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都這一路上,完顏康發現華箏――她不願提起前世的名字,就隻好用現在的名字互相稱呼――對金庸的小說了如指掌,甚至連幾次修訂版之間的差異都如數家珍。


    他隻知道射雕最強的武功是九陰真經,並且一半在梅超風那兒,一半在桃花島的周伯通手上,都十分難以弄到。而華箏卻提起了神雕俠侶,當年王重陽為了與古墓派祖師林朝英爭輸贏,在她死後親手將九陰真經刻在古墓中,被楊過和小龍女發現,最重要的還是倚天屠龍記中的九陽真經,這本堪稱武俠史上最強外掛的秘笈在神雕俠侶末期才被某兩位炮灰從少林寺中盜出,並藏於白猿的腹中,幾十年後才被張無忌在荒山中撞到,那麽此時,九陽真經還好端端地在少林寺,等人來盜。


    這麽想來,他也便明白了華箏所說的合作是指什麽,古墓隻收女子,對全真教厭惡至極,他去是萬萬不行的,而少林寺正好相反,不招待女客,華箏也無計可施。仔細想來,這兩樁事情倒也並不難。


    華箏對他的判斷嗤笑一聲,“別以為npc能偷出來,你就一定能。另外還有件事兒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拿到九陽後一定要快點練。”


    完顏康搖搖頭,“我不是說過了,練武急於求成是大忌。”華箏聞言單手扶額,做出一副痛心不已的樣子,“你沒懂我的意思,來聽姐姐我解釋一下。你記不記得書裏都誰練過九陽?能總結出共同點嗎?”


    “你昨天說的,達摩,掃地僧,覺遠,張無忌,還有練得不全的有張三豐,郭襄,以及少林的路人甲老和尚。共同點的話,他們悟性都很高,都是心胸曠達,不貪圖名利的好人?”


    “no!最重要的是,達摩是和尚,掃地僧是和尚,覺遠是和尚,張三豐先是和尚然後是道士,郭襄後來也出家了,張無忌練功的時候在荒山野嶺,本身還是個啥事都不懂的小屁孩……所以唯一一個有夫妻生活的張無忌還是在練成後結的婚,剩下的人都是出家人呐出家人,所以我建議你保險起見最好在九陽練成之前不要有性生活,我記得哪本同人來著裏麵說九陽修煉一半時ooxx了然後就產生了奇怪的副作用,然後導致了一個我很不想看到的令我很不爽的結局,啊不對那隻是個番外可以無視掉的……”


    他見華箏用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天真麵孔口無遮攔,略微不適,“小姑娘家,說話別這麽奔放。再說了又不是葵花寶典,哥哥我也才十二歲,您操這心幹啥……”華箏忍著笑拍拍他的肩膀,故作嚴肅,“沒事兒,我嚇唬你的,除了yy沒有任何根據的說。”


    兩人一路說笑,完顏康也越發不後悔自己把她拐帶出來,來這裏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麽暢快自在的談笑竟從未有過。眼看就要到達中都,華箏也換上了中原服飾,這一路從塞上過雁門關,風土人情已截然不同,中都――也就是日後的北京――作為金朝的都城自然不是一般繁華。中都街道寬廣,貿易繁盛,兩邊叫賣不停,吆喝不止,華箏扒著車窗,亦是看個不停,問個不止,像鳥兒出籠般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她尤為好奇為何屋頂落有厚厚的黑灰,他解釋是因為家家戶戶燒煤取暖產生的煤灰,引得華箏驚呼,原來古代就有空氣汙染一說。


    完顏康見狀也不由得感歎,就算同為穿越,命運也頗為不同,他這十年錦衣玉食,她卻十分困苦,金朝不但以封賞拉攏部分部落,挑動內部鬥爭,收取大量貢品,還封鎖邊關限製貿易,其中尤以鐵器為甚,從而遏製蒙古勢力的壯大,因此草原上的部族生活得十分困苦,即使華箏貴為大汗的女兒,也難以見到這些古代的尋常事物,於是勸道,“我們先回府,休息好了,過兩天我帶你四處逛個夠。”


