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可行性上這個方案不錯,但航海士卻在最開始發表了幾句意見之後一直沒有說話,他負手而立盯著海圖,眉宇輕疊,似陷在什麽問題中不可自拔,但那略有些躊躇的神色似乎又表達了他那猶豫不定的心情。他並沒有刻意隱瞞心態,或者是心中的情緒翻江倒海,掀起的波濤太過巨大而令他無力去掩飾了。


    黑暗精靈一直看著三人,他的注意力本來在香克斯上,但過了一會兒便轉移到了藍山身上——這與以往完全不同的神色讓人想不注意都難,況且另三人都在討論,隻有他一個沒有說話。


    香克斯看了看這個沉默的有些不合時宜的航海士:“藍山,你怎麽看?你都沒說什麽話。”


    藍山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隨後恢複了往常的鎮定自若,“船長。”他緩緩問道,“我可以提出一個不同的方案麽?”


    “說說看。”


    藍山長吐出一口氣,拿過一隻鉛筆在地圖上畫出了一道路線,並在幾個位置打上了圈,隨後不發一言的看著另三人。看他畫的路線,基本是以第三航線為主,與他們之前商量的以第四航線為主的不同,反而與更早的方案比較接近。


    貝克曼對偉大航路路線了解不深,香克斯則是有偏重,相對來說在偉大航路前半段混了不下五年的九酒反而是最了解各個島嶼的了。


    藍山所選路線基本不按照磁力線在行走,無不是艱險的海域環境,而那幾個島嶼本身也算不得多麽安全。


    “居然不是按著記錄指針走,也不按照永久指針。”九酒眉梢輕挑,指著被圈出來的一個島嶼,“比如這個島是不在磁力路線上的吧,而且旁邊這座島是第三航線有名的禁區。按照我們的現狀,沒有離開磁力線繞遠路去這種島嶼的理由。藍山,你能解釋下你的路線方案嗎?”


    藍山沒有正麵回答九酒略帶不善的話,而是略微介紹了一下這幾個島嶼的特征和周圍的海域,還不待眾人問他為何會知道這些,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之前在島上打聽的。這倒也不值得懷疑,畢竟處於同一航線上的島嶼之間一般都有些了解。


    這自然不足以作為他選擇這條道路的理由。


    如果海軍是按照以前的方式——經過他的手每隔一段時間將紅發海賊團下個階段的行程有保留的傳出去——得到紅發海賊團行蹤消息的,最佳應對方法就是用最快速度前進,跟海軍拉開行程,即使海軍要在途中某島等著,那麽隻要存糧充足,紅發海賊團隨時可以改變下一個落腳島嶼,也就是說三人得出的那個方案隻要稍加改動便能用上了。


    畢竟在當下海軍主力放到新世界的關頭上,他們不可能在每個島都駐紮下兵力就等那麽區區一個紅發海賊團,能夠出動半支到一支艦隊來招待你就夠看得起你了。


    但藍山卻是知道海軍目前是通過可以定位的子母電話蟲來跟蹤紅發海賊團的,根本不存在什麽改路線的問題了,因為隨便你改什麽海軍都追的上,因此最好的選擇反而是選條難走的路,惡心死跟蹤者。


    雖然依靠海軍艦隊的能力,最後肯定追的上來,但總比其他一馬平川的路線要好,起碼能拖點時間。


    與平常表現給紅發海賊團看的不一樣,藍山對於偉大航路並不陌生,事實上他專門學習過很多關於這塊地域的知識,而且也有相當的經驗。他懂的很多,在當初的訓練營中便是佼佼者,但這卻不能對任何人說,就連他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哥哥摩卡也不行。


    “理由不夠。”九酒咄咄逼人。


    貝克曼點燃一根雪茄叼著,看著藍山麵色沉穩冷靜,似在思考什麽,但卻沒有貿然開口說話。這使得藍山看了一眼貝克曼,他覺得這個睿智的副船長很可能是看出了什麽。而九酒……結合他的態度與他那神通廣大的情報係統,藍山也不能確定對方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對他自己來說,似乎沒什麽區別了,因為無論怎麽說他都已經失去了退路。


    “理由我說不清……”藍山苦笑一下,理由不夠也沒辦法,如果說出身份恐怕你們就更不信了吧?於是他轉向了掌握了最高決斷權的紅發海賊頭子,“船長,能相信我一回嗎?這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的請求。我以我父母在天之靈與我的生命發誓,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更高。”


    藍山不動聲色的在內心歎了口氣。雖然這請求真的很冒昧,但以後恐怕他也沒機會提出這種不情之請了。


    香克斯沉默地盯了他半晌,航海士的背脊挺得筆直,神情肅穆,高挑入鬢的劍眉顯得他堅毅不易動搖,他的眼神堅定,但在香克斯看來那其中似乎有股不易察覺的悲涼,隱隱帶著一絲祈求的意味,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香克斯從未想到會在這個航海士身上看到這些情緒。


