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下武會如此盛大地舉行時,遠在墨國的都城皇宮中,承元帝正坐在禦書房批閱奏折。


    “吱呀——”禦書房的門緩緩被推開,一個小太監端著一個木質托盤,上麵放著一碗人參湯,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原本隱了氣息靜靜站在承元帝身後的榮祿見狀走過去,接過那小太監手中的托盤,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


    小太監無聲地行了禮,悄悄退下了。


    榮祿端著那碗人參湯,走到承元帝身旁,將它放在了桌案上,然後輕輕說道:“陛下,先喝碗湯吧。”


    陛下近來身體不大好,禦膳房便每日呈上這麽一碗湯,以人參為主,其中輔佐了一些名貴的藥材,用細火煨了好幾個時辰。


    承元帝本來專心致誌地批閱奏折的動作一滯,轉頭瞥了一眼參湯,雖說不喜這個味道,還是將手中的奏折和筆擱下了。


    可還未將那碗湯接過來,承元帝就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麵色頓時蒼白如紙,連僅有的一絲紅潤也消失了,整個人看起來虛弱非常。榮祿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遞了上去,承元帝接過來,捂在嘴邊,又咳嗽了好一陣,才將錦帕拿開。


    那明黃色的錦帕上一抹殷紅,是如此的刺眼。


    “陛下!”榮祿不由得大驚失色。


    承元帝卻並沒有覺得驚訝,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所以這麽一咳血,他倒並沒有覺得意外。


    “傳……傳太——”榮祿轉頭就高聲喊了起來。


    “哎哎!不用了。”承元帝連忙打斷榮祿的喊聲,“沒什麽大事,不用叫太醫了。”


    他可不想自己生病的消息傳到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們耳裏。


    榮祿轉頭剛想勸阻,看到承元帝陰沉的臉色,也頓時反應過來,歎了口氣沉默了。


    他默默地再為承元帝遞上了一塊錦帕,為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漬,然後端起人參湯送到承元帝麵前:“陛下,把參湯喝了,補充一下元氣。”


    承元帝點點頭,接過湯碗來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隨即在他的嘴巴中蔓延開來。


    榮祿又在湯碗的小碟子中撚起一塊蜜餞,送進承元帝嘴裏,才衝散了那苦味。


    喝了參湯之後,承元帝並沒有急著繼續批閱奏折,而是驀地沉默下來,望著不遠處跳躍的燭火失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榮祿收拾了湯碗,讓一旁的宮女將它端了下去,然後垂手站在承元帝身旁,靜默不語。


    承元帝平靜的腦海中,閃過的是那日長月在他麵前說出的那個名字——


    “宮慕離……璞玉嗎?”承元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也頓時想起近來這段時間,自己派人觀察了宮慕離一段時間後的結論——不僅僅是聰明,而是一個有智慧的人。


    懂得韜光養晦,懂得保護自己,也懂得如何得到屬於自己的利益……這個孩子一點一點開始展露屬於自己的鋒芒,他的成長速度快得驚人!


    承元帝眯起眼睛,嘴角含笑,似乎是在思慮什麽。


    隔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說道:“殿中所有人,除了榮祿,全部退下。”


    “是。”眾宮女太監齊聲應道,然後紛紛退了出去。


    殿裏安靜下來的一刹那,承元帝突然開口歎道:“榮祿,朕恐怕……時日不多了。”


    榮祿心裏一驚,頓時變了臉色:“陛下,您如何能……如何能這麽說呢!您是可以長命百歲的人啊!怎麽會……怎麽會……”


    “朕自己心裏清楚。”承元帝緩緩睜開眼睛。


    “陛下——”榮祿頓時紅了眼。


    “也是時候該立詔書了。”承元帝說道,“榮祿,準備紙筆。”


    榮祿用通紅的眼望著承元帝,最後還是無奈轉身拿起了幹淨的紙筆,放在承元帝麵前,然後拿起小壺為硯台中倒了點水,又拿起墨條,開始磨起墨來。


    承元帝盯著身前的白紙看了一會兒,才拿起毛筆,輕輕蘸了墨汁,隻是稍稍停頓,便在那白紙上奮筆疾書起來,字裏行間,透著一股子雋逸——


    “蓋聞萬國之本,屬在元良;主器之重,歸於賢子。朕恭膺景命,嗣托丕圖,遠惟右昔早建之文……谘爾三子慕離,日表粹和,天姿穎異,是用授爾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寫到這裏,他頓了頓,又在心中擬的草稿後加上了一句話,才在最末落上“欽此”兩字。


    “玉璽。”


    榮祿將玉璽遞到了承元帝手上。


    承元帝拿起玉璽,在最後落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記。


    這是天家最威嚴的符號,代表著不可撼動的皇權。


    承元帝看著麵前的一份詔書,滿意地點點頭,等待墨跡幹了之後,才親手將它折了起來,鄭重其事地交給了榮祿。


    榮祿不解地抬起眼:“陛下?”