    等進了內城,使團的官員自去複命,他與華箏合乘的馬車轉向王府,連同隨行的八個護衛騎馬跟在車後,馬車剛一轉過街角,就看見王妃被丫環攙著,立在府門口望眼欲穿。


    母子久別見麵,笑淚交織不必細說,完顏洪烈此時卻不在府,原來是有事前往西夏。完顏康請母親把華箏帶去安頓。隻聽她信口開河,把身世編得天花亂墜,無比淒慘,聽得包惜弱淚眼婆娑,隨後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反倒把剛歸家的兒子丟一邊,而完顏康聽著她的漫天胡扯,也覺得頗有意思,一般人是難以相信這麽小的孩子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撒彌天大謊吧。


    等母親替華箏安排房間時,完顏康趁無人在旁,悄悄對華箏說,“晚上你別睡,子時在窗子下等我。你不是要見我師父麽,我帶你去。”


    等更鼓敲了一下,完顏康便找到華箏,帶她順園中小徑走去,花園中寂靜無人,隻聽見兩人腳步。圓月高懸,照得石子路白晃晃,投下花木山石黑黢黢的影子,這時突然聽見一陣幽幽的歎氣聲,接著一聲低笑,然後又是一片悄寂無聲。完顏康叮囑華箏,“師傅她在練功,我們在旁邊等等。”


    兩人轉過假山,就見空地間一個人影,長發垂肩,正舞弄兩條銀蛇似的長鞭,高挑的身形籠罩在一團模糊的銀色中,再細看那鞭子卻是一條,她雙手執在中央,兩邊各二丈有餘。銀鞭四處翻卷,在月光下光華絢爛,似活物一般靈巧,毫無破空之聲,待鞭頭從他們麵前晃過,明晃晃裝著數十隻倒鉤,形如蠍子的毒尾*1,華箏猛地嚇了一跳,輕呼出聲。


    梅超風聞聲神色不變,舞鞭的雙手更是絲毫不見停頓,完顏康見華箏雙手捂嘴,頗為緊張,輕聲安撫道,“師父早聽到你在這兒,不怕。”又片刻後,梅超風雙手一抖一扯,銀鞭纏回腰間。見她坐地調息,完顏康走過去,垂手立在一旁,說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隻聽一聲冷笑,梅超風端坐著,紋絲不動,“我曾交待,教你武功之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說給誰聽,誰就沒有命活到第二天!”完顏康和她相處六年,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氣,也不著急,隻是順勢跪在她身邊,拉住她袖子蹭著央求道,“師父不要動怒傷了身體,徒兒考慮不周,師父要是生氣,就再罰我吧。”


    梅超風任他搖著袖子,突然展顏一笑,冰冷的臉上添了幾分溫柔,“你平安回來就好,還有什麽好責罰的。一早就聽人議論你帶了個小丫頭回府,帶著見完王妃還不夠,還要帶著見師父嗎?”


    完顏康心想,這王府下人的八卦果然夠迅速的,笑道,“師父莫要取笑徒兒。”又拉著華箏,“這是我師父,快向她請安。”華箏上前行禮,“晚輩華箏拜見前輩。”


    話音剛落,梅超風猛地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她,“你說你是誰?你再說幾句話!”華箏揚頭朗聲道,“你若是要離開草原的話,聽著水聲順著河走,金國來的使團今晚一定會在這河邊安營,他們肯不肯帶你走,就看造化吧。”


    “好,好!原來是你!長到這麽高,聲音也變了。”她端坐在地上,視線剛好和華箏平齊,但因目不視物,隻能雙手扶住華箏的臉,摸索她臉部的輪廓,“那時分開的倉促,也不清楚你的模樣,快讓我看看。”


    完顏康也吃了一驚,他帶華箏來見梅超風,本來心裏一點兒底也沒有,隻不過是好奇她所謂的敘舊。他還記得六歲那年,完顏洪烈出使蒙古回來,曾細細給他母子講述塞外見聞,講到一漢人小孩兒在豹口下救出鐵木真的幼女,又講到歸途遇到一眼盲女子倒在河邊,憐其孤苦便收留了她。完顏康心知父親這番善舉更多是為了討好母親,才誤打誤撞給他撿了個師父,哪會想到這並非巧合,竟有華箏的指點。


