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一片金光,波濤跳躍不定。


    陽光很燦爛,這種天氣讓伊斯特本能的有點排斥。


    他雖然已經不再畏懼陽光,但卻也說不上喜歡……這種時候,他還是更喜歡找一個陰暗的角落獨自呆著。


    伊斯特隱於船的黑暗角落,望著在甲板上忙碌著的幾人。


    船不算大,看起來是最多隻能載上二十個水手的小型帆船,對於人手極少的紅發海賊團來說卻是剛好合適。


    現在船上,算上他和九酒這兩個臨時船客也一共隻有六人,人手不算多,因此身為船長的香克斯也被暫代航海士的萬能大副貝克曼分配了一個工作——掌舵。


    當年的羅傑海賊團上,羅傑身為船長,也是經常親自掌舵的,有時候興致上來還會教教兩個見習水手小鬼掌舵的要領。


    那種時候,便是身為羅傑海賊團王牌舵手的安德魯偷懶的時間了。


    九酒自告奮勇幫忙調帆——對於一個常年混跡黑暗傭兵界的頂級情報能手,各種技能都是必須會一些的。


    但卻沒人來要求伊斯特做些什麽,九酒自然不會來要求,而知道這個黑暗精靈脾氣的香克斯和善於觀察的貝克曼自然也不會說什麽,耶穌布被黑暗精靈身上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所懾,開船至今也沒想到有什麽話題可以打破這層冰冷,而對新加入的冰來說……他本身的淡然性格便注定他不會關注這點事情。


    四海的大海比起偉大航路平穩很多,雖然貝克曼並不是專業的航海士,對付四海的氣候卻是綽綽有餘。


    很快幾人便空閑了下來。


    伊斯特看到九酒找上貝克曼交談了一會兒,然後兩人一起找上了掌舵的香克斯,三人似乎是在商量什麽事情,但很快便談妥,香克斯點了點頭控製著船舵稍微偏轉了方向,而船上的另幾人便配合著稍微調整了一下船帆。


    船隻又航行了一段時間,香克斯將掌舵的任務交給了貝克曼,之後卻是毫不猶豫的朝著伊斯特所在的黑暗角落走了過來。


    香克斯走到黑暗精靈身邊就地坐下,卻沒有如同以往一樣一來便打開話匣子。


    他拿起纏在腰間還剩餘大半酒液的朗姆酒瓶,仰頭喝了幾口。橙黃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瓶身中晃蕩著,給這片黑暗的角落卻是帶來了一絲暖意。


    “要來點嗎?”香克斯看向伊斯特,笑嘻嘻的晃著酒瓶。


    自從離開羅格鎮之後,他便是酒不離身。這時候已經沒有了羅傑海賊團的前輩們來說教,香克斯便將除了生活必須的錢財外的所有錢都花在了酒上。


    ——可以說,在認識貝克曼和耶穌布之前,朗姆酒便是他最好的夥伴,那半年多孤單抵抗世界政府特殊部門和海軍的日子裏,他的戰鬥夥伴以及朋友……幾乎隻有這些朗姆酒了。


    伊斯特微微轉頭看著紅發少年,沒有伸手。


    香克斯卻也不意外,他笑了笑:“倉庫裏還有一些,不過到了下個有小鎮的島還是去補充一些吧……反正酒是永遠不會嫌多的。”


    伊斯特沒有接話,但卻細細打量起了香克斯。


    在音樂之鄉的時候急於走人,他便沒有仔細打量這個許久未見的紅發小鬼,此刻念頭上來,卻是為香克斯的改變微微愣了一下。


    對方笑容燦爛的臉上,毫無疑問最顯眼的便是左眼上那三條疤——一年半前在羅格鎮他便注意到了這個,但身為一名海賊受點傷很正常,因此那時他沒怎麽在意。


    但現在……


    伊斯特餘光掃向懸掛在桅杆頂部的海賊旗。


    晚風中,白色骷髏旗獵獵作響,骷髏頭背後是兩把劍相交叉,而骷髏右眼上那三條傷痕更是鮮明無比。


    ——將傷痕作為自己海賊旗的標準,足以說明麵前這個笑得沒心沒肺的家夥對這傷——或者說對造成他這傷口的人的看重。


    伊斯特不動聲色的斂去眼中冷光,繼續觀察香克斯。


    對方上身著一件白色襯衣,襯衣衣角由於多次清洗微微泛黃,但卻很幹淨清爽,□是一條花式簡單粗獷的寬鬆褲子,腰間由一條裁剪極度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粗糙的長布條纏著。


