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南趴地上動不了,鬱悶地說:“教官,再踩就死人了。”


    陳諾問:“誰是你教官?”


    顧衛南心裏被戳了一下,低聲說:“陳諾……”


    陳諾這才把腳拿開,看著顧衛南又說:“是你甩了我,又不是我甩了你,幹嗎老躲我啊?”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躲啊!顧衛南暈,他沒想到陳諾說得這麽直接。有沒有搞錯,這本該是兩邊都有心結,並且難以啟齒的事啊!他爬起來悶悶地說:“我該說,你能不能不要老碰見我吧……”


    “哦,你看出來了。”陳諾笑,“別去食堂了,晚上跟我出去吃飯吧。”


    “……”顧衛南無語。


    “不去你就別想去維和賺錢了。”陳諾威脅。


    顧衛南黑線:“教官你濫用職權不要這麽明目張膽啊!”


    “到底誰是你教官啊?”


    “陳諾……”顧衛南學乖了。


    “嗯。”陳諾點頭,“那回去換個便裝出來吧,我在校門口等你。”


    “我沒請假呢……”


    “現在去請啊!”陳諾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顧衛南沉默了下,“我能不能問下為什麽請我吃飯啊?”


    “不是請你,是順便。”陳諾隨意地說,“戰友聚會,周洋也說來,讓我叫上你。”


    “呃,那我去去就來。”顧衛南存了個心思,他覺得周洋肯定知道陳諾在新疆的許多事,也許能悄悄跟他打聽打聽。


    顧衛南很快回來,出校門的時候陳諾問他:“你那些詞背了幾遍啊?說得挺溜的嘛,大道理一套套的。”


    顧衛南頓時無地自容:“你別埋汰我了。”


    “年輕人,要保持活力啊。”陳諾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啊?”顧衛南犯傻。


    “不知道你這幾年有沒有找到點方向?”


    “有是有點……可是都要等轉業以後了。”


    “哦。”陳諾讚許,“有方向是好事,起碼不用迷茫了。”


    “怎麽都比不上你的……”顧衛南低聲說,“我麵試的時候都是想想換作你的話會怎麽說。”


    陳諾訝異:“你把我想得這麽偉大啊,那話我可說不出來。什麽犧牲啊,奉獻啊,國家榮譽啊……你也真敢說啊。”


    顧衛南臉紅了:“你難道不是那樣嗎?一直那麽熱血,去援疆,現在又去維和。[.超多好看小說]”


    “你可以把我想成為了待遇嘛,這樣我們距離是不是就拉近了?級別升快點,多賺點錢也挺好的。”陳諾說。


    顧衛南嘟囔:“少騙人了,那次交報名表,你不還鄙視我呢……”


    “誰鄙視你了?”陳諾說,“我真鄙視你的話,還會提醒你注意啊?”


    “……”顧衛南無話可說,雖然他實際上不相信,心裏卻忽然莫名好過了些。跟陳諾這麽說了幾句話後,也發現兩人的相處沒那麽不自然了,隻是他還是沒有勇氣問陳諾這三年的情況。


    來到學校外麵那家比起來條件還算好的飯店,果然二樓雅間已經坐了不少人,絕大部分都穿著軍裝。顧衛南瞧了瞧這一水的連級以上軍官,小聲問陳諾:“幹嗎要我穿便裝啊?”他發現這些人當中居然還有麵試時見到的麵試官,另外一個似乎是跟陳諾一起去食堂吃過飯的同事,其餘幾個就完全不認識,他唯一認識的周洋還沒有來到。


    “你的學員製服多顯眼啊!”陳諾一邊說著,拉他到中間的空位坐下,扶著他肩膀笑著介紹說,“這是顧衛南,正在讀大四,也報名維和了,你們某些人的競爭對手。”


    顧衛南一聽見介紹,趕緊又站起來了,已經在座的幾個戰友也忙起來跟他握手,有的嘴裏還調侃:“小學弟好啊!這麽快就跟咱站一個起跑線上了,哎,年輕就是前途無量,咱們都老了。”


    顧衛南趕緊謙虛:“我沒經驗,也就報著玩,主要是向前輩們學習。”


    握一次手,陳諾就在邊上給他介紹,這誰誰誰。顧衛南是第一次用這種比較成人的方式跟人結識,一圈手握下來,臉跟個燙熟的紅薯似的。


    “丁曦文,跟我一起援疆時認識的,現在在國際合作局維和處工作。”陳諾最後指著自己旁邊的那名軍官跟顧衛南介紹。


    顧衛南忙說:“你好。”又伸出手跟人握了握,這才隨眾人落座。


    落座以後,因為人沒到齊,大家都很隨意地互相交談。顧衛南轉頭一看,陳諾跟丁曦文咬耳朵去了,居然不管他了。倒是旁邊有個戰友挺感興趣地問顧衛南:“小學弟怎麽跟陳諾認識的啊?”


