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機場中的那兩次迷路後,塞巴斯蒂安對自己認路的本領早就歎氣。機場裏自己進去時還走過一次呢,結果出來時照樣迷路了。現在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更不要指望自己找到路了。


    所幸,還有現代酒店作為燈塔,指引他前進。


    塞巴斯蒂安在路上四處張望,想找到指路牌、地圖或者類似的東西。他手中雖然有一份蔚山市地圖,但是並不詳細,對著那張地圖看了半天,他也沒有找到現代酒店的所在地。當然,他自動排除了自己看不懂地圖這一可能。


    不過像無頭蒼蠅一樣找路可真不好受的。塞巴斯蒂安知道現代酒店就在這附近,司機的話很明白的告訴他,正是因為巴西隊入住現代酒店這一帶才封路。然而他在這裏都打了好幾個轉兒了,也沒有找到。想到自己那蹩腳糟糕的韓語發音,塞巴斯蒂安一點兒都不想開口向路人求助,但是遲遲找不到終於讓他焦慮起來,迫不得已之下,他瞅見一個看上去和善一點的中年人,快步湊上去:“抱歉,請問您知道現代酒店在哪裏嗎?”


    他還是用的英文詢問,韓語什麽的,能不用就不用吧!但是對方聽了他的問題一臉疑惑,十有八九就是沒有聽懂。塞巴斯蒂安又用德語、中文、葡萄牙語分別問了一遍,但是對方依舊茫然,萬般無奈,他隻得操起自己那口速成的韓語:“抱歉,您知道現代酒店在哪裏嗎?”害怕對方聽不懂,他還特意重複了“現代酒店”這個地名兒。


    謝天謝地他的韓語發音還沒有差到爪哇國去,對方皺皺眉,想了想,抬頭看了一下。塞巴斯蒂安瞧著對方神色,就知道有戲。他等著對方開口告訴他該怎麽走,腦海裏想到待會兒就可以再見到巴西隊的球星們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事實證明,想要找到現代酒店還沒有那麽簡單,塞巴斯蒂安隻聽得對方開口就傻了眼――他幾乎聽不懂韓語。所以,就算麵前好心的中年人把路告訴他,他聽了也是白聽!


    眼見著對方嘴裏不斷冒出他聽不懂的詞語,一大串話像機關槍似的毫不停頓地從他嘴裏吐出,末了,大叔像是征詢意見似地望向他。


    在對方征詢的眼神裏,塞巴斯蒂安隻能尷尬地搖搖頭,表示自己還沒有弄明白。


    眼見大叔看著他沒有明白,還有再解釋一次的架勢,塞巴斯蒂安急忙攔住他,語言不通,再怎麽解釋也沒有用啊!這時候他總算是明白了訓練營裏其他隊員看著他一個人流利使用外語時的感覺――完完全全的羨慕嫉妒恨!當初他還驕傲地表示自己的語言天賦有多麽多麽的好,學好幾門外語對自己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現在一看,完全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


    苦惱著交流障礙的塞巴斯蒂安冥思怎麽才能找到可以順暢解釋的辦法。對麵兒的大叔大概也明白了他的窘境,少年一看就不是韓國人,更像是西方人。聯想到最近的世界杯,大量遊客湧入蔚山市,在瞅著穿著球衣的少年以及他懷裏的小孩,目的也不難猜出。他隻瞧著少年擰著眉想了一會,懷裏的孩子突然仰頭看他用細嫩的童音說了什麽,少年的眼睛就是一亮,拎著袋子的右手就抬起來,似乎想去拿裏邊兒的什麽東西。然而左手抱著一個孩子讓他很難夠得著,於是他幹脆把孩子從懷裏放下來,擱在自己的腿邊兒。少年低頭朝孩子囑咐了幾句,孩子也乖乖地點頭。於是少年把袋子也放在地上,再轉過頭來朝他歉意地笑笑,把手裏的東西一抖展開,卻是一張地圖。


    ......


