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決定放手,是在那次懸崖邊上的一推一拉後。邵佑晟說不出那一刻心底的複雜和傷痛。有那麽一瞬間,邵佑晟甚至想過如若他就這樣抱著小梓一起掉下去,他必定是死也無憾的吧?然而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小梓會怨的。亦或者說,小梓會恨他的。


    邵佑晟不確定他是否有足夠強大的心髒才承受周芸梓對他的恨。隻是稍稍那麽一想,強烈的窒息感隨之襲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連“退讓”二字都算不上的轉身離去,他…敗的徹底…


    好在小梓終於看清了她自己的心,好在葉淩韜未曾辜負小梓的情意,好在…他們兩人兩情相悅,相愛廝守…


    阮采柚的出現之於邵佑晟而言,並不算是一個新的開始。至少在邵佑晟看來,這個因為賜婚而成為四皇妃的女子與周遭其他女子無甚區別。不是阮采柚也會是別人,這便是邵佑晟對阮采柚的初始想法。


    哦,不對,也或許有那麽一絲絲的區別。畢竟旁的女子沒誰敢肆無忌憚的公然跟邵婭靜對上不是嗎?更何況阮采柚之所以會跟邵婭靜對上,歸其原因是為著幫小梓。即便再不願承認,單憑此事,邵佑晟對阮采柚仍是萌生了少許改觀。


    真正見識到阮采柚的手段,緣在她出麵解決了柳肅和葉秋蝶的親事。起先聽說柳肅和葉秋蝶的親事,邵佑晟些許怔愣。勸阻的話語出了口,卻在見到柳肅發自內心的欣喜愉悅後,轉為默默的支持。


    他切身體會過動心是何許滋味,即便算不得天崩地裂,卻是真真正正的甘之如飴。哪怕明知會是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不到最後一刻仍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堅持著不肯妥協…


    他隻是未料到葉秋蝶會以死相逼,更沒想到阮采柚會將話說的那般決絕。[]看著柳肅眼底的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看著柳肅麵色平靜的退了少卿府的親事,看著柳肅隨他一起去恭賀葉秋蝶和楊隆飛大喜…邵佑晟心中憋悶的怒火翻騰飛舞,幾欲喧囂而出。


    如若真的不情願,一早為何應下親事?給了莫大的希望又將人狠狠的摔在地上,葉秋蝶真當他們不敢動她?陰狠的情緒蓋住理智,邵佑晟的怒火一觸即發。


    “我知道四皇子此刻定然十分惱火。但是,還請四皇子稍安勿躁。”站在邵佑晟的麵前擋住去路,一襲水紅錦繡長裙的阮采柚淡雅如花,素顏正色。


    “讓開!”不欲與阮采柚多說,邵佑晟的語氣尤為冷冽,漠然的神情隱隱透著不耐煩。


    “四皇子,葉秋蝶不僅僅是葉大人的胞妹,也是芸梓姐姐的小姑。”對周芸梓輕而易舉的擄獲了邵佑晟的心,阮采柚不可謂不嫉妒。之所以出手解決柳肅和葉秋蝶的親事,確實是為著讓邵佑晟對她另眼相待。然而另一個層麵上,她也存著將周芸梓與邵佑晟徹底隔開的私心。柳肅是邵佑晟的好兄弟,葉秋蝶再來個親上加親?阮采柚實在無法保證她哪日不順心會不會做出一些讓大家都不好過的事來。


    聽到周芸梓的名字,邵佑晟眉頭緊鎖,握緊的雙拳鬆了緊,緊了又鬆。


    “不管四皇子如何認定,葉三小姐確實是柳副將真正動過心的女子。倘若四皇子出手,第一個受傷的必然是柳副將無疑。”就事論事,阮采柚不想邵佑晟意氣之爭傷了自家兄弟。感情的事本就說不清道不明,否則她輸給已然出嫁的周芸梓又算怎麽回事?


    “就這樣什麽也不能做?”阮采柚所說,邵佑晟無法否認。隻是,仍然心有不甘,憋悶不已。[]


    “誰說咱們什麽也不能做了?”見邵佑晟聽進去她的勸告,阮采柚頓時心情不好,狡黠的笑笑,“四皇子難道忘了退親的可是柳家?就算葉秋蝶順利的嫁給了楊隆飛又能如何?這眾所周知的事實誰也無法更改,將成為葉秋蝶一輩子的汙點。但凡將軍府誰人念及此事,葉秋蝶的日子...怕也沒那麽舒心...”


    “將軍府內並無奸邪小人。”所以不會有人太過為難葉秋蝶,更別說還有葉淩韜和周芸梓在背後給葉秋蝶撐腰。口中如是說著,邵佑晟的怒氣卻神奇的慢慢消了下去。葉秋蝶固然不會遇到大麻煩,不過小小的刁難挑刺...肯定是少不了的。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知道呢?不是說楊隆飛馬上就要上戰場了嗎?剛嫁過去就獨守空房,葉三小姐怕是整日裏都要擔驚受怕吧?”雖說這樣幸災樂禍很不厚道,不過阮采柚的確瞧不上葉秋蝶那明明認了命又突然反悔甚至給他人帶來困擾的軟弱性子。要麽一開始就抵死不從,要麽就老老實實的屈服。一邊頂著柳家的親事一邊又嚷著不嫁...有夠討人厭的!


