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一天他真的麵臨無法抵禦的邀請的時候,究竟該怎麽抉擇?


    然而這個時候的塞巴斯蒂安卻不願意也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在潛意識中,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一切。


    每個球員都想象過自己成為救世主,臨危受命、中場絕殺、挽救球隊於水火之間,在綠茵場中享受萬眾歡呼,在鎂光燈下享受萬千喝彩。在豪門球隊裏成為絕對主力,成為絕對核心,乃至於最後成為不可忽視的一個,成為世界上所有球迷的偶像,成為很多人踏進這扇大門的原因。他們依靠自己的魅力吸引人愛上這一項運動,他們依靠自身的行動讓這項運動被更多的人喜愛――


    那是塞巴斯蒂安小時候曾經幻想過的,也是至今偶爾也會想起來的一些畫麵。那個時候在波爾圖的青訓營裏,年幼的塞巴斯蒂安常常因為這些像是虛無縹緲的幻想一個人偷偷傻笑。但是隨著自己進入一線隊、隨著自己對職業足球了解的深入,他終究知道其中有多少的不真實。


    世界上或許有那麽一個寵兒,生來就是被崇拜的,他注定會站在世界的頂端,他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然而那不是他。


    至少不是現在的他。


    不是現在這個還在波爾圖裏,連自己都沒有完全打磨好的他。


    不是這個年紀尚幼,甚至會因為年齡和外貌被很多人輕視的他。


    塞巴斯蒂安表達了自己沒有任何去阿森納的興趣之後,掛斷了門德斯的電話。葡萄牙經紀人在通話裏不斷囑咐,隨著他參加聯賽的增多、在歐戰上露麵的增多,必然會有一些球隊的球探或者是教練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這是無法避免的,要不然,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球員對歐戰趨之若鶩呢?甚至在很多時候,球員轉會都會把下家的球隊是否擁有歐戰資格看做是非常重要的條件。


    雖然這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可有可無,教練們早就說過,他不能承擔過多的比賽,那會對他的身體發育造成影響,嚴重的話甚至會縮短他職業生涯的壽命。每場比賽給他二十分鍾、三十分鍾,或者是一個半場、大半場比賽――很多時候,先生隻會讓他打半場就撤下來。


    他能夠做的,也不過是在自己渴望的比賽前爭取爭取出場的機會,在有限的時間裏發揮出最好的自己而已。


    然而塞巴斯蒂安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天早上他來到訓練場後,發現先生的心情不是很好。從臉色上或許看不出來什麽,因為穆裏尼奧的臉色和平時差不多,但是塞巴斯蒂安隱隱發現,先生四周彌漫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是誰惹到先生了?


    這是他在跑步的時候一直思考的問題。這個時候,不僅僅是他,就連其他隊友都感覺到了。不過礙於先生的威嚴――他們可沒有忘記在海外拉練時跑步講話先生給予了多麽可怕的懲罰,那是一段眾人都不願意回想的日子――大家都沒有說話,不停的通過眼神,交流信息。[]


    ――你說,誰惹著頭兒了?


    ――我怎麽知道?


    ――最近沒有輸球啊,難道先生還沒有從輸給馬裏迪莫裏緩過來?


    ――胡說,頭兒早就緩過來了。


    ――話說,我們贏了歐戰,媒體們沒有亂寫什麽吧?


    ――沒呢,淨是些誇獎的話。


    球員們麵麵相覷,又不是比賽,又不是記者,俱樂部的老板達?科斯塔要說對先生有多信任就有多信任,常常看到主席都是一副笑開了眼的表情,那誰還會去惹先生?


    突然就聽見了大家都在琢磨的那個人冷聲道:“跑這麽慢,沒吃早飯嗎?一個二個一點精神氣兒都沒有――魯伊,你看著他們,今天多跑五圈!”


    體能教練法裏亞應了一聲。


    眾人都傻眼兒了――頭兒,不帶這樣的,本來現在進行的就是慢速跑啊?!


    但是看著穆裏尼奧黑霧彌漫的臉色,大家都很知趣的不發一言。


    ――算嘍算嘍,頭兒叫大家跑就跑吧,就當是儲備體能了今天頭兒心情這麽不好,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


    好不容易跑圈下來,還沒有來得及歇上一口氣,塞巴斯蒂安就被告知,先生找他有事。左右環顧一圈,原來穆裏尼奧已經回辦公室了。


    塞巴斯蒂安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眾人都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明顯先生現在就是個火藥包,沒想到塞巴斯蒂安成了去點火藥包的倒黴蛋。哎,要是先生把氣出光了,那是不是待會兒他們就好過了?


    ――一群不靠譜的混蛋!塞巴斯蒂安用眼神示意自己的隊友們。


    ――塞巴斯蒂安,沒事沒事,等你去把先生的毛順了。犧牲自己,造福大家嘛!


