


    皇帝歎了一聲,“總歸還是要好好保養。”


    兩人便開始下棋,季大人可不敢贏了皇帝,再說,皇帝的棋藝雖然算不得好,但是也不差,兩人慢慢下著,便也輕鬆,季大人正要提一番許家之事,這時候落地罩上掛著的珠簾就嘩啦啦地響了起來,兩人看過去,隻見小不點楊麒兒正抓著珠簾看進來。


    奶母等人都沒敢進來,隻有柳升奔了過來,低聲勸楊麒兒,“太子殿下,咱們出去頑。”


    楊麒兒卻沒有理睬他,隻看向皇帝和季大人,然後自己往裏麵去了,柳升在外麵對皇帝請罪,皇帝道,“出去吧,朕看著他。”


    柳升又告罪一遍後才下去了。


    楊麒兒已經走得很穩當了,直接走到了皇帝的腿邊去,皇帝一把將他抱了起來,他本來手是扒在皇帝的臉上的,大約覺得他那新刮了胡子的臉頰太刺了,就皺了眉,在他身上動來動去,皇帝隻好將他換個方向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楊麒兒這下就直接一把抓住了棋秤上的棋子,隻要有了兒子,皇帝很多事情都是沒法做的,例如靜靜地下棋。


    季大人起身對楊麒兒行了個禮,楊麒兒早會說話了,這時候居然學著他父皇一本正經地說了一句,“愛卿免禮。”


    聲音又大又清脆,把皇帝直接逗笑了,而季大人在愕然了一下之後也笑了起來,對皇帝讚揚道,“太子殿下如此聰明,不愧為儲君。”


    楊麒兒也知道季大人是在讚揚自己,就笑著對他呀呀了兩聲,季大人也對他笑,皇帝說,“看來是無法下棋了,愛卿先下去吧。”


    季大人要說的話被外孫這麽一打岔,自然是沒法說了,不過畢竟是自己外孫,身份又這麽尊貴,還長得這麽可愛,季大人心裏對他愛憐得很,對皇帝行了告退禮之後,還對太子殿下行了告退禮,太子殿下看他要走,就咿咿呀呀地說,“不走。”還向他伸手。


    季大人簡直是受寵若驚,本來要走的又頓住了腳步,皇帝也很驚訝,這是楊麒兒第一次留一位大臣下來。


    皇帝便對季大人道,“那愛卿留下來吧。”


    季大人領命就又留了下來,但他留下來後,楊麒兒一時又不想理他了,他開始自己玩自己的,不僅抓著棋子扔來扔去,還是個好色鬼一般地拉皇帝的衣領,幸得皇帝這天穿著圓領常服,才沒有被他把衣領直接拉開。


    楊麒兒玩了一會兒無聊了,要下地去,皇帝隻好將他放下了地,季大人一直盯著他看,他便走到了季大人跟前去,自從能穩穩當當地走路,楊麒兒是不耐煩任何人抱的,除非是皇帝,但是這次他卻直接對季大人伸了手,“抱抱……”


    季大人激動得老臉都紅了,向皇帝請示了之後,皇帝點了頭,他才把楊麒兒抱起來。


    楊麒兒於是伸手就抓住了季大人的胡子,季大人一陣驚愕,直覺胡子要被太子抓掉,但是想要護住胡子把他的手掰開談何容易,於是十分苦逼,幸得皇帝不是看笑話的人,趕緊喚了柳升進來把季大人的胡子解救了下來。


    但是楊麒兒不要從季大人身上下來,他咿咿呀呀地說要出去,季大人看皇帝點頭了,隻好把外孫往殿外抱。


    抱到了殿外,簷廊下倒是陰涼的,楊麒兒就要下地,季大人隻好又放下了他,他開始在簷廊上走來走去,看看這裏,瞧瞧那裏,不時又去扯一扯侍衛的靴子,季大人就隻好跟在他身後做跟班不讓他亂走。


    除了季大人,自然還有十幾個包括奶母女官侍女嬤嬤內監在內的人跟著,生怕這帝國儲君出了事。


    楊麒兒走了一陣又累了,就停下來要季大人把他抱回勤政殿去,他鬧了一陣,出了一層汗,白嫩的麵頰緋紅,眼睛又黑又大又亮,漂亮得像個小瓷人,季大人抱著他軟軟的身子,心情激動,第一次生出這是季家的種的感覺。


    薑時澤那般及時地向京城匯報了崳山島大捷,自然是受季衡之意,季衡以為薑時澤將這崳山島大捷報給朝廷後,皇帝就不會再對付許家,但他哪裏想到,帝王的吃醋,可不是簡簡單單酸一下就行的。


    季衡這邊寫給皇帝的奏折,有關徐鐵虎投誠的,則是走正規的八百裏加急,要十天左右的時間才會到,故而季衡就在溫州直接招待了徐鐵虎一行。


    季衡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因為年紀小,也從來不在老臣跟前擺架子,不過他自從下了東南來,便立下了很多功勞,不僅是戰略上,且在武器研發,軍隊建製,又拉了很多軍餉這些事情上,甚至他次次都親臨戰場,每戰必勝,軍隊是一個靠實力說話的地方,在如此的軍功之下,那些老臣也自然不敢因季衡的好性子而蹬鼻子上臉,每每都是十分恭敬,絲毫不敢對他有小瞧。


    也正是因為季衡的和氣,那徐鐵虎正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季衡把他招待得好,他本來估計並沒有十分的意願投誠朝廷,現在便也至少有了八分了。


    徐鐵虎在以前本來就是吳王的部下,並不是一般山賊海寇,故而他有著軍人的紀律性,而且也有一定的大局觀,因此季衡和他說話便也不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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