    眼神怪異的瞥了阮采柚一眼,邵佑晟忍了忍還是冷不丁的憋出了一句語氣極為不好的吐槽:“本將軍上戰場時,你照樣被人這樣看笑話!”


    沒料想邵佑晟會突然這麽一說,阮采柚先是一愣,隨即不以為意的勾起嘴角:“本小姐樂意!誰敢笑話本小姐,本小姐直接搬張凳子坐在她麵前瞅著她笑,看她能笑成何副模樣。”


    “真是刁鑽!”能想出這種點子折磨笑話她的人,邵佑晟完全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阮采柚。


    “那不是四皇子先出的難題嘛!采柚旁的能耐沒有,這後宅之事,還是稍稍有幾分心得的。”所以葉秋蝶被人笑話隻能躲在屋裏偷偷哭。而她若是聽到半句閑言碎語,定讓那些人怎麽笑出來的,再怎麽哭回去!


    “你怎麽一點也不避諱?”這種事不是就該藏著掖著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說嗎?莫不是阮采柚絲毫不在意她的名聲?


    “在你麵前,有必要嗎?”聖上親口賜婚,她便是邵佑晟的人了。她又不是五公主,不樂意了還想著和離。嫁了邵佑晟就是一輩子。過得開不開心,在她如何經營兩人之間的關係。若是一開始就存著算計隱瞞之心,日後隻會作繭自縛,悔不當初。她才不要傻傻的自己給自己挖坑跳,早晚埋了自己還不自知。


    沒有必要嗎?看著阮采柚一臉的理所當然,邵佑晟不禁怔住。她對他,到底哪來的信任?


    因著阮采柚的阻攔,加之柳肅的不動聲色,葉秋蝶另嫁楊隆飛一事最終還是沉寂了下來。然而邵佑晟對阮采柚的些許改觀並未持續許久。大婚後侯府的種種動作,無時無刻不挑戰著邵佑晟與阮采柚之間如履薄冰的關係。對此,邵佑晟冷麵冷心,毫不在乎。阮采柚卻是欲哭無淚,倍感無奈。


    “你要離開帝都?”多日折騰下來,邵佑晟會作此決定,阮采柚並不意外。想著那些意圖擁護邵佑晟上位的侯府一黨定會痛苦呻、吟,阮采柚冷笑不語。這下真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也怨不得她不幫忙從中調和了。


    “嗯。”離開帝都一事,邵佑晟並未與阮采柚商量。此刻突然提及,亦覺有些倉促。想了想便提議道,“若是你不願離開帝都,大可...”


    “我跟你走。”不顧禮儀的打斷邵佑晟的話,阮采柚麵色堅決的瞪著邵佑晟,“你去哪我就去哪,別想拋下我。”


    “可是...”他這一去,居無定所,歸期不定。不知她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嬌貴小姐可受得了顛簸之苦?


    “邵佑晟,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丟下我,自己一個人跑了,我立刻進宮稟報父皇你尚未跟我圓房!”禦賜的親事,竟然不圓房,卻是為何?對皇上不滿?阮采柚沉下臉,語氣森冷的威脅道。不要以為她是吃素的。軟柿子誰都敢捏,可也得事先搞清楚她阮采柚願不願意任人拿捏!


    “你...”這種事怎可大肆宣揚?實在無法理解阮采柚的不管不顧,秉持著多事之秋必須低調的邵佑晟不得不妥協,“你自己掂量好,出去不比家裏,要吃很多苦頭的。”


    “家?”阮采柚諷刺的揚揚眉,被邵佑晟氣的索性豁了出去,“邵佑晟,沒有你的地方也可稱之為家?你倒是跟我說說,我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住在你這禮王府算什麽事?貪圖榮華富貴?攀附皇家權貴?有能耐你就將你帶給我的好處全都列出來呈現給世人看看啊!不就是吃點苦頭嘛!我阮采柚今日把話撂在這,隻要你讓我跟著,就是死,我也不怕!”


    阮采柚滿是怒氣的質問何嚐不是真摯的深情流露?震的邵佑晟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恍惚間望著阮采柚那泛著水光的亮晶晶眼神,邵佑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應下了阮采柚的跟隨。


    離開帝都的那一日,阮采柚拖著本欲騎馬的邵佑晟爬上了馬車,二話不說的倒在邵佑晟懷中呼呼大睡。而邵佑晟,則是僵著身子瞪著甜美的容顏,無聲的散發著阮采柚從不畏懼的冷氣...


    很久之後,阮采柚神情驕傲的抱著邵佑晟的胳膊重歸帝都,耀武揚威的向所有人宣告著獨屬於她一人的寵愛和幸福。待到那時,同是美滿和樂的周芸梓揚著一抹揶揄的笑容大咧咧的戲言道:姻緣天定,求不得,棄不得。該是你的,總歸跑不掉;不是你的,再爭也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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