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


    這也的確出人意料,誰能想到異族的俘虜能說如此流利的漢語。那彭長老麵無表情地看了華箏一眼,“原來你倒會說話。”


    看來趕路趕得急,這綁匪與俘虜並未怎麽交流。華箏嗤笑一聲,“我從出生就會說話,就是不喜歡和壞人說。”


    她依舊被綁著,語氣卻十分張狂。那彭長老看似性格溫吞,實際城府極深,對她的明損暗貶都毫不在意,反倒是他手下的一人喝道,“不得對長老無禮。”


    華箏不理他們,隻她轉頭衝著郭靖黃蓉的方向道,“靖哥哥,蓉兒妹妹,許久不見了。”


    這話一出,院中嘈聲大作,似有幾百個馬蜂窩一起被捅掉,些許人見情形古怪,已經懷疑丐幫拿出來的是個假貨。彭長老哼了一聲,站在她麵前,微微彎下腰去。


    他向華箏問道,“我們是從蒙古護國公主行轅中將你綁來的,是也不是?”他聲音放得很低,離得很遠卻似在耳邊,嘈雜聲一下子消減了七分,大多數的人忍不住噤聲去凝聽。


    楊康正在強穩心神運氣解穴,彭長老這聲音一入耳,就心知不妙,隻聽華箏聲音突然也變得低緩起來,“是的。”


    “姑娘是何方人士?若哪裏誤會了,我們便送你回去。”彭長老繼續問道,好似一位慈祥老者安慰路邊孤兒,聽得在場之人都心頭一暖。


    華箏答道,“我是孛兒隻斤?火真,我父親乃是孛兒隻斤?鐵木真,我家在塞外。”


    黃蓉身形一動,攔在彭長老麵前,阻斷了兩人對視的視線,“彭長老,攝心之術不能對普通人濫用,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心智受損。”彭長老貌似恭敬地道,“隻是問兩句話,不妨事的。這不,就已經交待了身份麽?”


    眾人不再懷疑,雖說這蠻子公主會說漢語有些稀奇,但也都拋在腦後了。這時華箏卻突然抬頭,和那彭長老對視片刻,上下打量一番後嘖嘖歎道,“我倒是忘了,還有這麽個人,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易中了你的邪法。”


    彭長老被華箏看得一怔,卻轉頭去看黃蓉,顯然以為她做了手腳。


    尋常人中了這術,總要昏昏欲睡上一段時間,然而九陰真經中也有移魂大法的記載,比他彭長老用的攝心術還要高明,這些術法在古代看似邪法,現代卻是早已有科學解釋並且係統化的催眠術,比的就是誰的精神力量更強。(.無彈窗廣告)


    華箏曾修煉過九陰,這攝心術一旦知其所以然,便更難中招。又因她當年受傷許久,無意間早已將心誌磨練堅定於常人。


    彭長老畢竟不能忤逆幫主,未說什麽便默默退開。華箏冷笑著看他退開,“其實也不是忘了,隻是沒想到還能活到現在,嘖嘖,也難怪……”她若有所思,看也不看彭長老,而是帶著笑意,蜻蜓點水一般,向台下短短一瞥。


    那一瞥之間,楊康與她雙目短暫相接,楊康領會了那個目光,心中忍不住苦笑起來。這攝心術當時二人在研究九陰中的移魂大法時說起過,華箏說故事裏有個沒念過九陰的家夥自學成才,不知從哪裏學會了這神叨叨的催眠術,就是這個彭長老。這個九袋長老頗有野心,在原著中欲圖扶楊康做個傀儡幫主,將黃蓉郭靖兩個人綁到了丐幫大會上,等眾人都認黃蓉為幫主時,他卻對黃蓉施展了攝心術。最後黃蓉用了九陰真經中的移魂大法反敗為勝,彭長老敗下陣來,最後被貶為四袋弟子,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如今沒有楊康在軒轅台前的攪局,黃蓉順順當當繼承了丐幫幫主之位,倒是留下了這個禍害。因此華箏那目光分明在說,“看吧,叫你這隻大蝴蝶不按劇情好好扇翅膀,結果是我遭殃。”


    既然還有心情吐槽,那此時華箏的精神狀態便沒什麽問題了。隻是那彭長老問的第二個問題,是何人,來自何方,若她真實回答,到底會說自己是孛兒隻斤?火真,還是會說出在現代的本名,是說自己家在草原,還是說自己家在一千年後的世界?


