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永瑆送走之後,章佳氏耳旁猶然響著“但是年底便能回京”這句話。(.)她心底驀地一驚,眼眶便濕潤起來。


    “福晉,這是好消息啊!”玉嬤嬤自然曉得章佳氏哭的是上麵。八年前陪著自家福晉從蘇州回京的時候,她便知道以後的日子便是難熬。甭看恭親王府表麵上風光無二,但是自己家福晉為此吃了多少苦。


    王爺不在府,日常走親訪友自然就得自己福晉出麵。旁人見了章佳氏的風光和獨寵,自然有酸的,有羨慕的,但是卻沒有人知道章佳氏心底的痛苦。章佳氏不止一次私下裏說,寧可守著自己的爺在經曆,哪怕因此跟姐妹們拈酸吃醋都好。


    “是啊,好消息。”章佳氏很快便收斂了自己的感情。她知道很快這個消息府裏的人會知道,京裏的人會知道,原本就不怎麽冷清的恭親王府隻怕會愈加熱鬧起來。


    章佳氏為自己能嫁入恭親王府是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自己是妯娌裏唯一的親王福晉,又生下了一個站住了的嫡長子,日後自己在親王府裏自然是屹立不倒;難過的是自己的爺常年在外,自己要抗下太多的麻煩。親戚裏有眼紅自己嫁了個好親事,想上門打秋風的;內宅裏有些個女人心裏不安分的,她要壓著又不能被安上“妒婦”的名頭。


    “福晉,側福晉及幾位格格並姑娘們想過來請安。”大丫鬟秋桂進來道。


    玉嬤嬤冷哼一聲,“還不是想著主子要回來了,過來賣乖!”


    “嬤嬤。”章佳氏止住了玉嬤嬤,“她們也是爺的女人,聽聞爺回來了,過來關心一二也是自然的。”


    玉嬤嬤收住臉色,站道了一旁。


    章佳氏一抬手,道:“讓她們進來罷!”


    這永璿在外近九年,但是乾隆就沒有忘記朝府裏塞女人。而老佛爺憐惜自己孫子常年在外,而皇後及諸妃子抱著安插眼線的態度,於是每年朝恭親王府指的女人總是最多的。因此也造成了永璿後宅的一些暗湧,章佳氏為了彈壓這一切可謂是耗盡了心思。


    “福晉。”在側福晉王氏的帶領下,大家向這個親王府的女主人行禮。


    “都是自家姐妹,別客氣了。”章佳氏受完禮後淡淡地說,然後又朝著王氏笑道,“姐姐快別站著了,坐下吧。”


    雖然章佳氏指的的地方是自己的旁邊,但是王氏無論如何也不敢坐到她旁邊去。隻是在章佳氏旁邊的椅子上側身坐了下來,畢竟她是上了玉牒的側福晉,又是永璿的第一個女人且生下了大格格,她還是有這份體麵。


    章佳氏平靜地看著王氏坐下,心底還是很高興的。她最高興的是王氏從來就沒有為難過自己。雖然王氏的出身比不上自己,可王氏畢竟是乾隆指下來的側福晉,若真想鬧點事,她也不好撕破臉。好在這王氏知禮,自己一回府,王氏便將管家大權交了出來。平日裏除了請安之外,都呆在自己的院子裏教導大格格,這讓章佳氏高看了她不少。尋常若是身子不痛快,便會讓王氏替自己管家。


    “你們也坐下吧。”章佳氏溫和地笑道。[]


    “謝福晉。”眾人道。


    房子裏早有丫鬟們搬上來的繡墩,這裏除了王氏之外,隻有少數幾個因為是乾隆指下來故而得了格格的名分,其餘不過是後宮裏或兄弟門人送來是侍妾。既不曾上玉牒,又不曾育有子女,故而也隻有繡墩可以坐。而且能得繡墩的還都是格格,其餘的侍妾還隻能站在一旁伺候。她們不過比丫鬟們略有體麵,還算不得什麽主子。


    這幾個格格當中自有一個女子自認為與旁人不同,她本是當今皇後那拉氏的族人,不知怎的卻被乾隆指給了永璿。雖然皇後想往永璿身邊安插釘子,但是絕不會傻到將自己的族人安插過去。皇後看到乾隆的決定也是大吃一驚,不過看著乾隆別有深意的目光,她摁下了心底的話,隻是笑道:“我家這姑娘聽說是個性子活潑的,想必正對了八阿哥那跳脫的性格。”