    中年人不知道對麵這倆人來自哪個國家,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如果他懂葡萄牙語的話,他就會知道,在看著哥哥愁眉苦臉地時候,那個小小孩童說的是“地圖”,而少年把孩童放到地上時,囑咐的話是“就站在我旁邊,不要亂跑。”


    ......


    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塞巴斯蒂安剛才都在想要不要找本韓語詞典出來一邊查一邊問,總算他的記性不算太差,想到自己嫌重根本沒有把字典帶在身上。還好伊迪提醒了他可以用地圖,雖然那張地圖並不怎麽詳細,但總比什麽都沒有好吧!


    他地圖韓語雙管齊下,一邊兒描述一邊兒比劃。大叔也很是有耐心看著他拿出來的地圖,眼睛在上麵掃視一圈,迅速瞄準了他的目的地,當下就指著路線,也用手比劃他應該怎麽走。


    萬幸這張地圖還沒有簡陋到什麽都沒畫出的地步,好歹大的街道上邊兒有。他們現在正好就處於一條幹道上,從這裏到現代酒店的路程並不遙遠,也不複雜――如果塞巴斯蒂安的路癡屬性稍微好一點的話,他早就該找到路了。畢竟,他下車的地方離那兒並不遠。


    得到答案的少年心滿意足,朝著樂於助人地大叔露出一個真誠地微笑,低聲道謝,他得感謝眼前這位大叔不嫌他麻煩給他指路。他的行為也換來了對方的和善笑容,擺擺手,就像另一邊兒去了。後知後覺得塞巴斯蒂安發現,對方要去的正好是自己的相反方向。


    目送對方走遠,少年將手裏的地圖一合,叫起了自家弟弟:“伊迪?”


    沒有聽到弟弟軟軟的嗓音回答。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聲音不夠大,被旁邊兒的嘈雜淹沒了,又提高聲音:“伊迪?”


    在說話的同時他向自己腿邊兒望去,臉上還帶著盈盈地笑,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的腿邊兒空無一物。


    沒有人。


    ......


    有什麽嘎嘣一下子碎掉了。


    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也莫過於此,前一秒還在和別人笑意盈盈地道別,下一秒就發現自己的親人不知所蹤。塞巴斯蒂安不知所措地四處望了望,也沒有看到自己弟弟的身影。在周圍都是一群和自己差不多高、甚至要高得多的成年人裏,想要看到伊迪小小的身影無疑是難上加難。


    他一點也想不到為什麽會這樣,明明剛才伊迪還好端端的就在自己的旁邊,怎麽會突然一下子就不見了。他安慰自己伊迪說不定被周圍的東西迷住了過去看看就會回來,但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有多麽不靠譜。塞巴斯蒂安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害怕自己離開這個位置待會兒伊迪回來會找不到自己,著急地朝旁邊兒喊著弟弟的名字。


    沒有人回答。


    他驀地想起來,在出門時媽媽不放心的神色,還有自己信誓旦旦他們會怎麽出門就怎麽回去。還記得自己覺得黎樺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他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弟弟:“媽媽放心啦,我和伊迪一定會早點回來的,不會出事的。”


    當時的保證言猶在耳,轉瞬之間,自己就把弟弟給弄丟了。此刻心裏是又著急又後悔,早知道就早點回去,不來酒店了。明明媽媽也說了人生地不熟在外麵不安全,最好接機後就回酒店。都怪自己貪心不足。想到自己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的,拐賣兒童、摘取器官這些事兒,塞巴斯蒂安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顧周圍人眼光贏葡萄牙語大聲叫著“伊迪”的名字,塞巴斯蒂安決定不留在原地到前麵找找看看。他已經在那兒待了好一會兒,如果伊迪要回來肯定早就回來了,但是,伊迪,沒有回來......