    造福個大頭鬼!用腳趾頭想現在去找先生都沒有好事兒,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還得趕上去,唉!


    塞巴斯蒂安惴惴不安的踱進了穆裏尼奧的辦公室,他覺得現在一定趕不上什麽好事情,想到之前和門德斯說過的話,覺得說不定自己還會被臭罵一頓。


    穆裏尼奧坐在寬大的椅子中,然而他的背脊挺得筆直,看樣子應該是在辦公,英挺的眉毛微微皺起,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以決斷的事情――這裏塞巴斯蒂安來過無數次,幾乎都背得出來擺設了。此時此刻的場景,讓他無端的想起來自己被扔回了青年隊的那一次。


    那個時候,先生也是這樣皺著眉,神色淡淡,雲淡風輕的給他看了歐足聯的傳真――私底下塞巴斯蒂安把那玩意兒稱作為傳單――然後雲淡風輕的告訴他他被送回青年隊了,語氣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幣昨天又充足了一些般輕鬆自然。


    渾然不知自己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有多麽的驚訝、多麽的難過、多麽的愕然,那個時候,在自己的眼裏,恐怕天塌了也不過如此。


    還哈這一年來的鍛煉,自己成長了不少,現在麵對這一切都還能鎮定下來,然而即使是這樣,塞巴斯蒂安也莫名的打了個寒戰――不會這次又是自己犯了什麽事情,要被送回青年隊吧?


    穆裏尼奧抬起頭。


    少年下意識的挺直腰杆。


    “你喜歡葡萄牙嗎?”


    “當然喜歡。”


    “那你想轉會嗎?”


    “當然不,先生。”


    他突然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這樣的對話,在這幾天來發生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在那個阿森納的球探陪萊斯?席爾瓦還有自己經紀人的騷擾下,他都快背得出來了。


    莫非,先生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這個?


    塞巴斯蒂安詭異的沾沾自喜起來――自己居然能夠影響先生的情緒了?多麽了不起的成就啊!這一年來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如果在努力下去先生會不會再看重自己一點?


    他的思路詭異的發散到了另一個太空,而且顯然發散的對象、他的主教練的思維波長沒有和他到達同一頻道。於是在他繼續神遊天外的時候,波爾圖年輕的少帥黑了臉色:“我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是這麽想的?收到阿森納的報價你很高興?!收到溫格的報價你很開心?!”


    塞巴斯蒂安被唬的回過了神兒,一下子就發現對話氣氛偏移到了另外一個頻道――啊咧,這個時候走神真不是一個好習慣!


    “先生,絕對沒有――我全身上下裏裏外外從頭到腳都是波爾圖的,生是巨龍的人,死是巨龍的鬼――阿森納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看著穆裏尼奧的臉色回轉了一點,繼續表明忠心:“先生,我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和溫格沒有任何的關聯!”


    穆裏尼奧冷哼了一聲――算你小子有良心。但是言語上還是不打算放過他:“那這些報紙是怎麽回事?”


    塞巴斯蒂安走上前,拿起來一看,立刻在心裏哀嚎吾命休矣――這些報紙的主角都是他,啊哈,要是不是和他自己有關,那先生讓他來看是為什麽?但是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上麵大半都有另外一個男人,棕發藍眼的相貌就算是變成鬼他都認得出來――佩雷斯?席爾瓦,那個冒充記者的球探。這張報紙上,赫然就是自己在甜品店裏被他威脅的圖片。


    再看標題,他恨不得現在就暈過去――《與阿森納球探相談甚歡,波爾圖新星密謀轉會?》


    這哪兒跟哪兒啊!


    下麵還言之鑿鑿自己已經對阿森納的條件感到心動,經紀人門德斯正在和阿森納討價還價――


    “先生,你別信報紙胡說,那天是我和伊迪去吃東西被堵住了啊呀,先生,別這麽看我,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才去的,我就去了一次!真的,我保證!那個球探還不是好人,騙我他是記者,威脅我不接受采訪就發到報紙上――”


    ――糟糕,又說錯話了!眼見著穆裏尼奧舒展了一點的眉頭又皺在一起,塞巴斯蒂安欲哭無淚,早知道就忍住肚子裏的饞蟲了,“再說了,先生就阿森納那條件,那麽寒磣,我怎麽可能轉會?”


    “那條件好一點你就答應了?”穆裏尼奧挑眉,言下不善。


    他立刻意識到說錯話了,拍胸脯保證道:“哪兒能啊?條件好一點也不能答應啊!先生你不是還在波爾圖嗎?我還轉會幹嘛啊?!”


    穆裏尼奧挑挑眉。


    塞巴斯蒂安連忙奉上一個真誠的笑容,新鮮出爐熱辣滾燙,要有多真摯就有多真摯,絕對秒殺!