    “我最不喜歡欠人的恩情,這下可好,省了回大漠再找。”梅超風灰白色的尖利指甲落在華箏臉上上下摸索,她僵在那兒不敢掙脫,隻苦著臉向他猛眨眼,求他解圍。完顏康見狀上前,“臨行前師父教導徒兒,武功一日不可荒廢,是否要檢查功課可曾落下?”


    梅超風聞言放開華箏,示意完顏康上前,華箏如釋重負,丟下一句“師徒授藝我回避啦啊哈哈”就撒腿跑得無影無蹤。直到練武結束,她才又繞回來問安,等梅超風回去住所,她撇嘴道,“你還真是,仗著你是個小正太就賣萌…呃…我的意思是,對你娘,你師傅,都那麽乖巧,還撒嬌,難怪她們都那麽疼你。喂喂,你兩輩子年齡加起來多少了啊,沒過四十不惑也至少三十而立了吧,不覺得別扭嗎?”


    完顏康笑笑,“上輩子麽,我從小淘氣,上房揭瓦,上學時逃課去遊戲廳網吧之類的更沒少做,我媽一直打著罵著逼我努力學習,當時沒少讓她生氣。等後來,好容易懂事了工作了,還沒來得及孝順就來了這裏。娘和師父都是苦命女子,我身為晚輩,能做的也隻有讓她們過得快樂一點,哪怕隻有一點。”


    華箏垂了頭,然後嘴硬道,“我阿媽有四個兒子,五個女兒,阿爸還有有好多個妻子,其他小阿媽的孩子我都數不清,少我一個在身邊也沒關係的。算了,不說這個,嘿嘿,你看看這是什麽?”華箏說完拿出一大張宣紙,借著月光,完顏康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小字,拿來細看,字跡不是墨寫的,卻是由一個一個淡淡的小黑點組成。


    “趕快抄一遍吧,這個染料持續不了幾天。時間太緊,梅超風那份九陰真經是針刺的,字像蚊子,認就要認半天,更別說是抄寫了,毛筆我還不會用。我就用了藥水,從一邊滲透過那些針刺的小孔,印到另一麵的宣紙上。再用染料塗在宣紙上,就顯了字跡的顏色。倒是把皮子上的藥水洗淨烘幹廢了不少時間。”


    “這是怎麽弄到的?”完顏康倒吸了一口涼氣,華箏還真是膽大包天,梅超風對他這個徒弟很好不假,但也性情乖僻毒辣,眼盲的人觸覺最為靈敏,她劇情那麽熟,知道梅超風狠辣的性格,怎麽竟敢做這種捋虎須的事。


    “你難道以為我跟著妙手書生朱聰就隻學了認字麽?看招,飛龍探雲手!”華箏麵上隻有得意,手再一晃,指尖赫然捏著他揣在懷裏的荷包。“好一招妙手空空!”他接回荷包,嘴裏如此歎道,壓下心中的一絲不滿,“你怎麽不先和我說?先在她摸你模樣時順手牽羊,然後跑開抄寫,在道晚安時再送回她懷裏?這期間若是被她發現經書不見……”


    “你若是提前知道了,心裏緊張,說不定就會被她感覺出來。我就在附近,聽到不對會立刻過去經書還給她,假裝是無意間撿到。隻是沒想到,果然是人皮啊。”


    完顏康跟隨梅超風學武也有四五年,這九陰真經卻從未聽她提起,更不用說見到。後聽華箏細說來曆,也回憶起來,那是她死去的丈夫銅屍陳玄風將經書刻在身上,以防丟失,而梅超風在他死後將皮剝下,按上麵所述拚命修習。其間種種,隻一想起就覺得毛骨悚然,便問道,“你半夜裏拿著人皮不怕麽?”華箏不以為然地搖頭,“你若曾用過頭蓋骨做的湯碗,就知道這個實在算不得什麽。”


    “頭蓋骨做的碗?”


