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共地。


    這是一片叢林,林中古樹以鬆柏居多。


    這本是一片僻靜的荒野,如今卻人流湧動。


    這是一支相當氣派的隊伍,虎賁開道,龍虎騎兵護衛兩側。帝國出動了一千兵馬,隻為了重重護衛下隊伍正中的那裝飾豪華的車輦。著無疑昭示了車中主人的不凡。


    巨大的車輦緩緩停下,當今秦國丞相李斯從車輦之中走了下來。他的目標則是位於鬆柏之間的一座木屋。


    李斯擺弄了身上的錦服,亦步亦趨,在門首處拱手一禮。


    以秦國丞相的身份,這個世界上少有人能夠讓他如此大禮對待,而這座木屋之中的人卻是不同。


    “李斯拜見齊王!”


    “是李大人啊!怎麽有空來拜訪我這老朽的?”屋中走出了一個老者,一身布衣,麵容卻是相當紅潤,看起來精神挺不錯的。


    “瞧瞧看,自從我來到這裏之後,昔日的那些賓客沒有一個人前來看我的。倒是你李大人,還惦記著老朽?”齊王拉家常般將李斯請進了屋中。


    兩人落座,飲水具畢。


    “昔日李斯曾在稷下學宮求學,獲益匪淺。”


    “可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秦國。”齊王為李斯倒了一杯熱水,粗木的杯中還飄著幾片花瓣。


    “寧為倉中鼠,不為廁中鼠。”李斯啜飲了一口,將杯子放了下來。這位大秦的丞相,天下有數的權臣,絲毫不因為這粗陋的器具而有所著鬧。


    “我明白,齊國終究還是太小了,容納不下李大人。”齊王惋惜的說道。


    “不,不是因為齊國太小了。而是李斯有自知之明,一介倉中鼠輩爾!”


    “哈哈哈!”對於李斯的話,齊王大笑道:“李大人實在是太自謙了,以李大人德才學,就是當今秦王也多有倚重。怎能稱之為鼠輩?”


    李斯一笑,兩人都是聰明人,遂陷入了一陣靜默之中。久之,李斯開口道:“齊王。這次是秦王讓我來的?”


    撲騰,齊王手中的茶杯落到了木板上,不過他隨即就反應過來,說道:“老了,老了。連茶杯也拿不穩了。”


    李斯看著齊王的樣子,麵無表情的說道:“不久之前的秦宮之內,王上曾與我說起齊王。齊王可知王上是怎麽評價您的麽?”


    “大概是老朽不堪之類的吧!”齊王拿起茶杯,作喝茶的之勢,將自己的麵容隱藏在灰暗之中。


    “王上說齊王大略過人,雖不比趙武靈王,亦不遠矣。”


    “昔年趙武靈王英雄一世,最終卻因為儲嗣之爭活活餓死在沙丘。難道今日,我也要步其後塵了麽?”齊王抬起頭來,崢嶸畢現。這一刻。他不再是剛才那與世無爭的老人樣,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王者,氣勢無雙。


    李斯微微頷首,說道:“事情本不必如此。天下初定,秦王正需豪傑英才相助。而田氏一族曆代俊才,若是有著齊王首肯,他們必定能為秦國效力,到時豈不美哉?”


    齊王一笑,說道:“田氏一族人才凋敝,恐無法為秦王效力了。”


    “齊王應該知道違逆王上的後果。”李斯勸道。


    “抱歉!”


    “如此。李斯告辭了。”李斯見齊王堅定,遍拱手一禮,退出了屋外。


    臨走之前,李斯再看了一眼木屋。這怕是他最後一次見齊王了。


    ......


    月上梢頭,數個黑衣人在林木之間穿梭。


    齊王建走出了木屋,來到屋外的院中。


    黑衣人從木屋的四周數竄入了小院之中,跪倒在了齊王建的身下。


    “跟寡人進來。”


    齊王看了一眼領頭之人,雙手背負,轉身進屋。


    那黑衣人躬身領命。跟著齊王建也進了屋中,而剩下的人手則在屋宇四周警戒著。


    “嬴政要比寡人想象的還要厲害。”齊王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說道。


    “大王,您打算怎麽做?”