    顧衛南臉還紅著呢,回說:“陳諾當我們軍訓教官來著,因為相處得挺好,軍訓後也有聯係。”


    “哈哈……軍訓時相處得挺好啊。”這戰友顯然也知道陳諾的事跡,然後挺嚴肅地問,“同學你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受虐狂……”


    顧衛南那個囧:“他當教官時真對我挺好的……”


    “哦。”戰友點頭,倒沒不知分寸地胡鬧,“陳諾不容易啊,新疆那邊條件多惡劣,又是高原又是山地的,他還老去危險區。東tu分子都很猖狂,尤其是邊境線上。”


    顧衛南很緊張:“那他有沒有受傷過啊?”


    “不大清楚,我們也很久沒聯係啊,大家畢業就各奔東西了。要不是維和選拔這事,基本也很難聚一起的。”


    顧衛南看了一圈,確實有幾個麵孔似乎在考核時見到過,便問:“大家大部分都是跟陳諾一起上過學的戰友嗎?”


    “嗯,除了小丁和小付,我們以前都一級的。”這個戰友說著,又跑去跟另一個戰友打招呼了。


    顧衛南於是回過頭來聽陳諾說話,無奈他跟丁曦文說話聲音實在是低,除了能聽到零星幾個字外,基本聽不出說了啥。就在這時,陳諾輕輕地笑了一聲,回頭見顧衛南幹坐著,把桌上一把瓜子抓給他示意他自己吃著,又跟丁曦文湊一起悄悄話去了。


    顧衛南知道自己沒資格說什麽,此刻他就像個不速之客一樣,沒法融入別人的圈子。但他心底深處還是升起了一種特別嫉妒的感覺,要是現在沒跟陳諾分手……顧衛南頗為眼紅地看著丁曦文,想了這麽一句話。當然他沒敢往下想,要是由著性子再想下去,他怕他會當場站起來把陳諾拉走單獨聊去了。陳諾麵前,他的一切自製力和借口都是浮雲……


    看似挺漫長的等待其實隻有十幾分鍾,人很快就到得差不多了,除了似乎是注定要遲到的周洋。陳諾站起來走到主人席坐下,笑著說:“我看人差不多了,我們上菜怎麽樣?周洋估計有事,先不等他了。曦文,還有建周,你倆過來坐啊!”陳諾指著自己身邊的兩個位置說。


    丁曦文和付建周雖然不是職位最高的,然而都是維和處人員。倆人聞言都客氣地謙讓,剛才跟顧衛南聊天的戰友說:“別讓了你倆,沒見一桌子人都想巴結你們嗎?那裏你們不坐,誰還敢坐啊?”最後在戰友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勸說下,兩個人都被拉過去了。


    飯桌位置隨之變動,顧衛南連忙坐到末席上。他也跟父母外出吃過幾次飯,知道陳諾旁邊那是主賓的席位,而陳諾對麵、顧衛南右邊空著的這個位置,應該是主陪。所以這次戰友間的聚會,顯然是陳諾和周洋一起發起的。


    陳諾又對剛才跟顧衛南搭話那戰友說:“小吉你坐周洋那兒去,他不來你得負起責任,替他陪吃陪聊陪酒啊。”


    被叫做小吉的戰友站起來,嘴裏說:“唉,碰見個不會喝酒的菜鳥就是麻煩啊!”


    “嗬嗬,”陳諾微笑,“不會喝酒不要緊,關鍵是會打分啊。”


    “哦,這個才能了不起!”小吉立刻拍馬屁。


    戰友們都是多年未見的老相識了,所以聚會一派融洽,有人還特別關照地問顧衛南喝啤酒還是白酒,陳諾笑:“他跟我一樣喝果汁就行。”


    “這怎麽行!年輕人要硬氣點,怎麽能跟著胃病患者喝軟飲料?”小吉一捶桌子,“服務員快給他來幾瓶二鍋頭啊!”