    “我父親的一個仇家,就是曾經擄走我阿媽的那個,頭被砍下做成碗,還鑲了金呢,基本看不出來形狀。”


    “你用過?”


    “我小時候不知道來曆,跟拖雷偷偷拿出來玩過家家,後來知道了,就不敢碰了。”


    完顏康默然,兩人道別各自睡去,第二日他拿了copy簡體版九陰真經下,謄抄好,再將紙頁打散,找了幾個繡工,各繡一部分,然後把繡字的絹布縫在衣服裏,準備等日後拿到九陰真經上之後再行修習,而那些謄抄的紙張,則付之一炬。


    待華箏在中都玩夠,兩人便按計劃出發前去少林。借拜佛還願之名,一路車馬,走官道,歇驛站,途徑北宋舊都開封府,等進了河南府地界,就見山勢起伏。自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由鎬京(長安附近)遷都於洛邑(洛陽),中原統一政權的政治中心便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不斷輪換,直至北宋定都汴京開封,亦是處於河洛一帶,因而嵩山在五嶽中被稱為中嶽,為曆代帝王封禪的聖地。詩經中《嵩高》曾寫到,“嵩高維嶽,駿極於天”,未曾鋪陳嵩山的壯美景色,卻是借此歌頌申伯被周王派去治理南方的邊疆,築城建廟,莫大功勞,而鼎盛榮華的背後,隱藏著威武王師的武力征服,原住民的奴役教化,所謂開疆拓土,古來如一。


    這時已是初春,草木蔥蘢,更添俊秀,兩人不敢流連嵩山美景,直奔少室山腳的登封城。晚間就隻聽華箏不住抱怨,“什麽破少林,這麽多年讓多少女人進去參觀瀏覽到此一遊了,還死守著破規矩不放,看等咱練成絕世神功,把這少林寺當旅遊景點當避暑山莊當後花園……”


    完顏康笑道,“你說說你,什麽絕世神功都是幹說不練……在京城你四處遊玩耽擱了練功也情有可原,可出來這麽些天,全真教心法口訣都快能倒著背了,寧可在馬車裏悶坐著發呆,也不打坐練功……”後半句卻悶在心裏暗笑,未敢說出口,“到現在還內力為零,丟不丟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華箏說的那個九陽副作用有沒有人知道是哪篇文xd~怨念啊怨念,3p什麽的最討厭了。


    2.25


    今天看到一個關於同人引用原著的帖子,對於這個尺度還是表示略為疑惑,不過我還是先把哪些描寫參照了原文補充在這裏吧。


    *1:梅超風的銀鞭,出自第八章崖頂疑陣


    隻見她緩緩站起身來,左手在腰裏一拉一抖,月光下突然飛出爛銀也似的一條長蛇來。


    郭靖吃了一驚,凝神看時,原來是條極長的銀色軟鞭。他三師父韓寶駒的金龍鞭長不過六尺,梅超風這條鞭子竟長了七八倍,眼見是四丈有奇。


    隻見她緩緩轉過身來,月光照在她臉上,郭靖見她容顏仍是頗為秀麗,隻是閉住了雙目,長發垂肩,一股說不出的陰森詭異之氣。


    一片寂靜之中,但聽得她幽幽歎了口氣,低聲:“賊漢子,你在陰世,可也天天念著我嗎?”隻見她雙手執在長鞭中腰,兩邊各有二丈,一聲低笑,舞了起來。


    這鞭法卻也古怪之極,舞動並不迅捷,並無絲毫破空之聲,東邊一卷,西邊一翻,招招全然出人意料之外,突然間她右手橫溜,執住鞭梢,四丈長的鞭子伸將出去,搭住一塊大石,卷了起來,這一下靈便確實,有如用手一般。郭靖正在驚奇,那鞭頭甩去了大石,忽然向他頭上卷來,月光下看得分明,鞭頭裝著十多隻明晃晃的尖利倒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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