    乾隆見皇後換了話頭,也笑道:“想必他倆必定會琴瑟和鳴,多替皇家開枝散葉。”


    這那拉氏自恃自己是皇上欽點的,又是皇後的族人便在恭親王府裏拿喬起來,章佳氏不想得罪皇後便隻當做沒看見。於是隱隱地,這那拉氏就認為自己是親王府裏的側福晉了。


    見眾人皆不說話,她笑道:“如今爺也要回來了,咱們府裏也該派人去接接才對。”


    那拉氏的話也得到不少響應,雖然這些女子還沒有見過永璿,但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前程富貴都跟這個王爺捆綁在了一起。何況這王府裏的側福晉分位還有三個,誰能說自己沒那希望?雖然如今福晉誕下了嫡長子,自己越不過去,但是當一個寵妾又有什麽不好的?


    王氏原是官宦家的小姐,又是極有教養的,見正房裏如此說,眉頭微微皺了下。但見福晉又不阻止,隻得淡淡地說:“王爺身上正擔著差事呢。”


    “這話不錯。”章佳氏忽然出言道,“如今王爺身上還有皇差,咱們若是貿貿然就去迎接,這便是逾越了。落在旁人眼裏,還以為咱們府裏沒什麽禮法。”


    那拉氏當中吃了一癟,旁邊的侍妾格格們自然露出嘲諷的眼神。畢竟這個那拉氏在府裏橫行不是一日兩日了,這府裏得了格格分位的哪個不是皇帝欽賜下來的?哪個家裏又是簡單的?就算那拉氏是皇後的族人,但橫豎不是皇後嫡親的侄女,隻不過是托身了好家世,讓人高看了一眼罷了。


    這邊不提永璿府裏的事情,此時永璿已經抵達通州驛站。按照慣例,抵京陛見的官員都要先到通州驛站,待皇帝下旨意召見之後方可進京。雖然永璿身上有親王銜,但畢竟是以外官的身份派出京的,自然少不了要到通州驛站盤桓幾日。


    原本尋常督撫進京也是要在通州驛站逗留,但是地方官上峰的直隸總督倒是不需要親自來見。因為清朝舊例,直隸總督為天下總督之首,隻需要派出一個幕僚過來問候便足以。但如今親王親至,直隸總督周元理少不得要親至。但是又唯恐落下“結交皇子”的名聲,於是在永璿跟前是亦步亦趨。


    永璿見周元理不自在的樣子,也知道他心中的苦悶,便道:“周大人,本王隻是路過貴地,叨擾幾日。還請周大人不用這般。”


    周元理正愁沒有由頭離開,如今永璿既然開口了,周元理客氣一二便走了。


    “王爺,這周大人怕是心中有鬼啊。”開口的正是沈初。


    “想他是以山東巡撫調任直隸總督,這山東巡撫可不好當。”戴衢亨接口道。


    永璿自然曉得這二人說的是上麵,想那山東數次淪為戰場,後來又遇黃河改道。雖然康雍乾三朝經常減免稅賦,但是底下的老百姓能得多少好處就不得而知。何況白蓮教起家的地方就是山東,山東又素來民風彪悍,這山東巡撫就沒幾個善茬。


    “不妨事,橫豎咱們隻是路過。”永璿抱定決心不跟這個直隸總督牽扯上什麽。一來永璿對這個周元理的操守不放心;二來永璿也不會傻到在自己皇阿瑪的眼皮底下結交外臣。


    永璿住下之後,便提筆寫了奏折,差人送進京去。次日,乾隆便頒下聖旨,要永璿進京見駕。


    乾隆將見駕的日子定在了五日後的大朝會,想來乾隆也想借著自己兒子在南洋大捷來提升下朝堂的士氣。這段日子來,俄國人在北部邊疆蠢蠢欲動,因為南洋事態未明了,乾隆不敢輕舉妄動,惟有忍氣吞聲。但是乾隆這一忍讓,反到讓俄國人以為華夏好欺負,幾次明目張膽地越過邊界過來劫掠財務。而這一退讓讓盛京的老王爺們和草原上的蒙古人表示極為不滿,畢竟這種劫掠對於京城的乾隆來說還是可以忍讓的,但是對於盛京和草原來說卻是迫在眉睫。因為來自滿人和蒙古人的壓力,讓乾隆不得不將永璿召回來應付。