    “若寡人不死,這件事情便會沒完沒了。”齊王喝了一口杯中之飲,輕描淡寫的說道。


    “王上,三思啊!”那黑衣人聞聽之後,大驚,勸阻道。


    “寡人老了,活著隻會有礙我們田氏一族的將來的計劃。隻要有我在,嬴政的目光就會一直盯著齊國,盯著田氏一族。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而寡人若是不在了,這天下還有很多的敵手,值得他嬴政操心。”


    “可是大王若去,田氏一族必將四分五裂啊!”黑衣人疾聲道。


    “四分五裂麽?”齊王建一笑,“若是你連統合我田氏一族的本事都沒有,寡人又何必將稷下死士交於你?田橫!”


    “大王!”田橫還待說什麽,卻被齊王建搶先說了下去。


    “寡人知道你很疑惑。以你平日在田氏一族中普通得近乎平庸的表現,寡人又為何要將稷下死士交於你?”


    田橫黑衣罩袍,看不清臉。他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齊王建站了起來,看著身前單膝而跪的田橫,說道:“你知道寡人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闔門自守,都在做什麽?”


    田橫搖了搖頭,並不知道眼前的老者想要說什麽?


    “我在為我們田氏一族積累力量。”齊王建說到這裏,有些感慨,“田氏一族中每一個人的性格特點,寡人都一清二楚。而你,雖然看似平庸,卻有著一股與生俱來讓人依賴效死的特質,這便是王者之資。去吧!安安心心的等待下去,天下遲早會再度混亂。那時,便是各路英雄再次登場之時。而你能夠做到怎樣的程度,那已經不是寡人可以預料到的了。”齊王建揮了揮袖袍,轉過身去,似乎不欲再見田橫。


    田橫恭敬的跪了下來,以首叩地,九次而止。


    “王上保重!”


    篝火燃燃,田橫轉身離開,隱約間隻聽老者悠悠低語。


    橫掃六合,一統天下。誅狄滅夷。輝耀華夏。文治武功,以傳萬載。萬世之基,由我而始。


    “哈哈哈哈!好氣魄,好氣魄!”齊王的聲音徒然放開。隻是在屋外的田橫卻是辨不清老者那瘋狂的笑聲到底是在譏諷,還是在敬佩?


    ......


    荒漠的小道上,一隊騎兵正在其上奔馳,卷起了漫天的煙塵。


    這是在隴西境內,前方便是一座小鎮。


    這隊人馬衣著普通。形似商旅,然而氣宇之間卻不是商旅可以相襯。起碼,他們座下的馬匹就是在馬市之中,也是萬金難求的良駒。


    “呼!”嬴子弋歎了口氣,抹了抹汗。“前方有個酒肆,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


    “是!”嬴子弋身後的十數騎俱都應命下馬,跟隨著嬴子弋慢慢的向酒肆走去。


    酒肆的小兒很是客氣,將嬴子弋等人請了進去。


    嬴子弋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卻發現同在這酒肆之中,有一個持劍的劍客。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小孩子。


    之所以嬴子弋能夠在這坐滿四五十人的酒肆中注意到那個劍客,隻是因為這人乃是他的舊識。”


    “蓋聶先生。”


    嬴子弋一人走上前去,坐在了他的對麵,打著招呼。


    蓋聶的氣質依然是那麽從容淡定,他看向了嬴子弋,微微點頭。


    “公子可是要回鹹陽?”


    “奉王命而歸,也是沒有辦法。”嬴子弋聳了聳肩,談話間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瞥向了蓋聶身旁一直坐不穩的熊孩子。


    “這便是先生故人之子?”


    “沒錯!”蓋聶說道。


    嬴子弋一笑,來時他已經接到了消息,蓋聶叛出了秦國。秦王大怒。海捕文書便傳天下。甚至,秦國之內有數的精銳,龍虎騎兵也已經出動。


    “世人皆以為先生叛出秦國,一定會向東走。想不到先生卻反其道而行。真是讓我不得不佩服先生。”


    “公子過譽了。”對於嬴子弋,蓋聶並沒有應有的防備。起碼,在表麵上並沒有。


    “什麽嘛!你這個家夥,也不比我大幾歲,幹嘛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蓋聶身旁的熊孩子不滿的嘟噥著。


    “天明,不得無禮。”蓋聶厲聲說道。


    “可是。大叔......!”天明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心中那個強大無比的大叔在人前這個樣子。對待嬴子弋,蓋聶的身上有著一絲對待別人不曾有的恭敬。


    然而這恭敬意味著什麽?卻有點耐人尋味了。


    蓋聶眼神嚴厲,瞥了一眼荊天明,讓他不在說話。


    “哈哈哈!”嬴子弋笑道:“蓋聶先生不必如此,所謂童言無忌。”


    “哼!”荊天明哼了一聲,心中越加不爽,什麽童言無忌,你又比我大不了幾歲?