    顧衛南趕緊站起來:“前輩我真不喝酒,沒畢業家裏不讓。”


    “胡扯啊,我高中時同學過生日,大家都已經在喝酒了。”小吉囂張。


    陳諾冷靜地說:“所以大學時一直補考。”


    小吉笑著謙虛:“不敢了,比不了軍二代,不上課也能畢業。”


    陳諾說:“下個考核項目是什麽來著?”


    小吉趕緊站起來舉杯引開話題:“我說咱們在座的都本校畢業的吧,我建議首先為母校幹上六杯。”


    眾人都懵了:這主陪太豪邁了,怎麽一上來就六杯?


    “母校從建國起成立,如今也六十歲了嘛!”


    小吉剛說完,就遭到眾人一致狂扁,最後是陳諾出來主持公道,大家共同幹了一杯。顧衛南跟著站起來,眼睛盯著陳諾也喝完了果汁。他不太清楚陳諾叫他前來的用意,隻是順便吃飯?這裏都是陳諾熟悉的戰友,為什麽要把自己這個外人叫來這裏?


    聚會進行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大家或者說起各自工作中的趣事,或者對一些現狀打倒苦水,追昔撫今的氛圍很濃厚。顧衛南畢竟在軍校浸淫日久,對這些也算熟悉了解,不知不覺聽得也挺入神。


    席間有戰友起身上洗手間或者接電話,雅間的門就老是開開關關的,席上的人也漸漸不齊全。陳諾期間也出門接了個電話,回來時說周洋果然出任務去了,今天過不來。戰友們正聊得盡興,對周洋的缺席沒太介意,隻有顧衛南得知期盼落空而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再一次打開了,顧衛南轉頭看見一名軍官端著酒杯徑直走進來,麵色微微變了一下,那是聚會上根本沒有的麵孔。房內刹那間靜下來,顯然都發現了來人。陳諾麵色也有些僵,站起來冷冷說:“葉隊,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葉勳微笑:“啊,我也是過來跟人吃飯,剛才走廊裏看見你了,就順路來打個招呼,陳政委。”


    兩人間明顯疏遠的稱呼,讓顧衛南有些驚訝,但陳諾卻像沒事一樣,淡淡地說:“哦,剛提了一把手,來慶祝嗎?”


    “這有什麽值得慶祝的。找幾個人吃飯而已。”葉勳說著走到桌邊,笑著說,“倒是陳政委現在大不一樣了啊,也會請客聯絡感情了。就為這個,我應該對你表示祝賀。”他說著向對麵的陳諾舉起酒杯。


    陳諾拿起杯子裏剩了一半的果汁,冷淡地說:“多謝。”


    “不行啊!”葉勳忽然說,“我這麽誠心誠意地為你走出陰影而慶賀,陳政委怎麽也該拿出點誠意來,隻喝果汁怎麽行?”他果斷回身拿過一瓶高度白酒,倒在一個新酒杯裏,穩穩地端著走到陳諾麵前,有些逼人地笑道,“感情深,一口悶嘛!你可不能隨意。隨意怎麽能體現咱倆這麽多年的情誼?”


    戰友們都為這一幕吃驚不已,不過卻沒人出來說話。盡管他們不知道陳諾和葉勳的真實關係,卻也知道兩人從很早就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大學時感情好得更是能用不分你我來形容。此刻變得這樣冷漠,葉勳更是在明知道陳諾胃不好的情況下還逼他喝酒,眾人疑惑之餘,卻也覺得實在不該不知趣地貿然插-進來勸阻。


    “算了吧,意思意思就行了,陳諾不是胃不行嗎?要不換啤酒吧。”作為臨時“三陪”的小吉還是插了句話。


    “陳諾的情況我當然知道。”葉勳微笑,“不過偶爾喝一次還是沒什麽的。他都能勇鬥恐怖分子了,還會被區區一杯酒難倒嗎?你說是吧陳政委。”葉勳又轉向陳諾。


    陳諾也笑了:“既然葉隊這麽了解我,我也得給你看看我的誠意啊。”他接過葉勳手裏的酒杯,就要喝掉。


    顧衛南看到葉勳這樣明顯的擠兌,再也不能忍了,猛地站起來大聲說:“等等!”他飛快地越過中間的座椅,碰得桌沿邊的碗筷“嘩啦”亂響,那情景有點雞飛狗跳。但他還是及時跑到陳諾身邊,並且手疾地一把搶過了酒杯,很狗血地冷冷看著葉勳說:“我替他喝!”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去更越江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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