    他愣了一下便陷入了思索,很快抬起了頭,用不下於藍山的慎重肅穆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我們走這個這個路線。”


    貝克曼的神色沒有一絲改變,似乎早知道結果會如此,而九酒的瞳孔卻是微微一縮,隨即輕輕嘖了一聲。


    待藍山走出船長室,忙活了一段時間調整好航線,他終於難掩一直提著的心,那由於緊張與掙紮引起的心力交瘁也不可避免的流露了出來。他不想讓摩卡擔心,於是借口有些累便回房休息了。


    他所住的起居艙室此時沒有人在,藍山從抽屜裏拿了張紙出來,盯著紙發了會呆,然後才落筆寫了幾句,然後又頓住了,反複看了幾遍那幾句話之後卻將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隨後重新下筆,但寫了沒幾句又劃掉了其中一句,他皺了皺眉又扔掉了這一張。


    如此循環往複好幾遍,他終於是放棄了,歎了口氣將紙筆收起放好。


    藍山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在今天這地步。作為夥伴,他完全不合格。而作為他的本職特工,他也不合格。


    從小便被父母身前一個政府相關人員的朋友推薦進了世界政府,隨後便因資質不錯被拉進了特工部門,而他一直明白他是被作為日後進入對政府有威脅或者有潛力的勢力的潛伏性質特工培養的,如他這類的特工都是從小洗腦的,所有人都是被灌輸著“至死忠於世界政府、不問緣由執行任何命令、冷酷無情泯滅情感”之類的條例長大的。


    而羅傑死刑時那一段話使得整個世界一下子掀起了波瀾,這是個青黃不接的時期,因此隻能算是基本培養完成的他和另一批人被派了出來,他也有幸能夠和他從小最為在意的哥哥重逢。


    中間過渡期略過不提,在上層知道他的哥哥與之新興的紅發海賊團有聯係之後,事情就朝著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了。


    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他可以懷疑一切,背叛一切,利用一切,甚至談笑間手刃剛才還喚作哥們的人,但卻無法同樣對待在父母雙亡之後,與他相依為命的摩卡。在小時候的他看來,摩卡是亦兄亦父的存在,而現在雖然他的能力比摩卡高了不止一籌,但對方在他心中的分量絲毫未減。


    摩卡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不需要用多麽華麗的辭藻去描述哥哥對他的重要性,他隻是明白,在他心中,摩卡的分量遠比這世界上的一切都要重要。


    曾經的回憶多麽美好,但曾經就隻是曾經,再回憶也是曾經。現在的摩卡與他卻不處在同一個世界中。


    他們在小的時候,就沿著不同的岔路踏開了步伐,而這一步,便注定他們成為兩條永遠無法相交的平行線,打從一開始,哥哥的未來裏就沒有他的位置……


    藍山一直很清醒,清醒的看著自己沉淪。


    身為這種特殊的身份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影響情緒。但他就這麽義無反顧的任憑那些本不應有的思緒吞沒了自己,沒有一絲怨言。


    因為摩卡願意,摩卡喜歡這個海賊團,摩卡認同那個紅發的海賊為頭子,摩卡將那些瘋瘋癲癲的海賊們視為夥伴。因為這一切的一切,他從一開始本分的傳著消息便會了後來的略微修改一些時間再傳遞,再變成後來的拖著日子傳達消息,他不能不傳,那會引起懷疑,而事實上已經引起懷疑了——不然也不會有子母電話蟲的出現。


    他不是無心之人,他的心中一直有那個人的位置,因此才會感到疲憊,才會對如今的自己產生疑問,產生厭倦,甚至是厭惡、憎恨。


    他忽然想到了那個冷漠的黑皮刺客,他剛見到他的時候,那刺客總是擺出冷臉來對人,為人處事都是冷冰冰的,似乎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感。但之後發生的一切卻讓他知道,那個刺客並非沒有心,並非沒有情感,隻是失去的時間太久不知道了該怎麽去感受,怎麽去理會。


    因為,他和他一樣。


    無心者無所謂……有心了,才會累啊。


    作者有話要說:“藍山,你怎麽看?”


    “大人,此事背後必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打上麵那句話就自然而然寫出了下麵這句!!尼瑪我居然覺得挺順的怎麽回事!


    元芳害人不淺呐q口q……元芳,你怎麽看?


    恩,這幾章都是藍山。對藍山刻畫還真不多,不過除去紅黑89這四人,其實藍山的戲份也不算少了,畢竟全船人比較多來著_(:3」∠)_


    藍山對摩卡的情感其實也不能算愛情,到底是什麽個人看法不同吧~其實在本文裏嚴格來說,算是純粹的愛情的,大概隻有地龍對摩卡,還有一兩個比較龍套的cp的了otz 其他的多半會帶有其他情感,例如戰友情、親情、仰慕等等……


    紅發做船長多不容易……所以還是需要貝克曼這樣狠一點的二把手,九酒這樣冷血的情報分析手,還有伊斯特這樣完全冷酷隻聽從最高上級的劊子手在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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