    果然先生下一秒眉毛就舒展了,臉色也晴霽下來。


    ――裏卡多說自己的笑容能夠征服任何人,果然是大大的真話!


    於是塞巴斯蒂安又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連眼睛都彎成月牙了。


    殊不知看在穆裏尼奧的眼裏,自己簡直是腮幫子都看著疼――你說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傻呢?居然能傻成這樣!


    別人騙他是記者他就信,怎麽不讓對方出示記者證呢?不出示記者證怎麽知道是不是記者,再說了,完全可以拒絕啊!這孩子,總有一天被賣了還在給人數錢,真是讓人肝都疼了。


    ――先生莫非還不高興?塞巴斯蒂安覺得現在簡直是烏雲罩頂:“先生,我說的是真的,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轉會的事情,這件事比珍珠還真,我是你的人,怎麽可能想到去溫格那兒――就算他是再好的教練,我也不去!”


    穆裏尼奧心情詭異的好了那麽一刹――他把這歸結於“自己□出來的球員對自己忠心耿耿”上了:“那曼聯呢?”


    “啥?”


    “安德烈告訴我,曼聯似乎也對你挺感興趣的。”


    穆裏尼奧口中的安德烈就是安德烈?博阿斯,他的助理教練之一,平時負責對手信息的收集以及各種資料的收集,一個挺帥的小夥兒,年紀比大部分的波爾圖球員都小――當然塞巴斯蒂安對博阿斯挺熟悉的,他還當過自己一段時間的青年隊教練,升入一線隊的消息也是從博阿斯口裏得知的。


    “怎麽可能啊?先生你一定是聽錯了!再不然就是安德烈收集資料的時候不靠譜!”


    誰說我是聽錯了?安德烈辦事也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但是終究是不願意多談。


    這個孩子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就像很早的時候看中了一顆香瓜,費盡千辛萬苦把他培育出來,好不容易看見開始長大了,誘人的香氣已經從這顆小香瓜裏散發出來了。這個時候卻突然得知,居然有人覬覦自己養大的這個小香瓜――並且他們和自己還是同行,威望還比自己大得多。


    簡直就是不勞而獲!真是太卑鄙無恥了!――穆裏尼奧一點都不認為,這個在足球圈裏非常常見的情況自己能夠接受。事實上在波爾圖年輕的少帥的眼裏,這種行為是完全不被認可的,就是可恥的、強盜的行為!


    要是自己培養大的小香瓜被人摘走了,他怕是會氣的飯都吃不下!


    要是這個塞巴斯蒂安對此表現出一點欣喜雀躍,他立馬就把他扔回青年隊,讓他慢慢熬去!


    還好,這孩子還比較懂事,比較讓人放心。


    穆裏尼奧當然不會說,這個孩子現在說的話讓自己感覺心神都舒展了。瞧現在的波爾圖少帥,喝茶也不皺眉了!


    ――很可惜他唯一的觀眾塞巴斯蒂安還在堅持不懈的笑,雖然很燦爛很可愛很讓人神清氣爽,但是還是改不了一個字――傻!


    心思從這上麵轉過來,立馬又覺得,這孩子太傻了――簡直就是被賣了還數錢的樣子,門德斯那麽精明的一個經紀人,怎麽有這麽傻乎乎的一個主顧,除了踢球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穆裏尼奧多少也了解過自己球員的家庭狀況,因此塞巴斯蒂安家裏的情況他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家庭富足,衣食無憂,因此按照自己的選擇踏上了踢球的道路。他的父母原本是希望他能夠完成學業的,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阻攔自己兒子這個愛好,並且最後支持他,讓他能夠無憂無慮的在球場上奔跑。


    家庭的支持有多麽的重要他不會不知曉――就像在迷茫時刻給予意見和支持的妻子,穆裏尼奧的思維飄向了另一邊兒。等他終於神遊天外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少年正定定的看著他,神情中帶著一絲好奇和困惑。


    穆裏尼奧有些不自在的幹咳了一聲:“好了,沒事了,塞巴斯蒂安。”


    “先生?”


    “我希望你知道,現在或許會有一些球隊向你拋出橄欖枝,但是你不會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這個時候,你需要做的,隻是好好踢球,不要被其他事情影響,知道嗎?”


    “當然。”塞巴斯蒂安一口應了,心裏卻是在不住的嘀咕,這道理自己早就知道了。怎麽感覺自己說絕不會轉會的時候籠罩在先生周圍的低氣壓都散了一些?


    “沒事了,塞巴斯蒂安,你出去吧――好了,告訴他們,今天下午放假。”


    “哦,先生,你真好,大家還以為你今天心情不好呢!”塞巴斯蒂安歡呼一聲,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看著少年輕快的步伐,波爾圖少帥臉上也不知不覺的帶上了一絲微笑。


    穆裏尼奧才不會承認,今天早上自己心情就是因為這件事變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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