    “如今,不是頒布詔書的最好時機,朝中野心勃勃之輩很多,個個都希望能夠將自己支持的人推上這個位置,而人選無非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恐怕誰也想不到,他選擇的太子人選,竟然會是三皇子,一個母親出身卑賤,沒有絲毫倚仗的三皇子。


    不,他並非是沒有倚仗的。相反,他背後站著這墨國最強大的靠山——鳳王宮長月。


    但是不知曉的人,絕對不會將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若是這份詔書公告天下,恐怕三皇子的身邊,就真是虎狼環飼了。


    所以,現在,還要等。


    承元帝很清楚,最好的時機是什麽時候。


    “在朕駕崩之後,榮祿,你一定要將這份詔書交給鳳王。”隻有他的女兒宮長月,才是他能夠毫無保留信任的唯一人選。


    榮祿顫巍巍地接過被折得好好的薄紙,隻覺得它重若千斤。


    “奴才……奴才定將好好保管!”


    “嗯。”承元帝點點頭,目光卻漸漸變得蒼茫起來。


    而在皇宮的另一處,還有一個人尚未入眠。


    每當入夜,他都命可以信賴的人在房間裏的每扇窗戶上扯了一塊黑布遮住,因此就算屋內燈火亮堂,外麵的人也看不到。


    於是他就乘此機會,悄悄地秉燭夜讀。


    而這些書,都是大皇姐在離宮前,布置給他的任務。


    如今的宮慕離,再也不是以前那些懦弱卻依然殘留幾分倔強,同時還帶了幾分自卑的宮慕離了,他的每一日,都在改變,變得更加聰明,變得更會思考,變得……更加強大!


    宮慕離心裏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他大皇姐一般的人。也就是在這個願望,驅使他始終朝他進步,而且速度飛快。


    而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被一紙詔書所改寫了。


    同樣的,對自己接下來人生的改變並不知曉的宮長月,隻是一心關心著那顆聚魄珠。


    按照宸耀的說法,聚魄珠中保存的青晨靈魂,今日就可以蘇醒過來了。而青晨除了沒有身體,旁人看不見靈魂體的他以外,勉強算是已經複活了。


    此時,宮長月正根據宸耀所說,準備將瓏玉中積聚多年的精純靈氣,灌入聚魄珠些許。


    之前宸耀就說過這極富靈性的瓏玉已經認她為主了,但宮長月卻並沒有什麽感覺,直到宮長月為了複活青晨,而往那瓏玉上滴了一滴血之後,她才感覺到這瓏玉與自己有了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


    也因此,她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驅動瓏玉了。


    宮長月盤腿坐在天玄草編織的蒲團上,一手托著瓏玉,一手托著聚魄珠,眼睛輕輕閉起,丹田中的內力開始運轉,緩緩遊移到兩個手心處。


    瓏玉和聚魄珠,不約而同地開始散發出光芒,一個是白色,一個是彩色。


    兩樣東西搖搖晃晃地漂浮而起,從一開始搖搖欲墜的不穩定,到現在的飄然自若,瓏玉和聚魄珠開始緩慢地旋轉起來起來,瓏玉散發出的柔和白光也好似煙霧一般點點飄向聚魄珠,然後一點一點融入聚魄珠的彩色光芒中。


    那聚魄珠的光華也開始變得不一樣,變得有了……生命的律動!


    一縷淡淡的親眼從聚魄珠中飄了出來,然後在宮長月的身前一點一點聚集起來,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那模樣,正是穿著一身白衣的慕青晨!


    他閉著雙眸,滿臉都是沉睡的安靜,那一身飄飄然的白衣和他在神醫穀時候的有些許不同,這白衣白得純粹,還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純淨和柔和。那一頭純粹的黑發在腦後飛舞著,美麗得好似瀑布一般。


    在瓏玉光芒大盛的一刹那,慕青晨的魂魄,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宮長月看著青晨眼中的迷茫,緩緩站起身來。


    “青晨。”宮長月輕輕喚道。


    慕青晨眼中的迷茫在這一刹那消失殆盡,他猛然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那個熟悉無比的人——


    “姐……姐姐?”


    在他喊出口的一刹那,腦袋頓時一陣劇烈的疼痛,慕青晨本來就模糊的身影更加飄忽不定,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宮長月連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青晨,卻隻是撈了一片空,涼涼的空氣從她的指縫間滑過。


    “青晨!”


    慕青晨隻能隱隱約約聽到宮長月的聲音,此時他腦袋裏那翻江倒海的疼痛壓倒了一切!


    不過很快,這疼痛就漸漸褪去,而他眼前,出現了一幕幕的場景——


    不僅有前世,還有今生,一幕一幕,仿佛電影般閃過。


    他終於,什麽都記起來了。


    無論是作為慕青晨,還是……宮清晨。


    ------題外話------


    明天坐火車回學校了,請允許我為明天留一點存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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