    既然乾隆允了自己回家,永璿自然是朝自己家而去。剛到大門,便見自己的管家領著外仆跪在門外。永璿少不得一番打賞,然後囑咐人將沈初還有戴衢亨安置到書房附近。進了二門,則是福晉章佳氏靜貞領著諸女並眾仆婦跪迎。


    “快起來吧!”永璿忙過去扶起靜貞。說實話,永璿在心底還是覺得虧欠自己妻子太多。


    “謝王爺。”靜貞站了起來。


    幾個格格見永璿這般也暫時熄了爭寵的心思,看來這個福晉在王爺心中頗為重要。想來也是,二人在蘇州共同生活了一年有餘,又為王爺生下嫡長子,這樣的福晉在哪家王府都是頂頂重要的。隻不過,那幾個格格心裏暗自冷笑道,畢竟歲月催人老,這福晉如何比的自己嬌怯?但幾個格格均是滿人家的姑娘出身,也曉得這頭一晚必定留宿福晉房裏,第二晚是去安撫勞苦功高的側福晉。至於誰是第三晚,這就是看各人的本事了。


    見福晉與王爺是鶼鰈情深,王氏自然識趣地告退了。看到側福晉都主動避讓,那幾個想要爭寵的格格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找不自在。沒多久,正院裏便隻有永璿與靜貞。


    “蕙蘭與綿寧呢?”永璿忽然發現的一兒一女都不在。


    “老佛爺極喜歡蕙蘭,這些日子正在慈寧宮住著,想來今日便會送回來。”靜貞笑道,“綿寧如今在上書房念書,不到時辰是不會回來的。”


    “是啊,他也到了該念書的時候了。”永璿沒想到忽然之間,自己的兒子也進了上書房。不過永璿自然曉得上書房的日子不好熬,便道,“綿寧的身子骨可熬得住?”


    靜貞自然也看得出自己兒子的辛苦,但是能進上書房念書那是乾隆天大的恩寵,就算為了臉麵,靜貞也隻能咬著牙讓自己兒子撐著。她道:“念書哪有不辛苦的?”


    永璿聽完靜貞這話,也曉得自己兒子怕是在上書房你也是給自己當年那般撐著。不過乾隆教育自己的兒子,他的確沒話好說。論公,乾隆是皇帝,他一個當臣子的無法說什麽;論私,當爺爺的要教育孫子,當爹的也不好插嘴。


    “橫豎讓府裏的幾個西醫候著吧。”永璿對這樣的摧殘式教育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妾身省的。”


    “我去換洗換洗。”


    “妾身讓廚房備著點心,若是爺覺得饑了,妾身讓他們送上來。”


    “不必了,橫豎就要擺飯了。今兒晚飯就擺在你那裏,讓綿寧跟蕙蘭回來的時候上你那一同用飯。”


    “是。”


    永璿囑咐完之後,便出了正院朝內書房而去。這內書房乃是恭親王府內宅的一個禁地,別的時候連福晉都進不去。那裏伺候的丫鬟、小廝均隻聽命於永璿。內書房一門在正院與王氏的院子之間的夾道裏,內書房另一扇門則跟外書房相通。


    “這幾年,府裏進來了什麽人?”永璿一邊讓人伺候這換衣服,一邊詢問著旁邊的老太監。


    這老太監便是當年的小德子,李德順。“府裏這些年來一直太平,早先年王側福晉料理得頭頭是道,後來福晉接手之後,手段也是有的。”


    “那就好。”永璿不介意自己的福晉使些小手段,前提是不損害到他或王府的利益。“府裏進來那些格格侍妾是怎麽回事?”


    “格格大多是皇上欽賜的,餘下的要麽是後宮的娘娘送來的,要麽就是幾位阿哥老王也送來的。”


    “可幹淨?”


    李德順沉默不語。


    永璿啞然失笑,“想來也是,若是清清白白的,送進府裏又是為何?”


    “幾位格格身家倒是清白,進府以來也安分守己沒有遞出什麽消息。”李德順道,“隻是那那拉氏格格有些驕橫。”


    “驕橫?那拉氏?”永璿皺了下眉頭,“莫非是皇後娘娘送來的?”


