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轉秋,世間之色。素翠清雅之色不在,秋風泛起,濁黃入目。從河東出關入魏地,嬴子弋一行所見,道路兩旁,時可見衣衫襤褸,骨瘦肌黃的百姓,有把力氣的,還可以逃遁山林,坐那無本的買賣。年老體衰者,卻是橫躺在路邊,乞討為生。


    秦法嚴苛,但法也容情。這一路之上,大小十數縣,郡縣官吏,也是有愚有賢。有的縣令為了完成秦皇所頒下的命令,也為了政績,大量的發動勞役,弄得民生凋敝。而有的縣令,卻是珍惜民力,養生休息。


    因此,嬴子弋一路所行,所見景色差異極大,富窮榮敝,各有不同。


    “翻過這座山,就到了外黃縣了麽?”忘巧騎在馬上,好奇的說道。


    忘巧與忘憂從小生活在山中,這一次卻是走的最長的一次旅行。與忘憂的含蓄內斂不同,忘巧興奮之意,已經躍然紙上。


    “族妹,外黃還有一段距離,翻過了這座山,是雍丘,再往東六十裏,才是外黃。”


    忘巧一有所問,魏豹總是獻殷勤般的說道。雖然魏豹看似沒有正形,風流紈絝,但是所學相當淵博。這一路行來,忘巧但有所問,無論地理民俗兵形縣治,魏豹總是能夠答的頭頭是道。


    而且,嬴子弋看來,魏豹所答,看似隨意,有些甚至像是玩笑之言,然而其中精要,引申開來,卻是非對這天下大勢研究的入木三分者不能回答。


    一句話,魏豹隱藏的很深,頗有點扮豬吃老虎的意思。


    這犢子,真是太能裝了。


    “大叔,你怎麽知道外黃還有六十裏,你來過麽?”


    這時,嬴子弋嫩嫩的說道,純真的表情卻是讓魏豹有火發不出。


    “小弟弟,說了多少遍了,哥哥今年才二十出頭,還沒有到大叔的程度。”魏豹和顏悅色的說道。


    “是麽?還真是看不出來啊!”嬴子弋十分’實誠’的說道。


    對於這兩個人的爭端,忘憂是心中通明。她很清楚,嬴子弋為何要這麽說,隻要將魏豹釘在大叔的位置上,其自然不好再向忘巧下手了。


    不過忘憂看了一眼忘巧,對方像是完全沒有發覺似的。忘巧看向魏豹,問道:“族兄,你餓了麽?我這裏有些點心,要不要吃點?”


    對於忘巧突如其來的好意,魏豹是既驚又喜,臉上全然是笑意。點點頭,魏豹從忘巧手中接手了點心,得意的看了看嬴子弋,一把塞進了嘴裏。


    “…….”嬴子弋也是無奈。


    這時,魏豹的仆從老安策馬從前方趕了回來。作為魏豹的仆從,他既肩負著護衛之責,也為這一行人擔任偵測之責。


    “少主,前方秦軍封鎖了山道。”


    老安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臉色上還有些不安。


    “封鎖道路,卻是為何?”逍遙子一路之上很少說話,然而他說的話卻是不能讓人不在意。


    “據說是為了搜索山裏的匪寇,防止他們進入雍丘。”


    “匪寇?這附近哪裏還有像樣的匪寇?秦軍攻魏的時候,王賁早已經將這裏肅清了。”魏豹奇怪的說道。


    “走,我們前去看看。”魏豹心中已經有所計較,說道。


    一行人沿著山路向前走了大概有一裏餘,卻見來往的要道上,已經築起了關卡。這裏是來往兩地的重要通道,商旅過客來往不斷。而這幫秦軍之中,為首的應該是一個百夫長,他形容醜陋,樣貌猥瑣,正指揮著一幹秦軍,時不時的還對過往的女子,其中美貌者動手動腳的。


    “原來是想著法,收點買路錢啊!”魏豹不屑的譏諷道,同時不忘對著身邊的忘巧和忘憂說道:“等會你們跟在我的後麵,盡量不要露出麵,免得多生枝節。”


    “恩|”忘巧與忘憂俱都點了點頭,也都明白魏豹的意思,從馬鞍上拿起了掛在其上的馬具,戴在了頭上。


    誰知,嬴子弋一行人還沒有上前,這一夥秦軍卻是遇到了一個硬茬。


    “你是何人?膽敢抗拒公務。”那百夫長一臉不爽的看著眼前這個不想交錢就過關的儒士。


    “哦?我抗拒何等公務?”那人一身儒裙,隻是卻是披頭散發,麵紅耳赤,手裏還拿著一壺酒,一點也沒有儒士應有的禮儀規度。


    這時,來往的過客都圍觀了起來,看起了熱鬧。


    “我等在此封鎖道路,清除匪寇。我等軍士盡心盡力,爾等身為大秦子民,難道不應該繳納稅麽?”那百夫長說道。


    “哈哈哈哈!”那儒士聽完,大笑道:“大秦軍政兩分,這收繳稅負一事,一向都由郡縣之中的丞吏管轄,何時輪到你來收了?將軍可知,依照秦律,僭越貪瀆之罪,該當何刑?何況,秦法明令,凡馳道過往,商旅過客憑路憑不需再繳多份稅。此乃始皇帝陛下頒下德政。將軍可知,公然違背始皇帝陛下的令諭,又該處何刑?”


    那儒士體格健壯,隨意的說完,拿起了手中的酒壺,又灌了下去。


    “你…你….”那百夫長被那儒士說的冷汗直流。萬萬沒有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居然來了一個懂法的,這讓百夫長始料未及。


    “胡..胡說…你胡說。”這百夫長有心想要狡辯,這時,他身邊的一名秦兵走了上來。


    雖然秦兵是湊著那百夫長耳邊說的,但是嬴子弋一行人,俱為高手,將他的話聽得是一清二楚。


    “白屠大人,這儒士我認識,乃是高陽狂士酈食其。”


    “他很有名麽?”白屠一臉疑惑的問道。


    “是的,他在當地很有名。酈食其雖然隻是看管裏門的下賤小吏,但即使是當地一方豪強,縣中官長,也不敢隨便使役他。”


    “真的這麽厲害?”白屠看著眼前這個搖搖欲墜的酒鬼,怎麽也看不出來這家夥居然是這麽厲害的橘色。


    秦兵點了點頭,神色嚴肅。


    “走吧走吧!”白屠不耐的下令道,撤了關防,讓在兩旁等待的商旅過客通行,當下便是一陣雀躍之聲。


    儒士一笑,拿著酒壺走了過來,經過嬴子弋身邊的時候,瞥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少年,隨即又灌了一口酒,向著遠方而去。


    酈食其麽?嬴子弋心中一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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