    塞巴斯蒂安已經不敢往下麵想了,那樣的後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他隻能安慰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伊迪,記得在來時的路上他還對伊迪說如果走散了一定要用葡萄牙語,因為這樣在一堆韓語裏他們才能找到對方。然而現在葡萄牙語也沒有了用處,沒有人,沒有一個人在用葡萄牙語回答他!


    ......


    “伊迪,我們去看巴西隊的比賽,不去看德國隊的比賽,跟著哥哥好不好?”


    “好。”小團子糯糯地說。


    “伊迪,不呆在酒店裏,和哥哥一起去接機好不好?”


    “好。”小團子甜甜地笑。


    “伊迪,等會兒看見有人出來了,記得要笑,然後才好拿簽名!”


    “好。”小團子乖乖地點頭。


    “伊迪,我們一起去現代酒店,晚點兒在回去好不好?”


    “好。”小團子乖乖地膩在他懷裏,小小的身體軟軟的,暖暖的,帶著一股濃濃的奶香。肉呼呼的、還沒有褪去嬰兒肥的小手摟著他的脖子,嫩嫩的小臉貼在他的臉頰上,無比乖巧。


    黑發少年的眼圈已經紅了,翠色的眼睛裏,隱隱帶著水光。


    伊迪,快點出來,不要嚇哥哥了好不好?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他。


    ......


    有什麽要崩潰了。


    找不到,怎麽也找不到。


    塞巴斯蒂安不斷地喊著伊迪的名字,然而在一片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一個兩歲的幼兒談何容易。來回走動的、屬於成年人的高大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到比較矮的地方。更不要說人生地不熟,兼之語言不通。塞巴斯蒂安試圖利用韓語向周圍的人詢問伊迪的下落,然而根本沒有人可以聽懂!


    剛才已經是小有體驗,然而現在他才算是真真正正明白了語言不通壞處,沒有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麽,沒有人!那幾門外語這裏根本沒有人懂,而他的韓語還不足以讓他表達出“自己要找人”的意思。被他攔住的人多半是先一臉疑惑,然後就像躲避細菌一樣急匆匆地走掉。


    現在他才知道,剛才可以找到一位不嫌自己麻煩,為自己指路的大叔有多麽不容易。然而在那個念頭掠過去後更多的是恨自己為什麽來這裏時沒有好好學習韓語。繼而塞巴斯蒂安卻想起來,要不是自己不顧媽媽的反對,硬要帶著伊迪來接機他們說不定已經回去了;要不是他不管媽媽的囑咐,在接機已經完了後又拐著伊迪來現代酒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要不是因為他的任性,他的伊迪還在他的懷裏,軟軟地,用稚嫩地童音叫著“哥哥”。


    全然的恐慌已經攫住了他,塞巴斯蒂安的腦子清晰地回蕩著一個聲音,反反複複都是同一句話:“伊迪不見了,伊迪不見了,伊迪不見了......”卻是因為自己的錯誤、自己的任性,才和弟弟走丟了。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然而已經停不住。恐懼從內心冒出,彌漫到四肢、大腦,漸漸吞蝕了他的思考能力。


    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找到了哪兒,不遠處有一幢高大的建築,似乎上麵寫著“現代酒店”,嗨,誰管它呢?不管是古代酒店還是當代酒店還是現代酒店,此時都無法拉走他的注意力。


    塞巴斯蒂安紅著眼眶,聲音已然哽咽。許久的無用功後,他總算是想到了給警方打電話,尋求幫助。然而這時卻發現,自詡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的他根本不知道韓國警方的電話。在伊迪不見的那一刻他的整個心神都到了自己弟弟身上,竟沒有注意到,連著自己放在地上的袋子也不見了,而他的手機正在那裏麵。


    此時此刻,就算想要尋求幫助,自己也找不到辦法。


    在時間的流逝裏,依舊找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少年快要絕望。


    他,把,自己的弟弟,弄丟了。


    作者有話要說:伊迪小團團走丟了qaq


    思來想去,我決定改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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