    穿著絕對和美觀沒有一貝裏的關係,讓以前的伊斯特來形容就是“完全不符合精靈的審美觀”,但是此時看來,他卻覺得還挺順眼——也許是對方那種隨和的氣質和燦爛的笑容使得其他人本能便討厭不起來吧。


    伊斯特抿了抿唇,他一向不對不相關的人投以關注,在以前的世界便隻有主母一人,來到這世界之後,至今為止不過短短幾年,能稱得上被他關注的人卻多達幾十個。


    ——羅傑海賊團的家夥,還有九酒瓊斯那幾個家夥。


    伊斯特這麽想著,望著紅發少年的眼神便不由產生了一絲波動。


    此時的香克斯已經沒有了當年給他的那種青澀不成熟的感覺——雖然即使是那第一次見麵,那種感覺也說不上強烈。


    此時的香克斯,已經不再適合用“小鬼”來形容,他的身上已經初具一船之長的風範,那是種極難形容的感覺,就好像對方身上自然攜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令人願意跟隨他、跟隨他的海賊團繼續接下來在大海上的行程。


    這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已經死去的哥爾·d·羅傑。


    伊斯特有些出神,他並不清楚香克斯這兩年的具體經曆。


    到底是經曆了怎麽樣的磨礪,有著怎麽樣的心態,才能令一個人在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內成長這麽多。


    雖然香克斯在音樂之鄉的時候便和他說了很多分別的這段時間內的經曆,但以伊斯特的閱曆,又如何看不出對方隻是挑了其中輕鬆快樂的部分在講?


    “伊斯特?”香克斯一聲呼喚將伊斯特的思緒拉回,黑暗精靈將目光從對方頭上那頂被他多次批判為“沒有品位”的草帽上移開,然後便聽到身邊的紅發船長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伊斯特,你是我的夥伴,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伊斯特哼了一聲。


    香克斯猛的轉過身子,扯著燦爛到張揚的笑臉,再次發出了邀請。


    “伊斯特,加入我的海賊團吧。”不待對方做出回應,香克斯繼續笑著道,“你已經拒絕了我兩次了,這次希望我……能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伊斯特微微愣神,卻在看見對方充滿期待的明亮眼眸時,一句拒絕便習慣性的滑出了口:“不。”


    “哎哎哎!加入我的海賊團吧!”


    “不。”


    “加入我的海賊團吧,伊斯特!”


    “……”


    “咦?這是默認麽?”


    伊斯特看了一眼紅發少年,對方眼中的執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他撇了撇嘴,斷然開口。


    “不。”


    “哎呀別這樣啊,加入我們吧伊斯特!”


    “……”


    黑暗精靈決定不再進行這麽沒營養的對話,沉默下來不再搭理對方,但紅發少年卻不依不饒依舊重複著那一句話“加入我的海賊團吧”——也許是覺得麻煩,他完全放棄了其他勸說的方法,就這麽直白的磨著對方。


    “……他們?”


    剛加入不久的吟遊詩人冰明顯對眼前這一幕有些詫異。


    在他看來,身為黑暗傭兵十凶之首的刺客,即使和他們船長是舊識,對於這種不斷騷擾的舉動也應該早已不耐煩了才對,而現在看來,對方的反應怎麽看都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程度的騷擾。


    而這位他的船長大人香克斯……


    報紙上將他描述成窮凶極惡之人——雖然冰一向對報紙不屑一顧,但也沒有想到自家船長的真麵目是這樣的……這樣的……粘人?!


    畢竟在音樂之鄉的第一次見麵時,香克斯多少還隱隱給了他一種富有領導力、沉穩之類感覺,此刻的表現不由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都是錯覺。


    耶穌布放下了在音樂之鄉入手的四海最新望遠鏡,以一副我是過來人的樣子沉痛表示:“船長的性格……你習慣就好。”


    想到音樂之鄉時候香克斯對黑暗精靈的糾纏,冰理解加釋然的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天氣和大海,晴朗而微起波瀾,是個彈琴的好日子。


