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波爾圖很好,他知道的。先生也很好,他也知道的。這裏有克裏斯、有德科、有波斯蒂加有他的朋友和隊友們,幾乎是囊括了他所熟悉的一切,但是,他還是不想改變自己的國籍。


    “做好決定了?”門德斯問道。


    “嗯,豪爾赫,我沒有改變國籍的打算。”


    “不再想想了?”


    “不用了。”塞巴斯蒂安笑了,“我怕再想爸爸就要衝進來揍我了。”


    “那好,我覺得阿萊克斯已經恨不得把我給攆出門了”聽著他已經有了決定,門德斯也不多說,道,“塞巴斯蒂安,過幾天我給你安排個新聞發布會,澄清這件事――這幾天你先不要對媒體們亂說,省的他們又無事生非。”


    塞巴斯蒂安應了,突然間覺得如釋重負,好似身上一塊重逾千斤的大石頭被放下,人也活潑了幾分:“豪爾赫,你是怎麽想的?”


    “我?”門德斯道,“其中的利弊我都已經給你分析過了,不過出於私心我當然是希望你留在葡萄牙――畢竟我是個葡萄牙人,總是希望自己的國家隊強大的。”


    塞巴斯蒂安點頭,目光認真:“但是我也希望我的國家隊強大的。”


    門德斯盯著他,半是搖頭半是歎息:“塞巴斯蒂安,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如果留在葡萄牙對你的發展會有多少的好處。”――至少國家隊裏很多人都會照顧著他一點兒,並且他對於這裏也熟悉。“但是你還是想進入德國隊,那就難啦。”


    在海外,又並非是頂級聯賽,怎樣才能讓德國隊的主教練知道你呢?


    德國隊缺少少年天才,但是最不願意用的,正也是少年天才。


    “我在哪裏不難呢?”他反問道,“豪爾赫,就算我想進葡萄牙隊,難道沒有一堆事情攔著我?”


    總歸是要少一些的。[]瞧著他已經打定了注意,門德斯也不再多說,轉而道:“好吧,既然我們的塞巴斯蒂安已經打定主意要去德國隊了,那我們就來想想,到底怎麽才進得去吧!”


    “反正我一定會進去的――哎,豪爾赫,我說,我不想參加新聞發布會。”


    “怎麽了?”


    “那些媒體拐彎抹角的給人下絆子,讓人心煩,我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不行,塞巴斯蒂安,你走的是正麵陽光路線,不是叛逆期的瘋小子。”


    “我就當一回瘋小子不成嗎――你去那個發布會就成了,否則我就說,斯科拉裏都是胡說的。”


    “成成成,隨你。”


    門德斯辦事效率頗高,幾乎是雷厲風行。差不多在第二天之後,塞巴斯蒂安就看到了報紙上的澄清,聲明自己並沒有加入葡萄牙國籍的想法,並且說明了他隻有德國國籍,就算想加入國家隊也隻能是德國隊。


    塞巴斯蒂安由著門德斯出門去周旋,自己躲在幕後,樂的看熱鬧。他拒絕了入籍之後媒體們燒了幾把火也覺得沒有意思,於是又把視線的焦點轉移到了德科身上。兩派媒體就著德科能否入籍的問題吵鬧不休,倒是讓他覺得很內疚――在風口浪尖拋下了自己的隊友一個人跑了,這事兒感覺做的挺不地道的。


    ――但是,再不地道,他也不想就這麽換個隊伍的。


    先生知道了他的選擇,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盯著他叫他不要後悔。塞巴斯蒂安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心裏猜不出先生的意思,又覺得有些心虛,幹脆直接溜號了。


    跑出去了才覺得不對,入籍與否是自己的事情,幹嘛心虛呢?不過先生卻是曾經和他說過,他以後想要去執教葡萄牙國家隊的,到時候自己就不能在先生的手下踢球了。


    嘿,想這麽多做什麽呢?塞巴斯蒂安又覺得自己有些沒事兒找事兒,現在他不是在先生的手下好好的踢著球的嗎,大不了以後先生換家俱樂部,他也跟著換就是了。


    至於克裏斯――那幾乎是掩飾不住失望了。塞巴斯蒂安聽了他在電話裏好大一通嘮叨,他幾乎是把德國隊貶了個一文不值,上到主教練沃勒爾,下到球員代斯勒,最後連“代斯勒經常受傷一定是德國的隊醫不靠譜你難道也想去了那裏經常受傷”這種理由都說出來了。


    哎,叫他說什麽是好呢?代斯勒是在拜仁慕尼黑受傷的,就算拜仁是半個德國隊吧,但也不完全是德國隊啊。這直接將俱樂部的事情扣到國家隊的頭上,是怎麽回事?