    從她回答時的語調來看,回答第二個問題時,她已經擺脫了攝心術。為何還要如實回答,而不是再隨口編一個身份?中原武林中知她出身的除了江南七怪,還有丘處機和馬鈺,可這幾人並未趕來這裏,其餘如陸冠英王處一等有過一麵之緣的,也並不知道她真實身份。


    那麽,這裏除了他,就隻有郭靖黃蓉是能夠指認她的。而她不信這兩人會幫他撒謊,也就懶得徒勞掩飾了麽?


    隻聽華箏繼續對黃蓉說道,“蓉兒妹妹,他們把我穴道點了,這院子裏蚊子好多,趕也趕不開,等咬到了,撓也撓不到,那可就慘了。”


    這話的語氣倒好像告狀一般,彭長老立刻辯白道,“屬下謹遵幫主之命,一路好生照料不敢怠慢,但這蠻子妖女手上有握劍的繭子,想必學過武功,又詭計多端的,不能不防啊。”


    黃蓉微微蹙眉,“那便熏點兒蚊香。”


    程瑤迦對莊上管家揮了揮手,吩咐下去,幾個莊丁便抬了一些火盆進來,在台前放了兩盤,其餘都分散在庭院各處。裏麵燃的香想必也不是市麵上的粗製濫造之物,煙氣輕盈勻淨,還添了香料,似乎是白檀和蘇木。


    “穴道也解開吧,這麽多人,她還能跑了不成?”黃蓉命令彭長老去解穴,除了解穴最好以點穴之人同樣的手法來解,對身體的傷害最低之外,想必還存了以此立威的意思。


    彭長老道,“解穴倒也不礙事。”說著在華箏背上點了幾指,華箏登時舉起肩膀手臂,衣袖舞動,上麵織錦繡金的圖案方才顯露出來,煞是好看,她穿著的這一身這是蒙古宮裝,想必是彭長老為了讓人一眼便信服,特地讓她穿上以顯身份。


    華箏這期間一直微皺著眉頭,似乎手臂很酸痛,等想站起來時,又險些站不穩又跌回椅子上,差點兒撞翻了燃著蚊香的火盆。她這一站,隻聽嘩啦啦一聲金屬聲響,眾人才知為何彭長老說解了穴道也不妨,原來華箏腳上還戴著一副精鋼的鐵寮,一頭還連著兩隻鐵秤砣,隻因剛坐著,被遮在長袍下麵,並沒幾人發現。


    難怪方才轎子竟然要八人來抬,並不是因為轎中人身份不同,而是那鐵寮和鐵砣太過沉重。隻希望華箏能多拖延一陣,保不準這些人,會做出什麽歃血誓盟之類的瘋狂之事。


    楊康加緊運氣解穴,黃蓉用的是蘭花拂穴手,雖不似一陽指般剛猛霸道,但是快準精奇,一口氣點了背部十餘大穴,而旁人看來仿佛就是輕輕撫背,以示親切熟稔而已。他運起丹田之氣,遊走於四肢,隨後集於背上,自下而上,一一解開關隘。


    華箏神色自若,也不知是否為了拖延,開始慢慢同郭靖敘起當年,最後說到托雷,“我四哥不肯聽命抓你回去,反而放你逃走,不管怎樣,他還是將你當兄弟的。”


    郭靖握了握拳,“他救我一命,我母親卻喪命塞外,也抵得過了。”


    “大汗駕崩之後,有人要殺你以絕後患,我四哥又放你一次。可是我聽說,他那次找到你,是深夜裏在他的營帳中突然出現,你是去做什麽?是去刺殺他的對不對?”