    手撫上七弦琴,悅耳的音符流淌而出,彌漫在這艘不大的帆船之上。


    九酒靠在桅杆邊,將視線從那個黑暗角落收回,聽著耳邊回蕩著的音樂,卻是望向了天空出了會神。


    解決完午餐,幾人看了眼鍥而不舍的纏著黑暗精靈的紅發船長,無奈一笑,隨即便聊起了天。


    “我們現在的路線……似乎不是前往適合進行補給的島嶼吧?”冰最先開口,他出身在音樂之鄉,雖然常年遊曆在外,但對於繆茲克島附近的海域與島嶼分布情況還是比較清楚的。


    “是的。是我請求這麽走的。”九酒解釋道,“我和伊斯特在尋找一個人,得到的情報便是此人在前往繆茲克島西南方向的路線上出現過。我得到這個線索是離開繆茲克島的當天。我們的船小,輕快,速度不慢,可以確定我們直線路線追趕的話,對方應該還沒有離開第一個到達的島嶼。”


    耶穌布好奇的發問:“東南方向隻是一個概括吧,具體路線很多,你怎麽確定我們走的這個方向能和你們目標一樣呢?”


    九酒:“東南方向離我們最近的幾個島嶼,一個是海軍在北海的大本營,一個是經濟重鎮,一個是旅遊勝地,最後一個是個荒島。”


    “難道……是去經濟重鎮的那個島嗎?不對,冰說不是去適合進行補給的島嶼……”耶穌布思索一會兒,最終放棄,誠心求問,“那麽是去哪個?”


    九酒笑了笑,公布了答案:“我們去荒島。”


    “雖然我不知道九酒和伊斯特想找的是誰,但也許我可以猜一猜。”貝克曼抽了一口煙,“第一個島,我們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去自找麻煩的,而九酒對此沒有異議,可以看出目標有很大可能不是世界政府一方的人。”


    “而身為經濟重鎮是補給的很好選擇,但九酒並不選擇這個,至少對方攜帶的補給充足,既然身為黑暗傭兵中有名的情報好手的九酒都沒有得到更多的情報,那麽那個人在音樂之鄉也許沒有進行補給,即使進行了補給也是很低調的——可以看出對方的謹慎,而且一定是具有一定野外生存能力的人。”


    “第三個島是白胡子勢力下的旅遊勝地,人流量不算小。作為旅遊觀光地很不錯,但並沒其他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但既然對方不去這種地方而選擇去一個荒島,那麽要麽是對白胡子海賊團不待見,要麽是要在小島上進行一些並不適合公眾的事情。那麽可以排除很多職業了……”


    貝克曼看了一眼九酒,忽然問道:“你們想找的人……是不是一個黑暗傭兵,應該是一個挺有名氣的黑暗傭兵吧,需要你們兩個共同來找,隱蔽能力還很不錯……肯定是黑榜上的,說不定還是十凶之一?”


    九酒一愣,定定的盯了貝克曼一分鍾,忽然露出一個笑臉:“bingo!全中。”


    “隻要補給足夠,去哪裏我倒不在意。”冰淡淡的掃過兩人,抱著他的寶貝七弦琴走到了一邊。


    耶穌布鬱悶的看了一眼貝克曼,又看了看九酒。本來覺得貝克曼這種思維複雜的家夥有一個就夠了,現在居然又出來一個……難道這是為了讓他更鮮明的認識到自己的智商?


    不過……耶穌布感歎著掃了一眼黑暗角落執著的纏著某黑暗精靈的船長大人,欣慰的拿著望遠鏡跑去觀察海況了。


    幾天時間便這麽過去。


    以自己常年來遊曆四方鍛煉出來的交際能力,冰很快的融入了這個海賊團,而這個海賊團的氣氛更是讓看慣了貴族間爾虞我詐和尋常海賊間暴力爭奪的他感到十分的舒適。


    要說閱曆見識之多知識之豐富,如果身為吟遊詩人的冰說自己是第二,這艘船上便沒有人能稱第一了吧。


    身為副船長的貝克曼學識雖然也很豐富思維之敏捷也少有人能敵,但見識卻不能和從小便遊曆四方的冰相比。也許從這點來說,貝克曼和九酒有著不小的相似之處,這也導致了幾天下來,貝克曼和九酒倒是漸漸混的熟絡起來。


    而紅發幾天來卻是一直執著的纏著黑暗精靈,這種執著即使是在一向淡定的冰看來都有些受不了,而伊斯特卻是完全將“無視”發揮到了最高境界。


    “伊斯特,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們海賊團嗎?”


    “……”


    “加入我們海賊團吧!”


    “……”


    “伊斯特……”


    看著每日重複上演的情景,其餘幾人很有默契的歎了一口氣,隨即便不再在意——這場麵已經成了紅發海賊團的每日必上演項目了。


    又是一個夜晚到來,正當眾人打算回船艙睡覺之時,拿著北海最新款望遠鏡觀察海況的耶穌布忽然大喊:“夥伴們!看到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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