    “一路遠來,本想與先生暢談一番,可惜卻是不行了。”


    嬴子弋與蓋聶的談話正酣時,周圍已經不知不覺變了模樣。


    那些本來正在酒肆喝酒的人全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向著嬴子弋這桌看了過來。


    荊天明拉著蓋聶的袖袍,靈動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因為這莫名詭異的氛圍而感到不對。


    “本君本以為一路行事隱秘,卻不想還是著了痕跡。”


    “嬴賊,你惡貫滿盈。沒有想到還有今天吧!”


    “啊!原來不是找我們的。”明寶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喜笑顏開,對著蓋聶說道:“大叔,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蓋聶,今天我們不是來找你的。你若是識相,就帶著那個小鬼趕緊滾。”


    “大叔,我們走吧!”明寶拉著蓋聶的袖子,可是蓋聶卻是一動不動。


    嬴子弋一笑,“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那一路人馬?楚國?燕國?魏國?齊國?韓國?還是農家,墨家亦或是陰陽家?”


    “嬴賊,天下正義之士,無不恨食汝肉,寢汝之皮。”


    “抱歉,本君身為一個大反派,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但還是要在這裏說一句,汝妻子吾養之,汝無慮也。”


    “你找死!兄弟們上。”


    酒肆之中,數十劍客一擁而上。


    麵對著刀光劍影,嬴子弋卻是一點也不著急。抓起了桌上的燒雞,扯下了雞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本來還在左右觀望中的荊天明看到這副場景,大喊道:“你這個混蛋,那是我的燒雞。我可是求了大叔好久,大叔才買的。”


    六劍奴從屋頂之上一躍而下,圍繞在了嬴子弋的身旁。劍光閃爍,本已及近嬴子弋的數個劍客都在六劍奴漫天的劍勢下一一倒地。他們手中的佩劍也被斬斷,在嬴子弋周圍形成了一道殘劍圈。


    嬴子弋啃光了雞腿,將之輕輕砸在了荊天明的頭上,說道:“你這個小鬼怎麽這麽小氣,不就是吃你隻雞腿麽?等下我還你十隻。”


    “吹牛。”荊天明向著嬴子弋做了一個鬼臉,一臉不屑,同時又將自己的身軀靠近了蓋聶的身上。


    六劍奴結成劍陣,將嬴子弋護在了裏麵。一時間,所有的刀光劍影都被擋在了那劍圈之外。


    蓋聶仍然是自顧自的飲酒,他很清楚,這酒肆之中的刺客數量雖多,然而卻不是嬴子弋身旁那六名劍客的對手。消滅他們也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半個時辰之後,十隻烤的金黃的燒雞被擺在了荊天明的麵前。


    嬴子弋真是有點佩服這個吃貨。剛剛經曆了那樣一場腥風血雨,是個尋常人早就惡心的吃不下飯了。可是麵前的這位,口水四溢,小手在燒雞前點來點去,還在糾結著吃哪隻比較好。


    “怎麽樣?這可是我親自做的,嚐嚐看吧!”嬴子弋說道。


    荊天明一把抓了一隻雞腿,啃了起來,“真是太好吃了。”


    他一邊吃,一邊不忘向嬴子弋問道:“剛剛大反派是什麽?”


    “就是想吃燒雞就可以吃燒雞,想要多少燒雞就有多少燒雞。”


    “那當大反派要做什麽呢?”


    “壞事!”


    嬴子弋信口胡說著,他的注意力已經被遠方一騎快馬所牽動。


    茶肆之外,騎士下馬,匆匆的在嬴子弋的耳邊說了幾句。


    嬴子弋聽完,轉頭對著蓋聶說道:“三百龍虎騎兵離這裏已經不到十裏。我在這裏拖住他們,先生快走吧!”


    “多謝公子!”蓋聶一手持著淵虹,一手拉著還在燒雞堆中沉迷的明寶,向著遠方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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