    “這那拉氏是皇後娘娘的一個族人,但並非嫡支。而且她是皇上點過來了。”


    永璿皺著的眉頭越發緊了,他自然曉得這是什麽意思。乾隆打算在後宅給他製造點麻煩,畢竟皇後有想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的打算,所以送一個族人過來打探消息也是應有之意。但是沒有料到乾隆居然推了一把,將這個釘子光明正大地送了過來。因為是乾隆欽賜,永璿尋常還打發不了。


    “讓手下的人注意點,沒事別讓她太靠近書房。”


    “奴才曉得。”


    永璿順帶了解了下京城裏一些動態,在幾個小廝的伺候下沐浴完換好衣服,便離開內書房回到正房,此時靜貞正領著蕙蘭與綿寧在正房裏等著。


    “兒子見過阿瑪。”綿寧倒是虎頭虎腦,看樣子功課並沒有將他壓趴下。


    一旁的蕙蘭也忙行禮。


    “不必了,一家子在飯桌旁就不必拘禮了。”永璿對自己的這一雙兒女還是滿懷愧疚的,畢竟從一生下來自己就不在身旁,如今還能叫自己一聲“阿瑪”,永璿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可曾看了阿瑪給你們帶的禮物?”永璿隻能學後世的那些爸爸,愛不夠,錢來湊。


    聽到這禮物,兩個孩子的眼睛還是放出了光芒。雖然這兩個孩子是出生在頂尖的富貴家庭,但是永璿帶回來的東西大多是西洋的稀罕玩意,就算在京城也是不常見的。


    一家人閑話了幾乎,靜貞便命人擺上飯來。因為皇家講究“食不語”,故而一頓飯倒也無人說話,隻有一旁伺候的丫鬟遞上遞下的。


    飯畢,永璿拉著綿寧與蕙蘭的手,“陪阿瑪去院子裏走走。”


    兩個孩子有些局促,一旁的教引嬤嬤也想勸阻。但是懾於永璿的威勢,不敢多話。


    靜貞在一旁解圍道:“陪你們阿瑪去走走吧。”


    三人走到園子裏,那蕙蘭本就是個不多話的,而綿寧在拘了許久之後終歸露了本性,在永璿麵前講起了上書房的事情。


    “十五叔一直不喜歡兒子,時常在上書房裏尋兒子的岔。”綿寧忽然沒頭沒腦地冒了一句。


    永璿一愣,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綿寧被永璿一看,馬上怯了火。永璿猜出了綿寧的心思,反而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兒子的頭,“若是你的十五叔來找你的岔,能躲就躲,實在躲不掉也別吃虧。若是他來找你麻煩,回來盡管告訴你阿瑪。”


    永璿自然曉得綿寧那句話不是無的放矢,想來是被欺負緊了,隻好回來找自己阿瑪告狀了。但是永璿心底也冷笑道,這令妃居然還不死心,如今已經不是一代權妃,甚至連寵妃都算不上了,居然還敢在後宮裏囂張。而更讓永璿心冷的是,在後宮裏能知道這一切的老佛爺、皇後,甚至皇上都默認了這一切。


    不過永璿也不會給自己兒子講這些陰私,隻是笑著給自己的一雙兒女講著南洋的風情。待天色不早的時候,便讓人將兩個小孩送回各自的院子裏,而自己則慢慢地走回正院。


    “綿寧身邊的哈哈珠子該換了,人手我來選。”永璿忽然開口道。


    “嗯?”靜貞被這沒頭沒腦的話給弄糊塗了。


    永璿也不好點名,“皇宮裏規矩大,既然綿寧進了宮,自然得有幾個知曉‘規矩’的人伺候。”


    靜貞雖然沒有在宮裏呆過,但是也聽家裏人聽過,永璿這樣一說,她捂住了嘴巴,“綿寧為何不曾跟我說過?”


    永璿道:“你也別多心,我看咱們那小子也沒吃多少虧。至於他不說,想來是怕你憂心。”


    其實永璿沒有說出來的話就是男孩子受了欺負自然是向父親求助,畢竟母親也無法出麵。而永璿也沒有料到如今這地步,不過想來乾隆還是眷顧了一二,否則綿寧能在這後宮掙紮下來也是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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