    雖然是這麽想,卻很是為對方的心意感動,他何嚐不知道,克裏斯一直覺得他容易受傷?於是一邊寬慰一邊打諢,口中嬉笑:“克裏斯,我又不是豆芽菜,你那麽擔心幹什麽?哎,我記得上次在阿爾瓦拉德競技場看到你,你身上排骨都能剁來燉湯了吧――唉唉唉,難道我說錯了?你身上那幾條,難道不是排骨?燉湯都沒有滋味呢嘖嘖,估計到時候,這種沒有滋味的湯也隻有我能喝下去,別人都是受不了的好啦,別傷心啦,我們做不成隊友,還能做成對手嘛”


    克裏斯在那邊一言不發,卻讓塞巴斯蒂安忐忑他是不是生氣了,漸漸也低了聲音,一時間隻聽到話筒對麵傳來的低低的呼吸聲。他心中不知道為何莫名的煩躁,卻沒有掛下電話。


    “櫟櫟。”


    “嗯?”


    “我們現在就已經是對手啦,什麽時候才能成為隊友呢?會不會”會不會永遠都沒有那一天呢?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穿著同樣的球衣,唱著同樣的歌曲,為了同樣的目標,在同一片綠茵場上,並肩前行?


    他聽見他沉沉的說,悶悶的,低低的,竟似受了委屈一般。漸漸的有些愧疚。


    “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克裏斯,相信我”


    我保證,會有那麽一天的。


    卻不願意這樣傷感的氣氛繼續下去,轉了個話題道:“克裏斯,你那麽想和我一個隊伍,莫不是怕我們不是隊友,你一直輸給我吧?”


    “做夢!”


    他聽到對麵傳來的咬牙切齒的聲音,不像剛才那樣沉悶,終於也是笑起來:“那可說不準呢,克裏斯,你可曾贏過我?咦,惱羞成怒啦?”


    即使將所有人都解釋清楚了,他也沒有想到竟會接到斯科拉裏的電話。對於這個老頭塞巴斯蒂安持有著一分尊重――無論如何他曾經是巴西隊的主教練,現在又是葡萄牙的主教練。雖然自己並沒有答應入籍的事情,但是他有這樣一份好意,自己很感謝他。


    “是的,斯科拉裏先生,您說過的那些我都已經考慮過了,但是很抱歉我沒有入籍的打算。”


    “我知道德國的情況,或許我要加入那裏要等很久,遠不如接受您的橄欖枝來的快,但是我已經考慮好了。”


    “謝謝您的好意,先生――您還記得去年的世界杯嗎?我曾經去看過的”


    “哦,是的,先生,您居然還記得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那天我真的是沒有站穩,不是故意的我想要簽名也不能用這種方法,您說是吧?”


    “斯科拉裏先生,那您一定知道我是巴西隊的粉絲嗯嗯,是啊,我爸氣的想把我吊起來痛打一頓呢,他覺得我不支持德國隊簡直是不可饒恕是的,我喜歡巴西隊,但是我是德國人,您可以猜到,我決賽看的有多麽的糾結了吧,兩邊都是心頭好啊我看了那場比賽,您帶領的巴西隊拿到了大力神杯,我很高興,但是我爸爸很不高興,於是我也有些失落的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說話有些顛倒,反正看了德國隊輸了,我也很難過的,就是既高興又難過,然後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滋味兒”


    “是啊,德國隊已經倒下了一次了,我想有一天,我能夠成為其中的一員,舉起大力神杯。”


    “或許您覺得現在我說這些有點自不量力,但是,那是每個球員的想法,不是嗎?”


    電話那頭的老人頓了頓,一瞬間的惋惜,卻又不知從何處升起淡淡的欣賞,愈發想把他給拉過來:“真的不考慮了嗎?”


    “先生,我想的很清楚啦,要是我真的叛逃了,不說其他,我爸爸會首先揍死我的,到時候別說踢球,說不定走路都會成問題啦。”


    “那好吧。”斯科拉裏道,為這個孩子在心裏又記上一筆,慢慢回想,發現自己竟然對那是在蔚山機場裏,巨大的海報、漂亮的兄弟倆、熱忱而純粹的目光存在著記憶。


    追求著夢想的孩子,總是好的:“塞巴斯蒂安,祝你成功。”


    祝我成功吧,他放下電話,心裏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完完全全過去了,忍不住揚起一個自信的笑容。


    我的當然會成功的!


    拒絕了入籍後最顯而易見的就是,他一下子空閑了很多,這兩天是國家隊之間的友誼賽,作為主動拒絕了葡萄牙隊、又被動被德國隊拒絕的人士一名,塞巴斯蒂安表示,自己很閑,真心很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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