    郭靖歎口氣,“不必說了,為了家國大義,隻能放棄兄弟之義了。即使我跟他曾經結義,但現在已經恩斷義絕,就如同你父親和他義兄劄木合一般。”


    華箏略微意外地“咦”了一聲,“想不到有一天你也變得這麽能說會道。”郭靖搖頭道,“這些,是我想了很久了,你若是幾年前問,我定是答不出。”


    見郭靖如此答言,華箏隻好聳聳肩,“我本來想讓你記著我四哥救你的份上,放我一次,誰知你竟然拿了我父親和劄木合的例子,也是了,就算結義算什麽?到了戰場不還是要你死我活麽。既然這樣,”華箏頓了頓,“那就算我和你也恩斷義絕吧,也免了郭大俠你為難。”


    說完,她神色一凜,也改了稱呼,“郭大俠,黃幫主,最後喝一杯,酒終人散可好?這之後,你們就當做不曾認得我,便按這大會上眾人的意願,處置了便可。”


    楊康凝聚心神,以免錯亂了真氣……腰俞穴是最先一個,也是最容易的一個,下一個是腰陽關穴……


    黃蓉和郭靖對視了一眼,黃蓉低聲道,“華箏姐姐,你不必如此,我和靖哥哥定會保你安全的。即便你是蒙古人,但沒有參軍殺人……”


    華箏打斷她,反問道,“你怎知我一定沒有呢?”


    ……命門穴乃是死穴,擊則昏闕,倒是被黃蓉放過了,那便是懸樞穴……


    底下眾人都在議論紛紛,最終一位老者便起身向郭靖二人說道,“這位姑娘雖說是蠻夷之人,但這次倒也在理。國難當頭,若因舊時情誼心有顧忌,總歸不好。”這時早已經有人連桌子抬了一壇酒來,華箏打開蓋子聞了聞,笑道,“我也不懂賞鑒,想必是好酒,隻可惜喝的人少了沒趣。”


    ……經絡氣血已通了一半,腰部和下麵都能活動了,接著脊中穴和至陽穴倒是一氣嗬成……


    華箏將酒壇抬起一點點,卻又放了下來。原來底下有人剛剛喊出聲,“小心被她下毒。”


    說話之人許是玩笑,黃蓉卻遲疑起來,她是知道華箏對毒術有所專研。華箏對此置若罔聞,指了指酒壇道,“這壇子太重,我抬不動,勞煩郭大俠了。”


    那壇子不過幾十斤,尋常店家小二也不會說抬不動,然而方才華箏抬起時用了雙手也頗為費力,再聽她呼吸吐納,郭黃二人立刻明白她此時身體如何。但眾目睽睽之下不容猶疑,郭靖接過壇子,正要往碗裏倒時,又被華箏止住,“我不能多喝酒,陪我一起換小杯好不好?”


    於是莊丁又端上一套極小巧的梅花盅,底下眾人已經有些不耐煩,郭靖倒了三杯,他和黃蓉分別拿了,剩下一杯華箏端在手裏,“酒不是我倒的,杯子也不是我選的,可放心了?”


    ……靈台穴費了一番功夫,待神道穴便容易了些……


    下麵沒人回應,她又對郭黃二人道,“這杯酒喝過,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再無瓜葛可好?”


    ……不要擔心來得及的,先專心解了大椎穴要緊,才能往兩邊肩膀疏導……


    郭靖正想說什麽,又被華箏打斷,“當日劄木合和我父汗絕義之時,將對方的信物歸還埋葬。你沒有送過我什麽,金刀你曾收了,最後也留在了蒙古。小紅馬是你馴服的,本就是歸你,那白雕說是一人一隻,但也都是我喂大……”


    郭靖訥訥聽著,“白雕自然歸還給你,我不會再差遣召喚便是。”


    “至於黃幫主,”華箏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當日你送的。可惜了,黃幫主的針線,普天下有幾個人能有,我卻要得而複失。”


    黃蓉接過香囊,捏在手裏,似乎有一瞬間出神,但又立刻道,“你既然已經決定了,又何必說這麽多話,拖到天黑,也總要了斷的。”


    作者有話要說:去出差聽報告,終於回來了,晚上12點才到寢室,修改完這章都2點多了


    整整四天全英文的學術講座,聽得頭暈眼花,唔,雖說中間沒少看小說


    編編我最愛你了,給我這種冷到西伯利亞又沒錢途的文排了廣告位~~廣告條圖片做得還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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