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


    千軍之中,馬啼嘶鳴聲響徹。轟然之聲傳至高地,龍且的心中震徹萬分。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萬馬奔騰,煙塵滾滾,近幾日天氣幹燥,泥土在馬蹄崩踏之下迸濺紛飛,碎土草屑混雜在一起,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震顫。


    天地之間,所有的聲音都被那隆隆之聲掩蓋。鐵騎奔騰,秦軍高呼之下,肅殺之氣遮天蔽日,百獸慌逃,萬鳥驚飛。這方土地上,沒有任何生靈敢於直麵秦軍的鋒芒。


    那凝結在一起,卻又異常穩固的東西。


    是什麽?


    看著秦軍衝鋒的場景,龍且的思維,此刻已經遠離了這場戰爭。心中震撼的同時,卻又驚訝於秦軍帶給他的感受。


    是什麽?


    龍且的心中想到。對了,是羨慕!還有著一絲嫉妒!


    就連龍且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卻有著心思開著小差。而且,心中的感受是如此的直白,直白到他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心中所想。


    身為兵家傳人,行軍作戰,攻城拔寨,靠的是什麽?


    士兵!


    每一將領都希望自己有好的士兵。因為,這是將領賴以生存的根本。


    曆代兵家之人,有善戰陣,有善攻城,有善守禦,有善籌謀,然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也是最為基本的,便是練兵。


    隻是,怎麽樣的士兵才算精銳?


    龍且的眼前,已經有了最為直觀的答案。秦軍那悍不畏死的眼神,一雙雙凝集在一起,裏麵所蘊含的是什麽?信心,士氣,還有最為重要的,渴求功名的榮耀!


    一輪箭雨從外射來,楚軍中陣前沿的士兵豎起盾牌,結成了緊密的盾陣。


    秦軍沒有強攻,隻是在外拋射著長箭。龍且明白,秦軍是在等,等兩翼的戰事結束,三麵合圍。所以敵將放緩了攻勢,在中陣,隻是在騷擾而已。


    龍且的中陣士兵中堅皆為重甲,長矛豎盾,他根本不擔心秦軍強攻。龍且有著信心,英布的援軍就在不遠處,隻要他堅守半個時辰,等到英布的援軍趕來,必將秦軍盡皆斬落。


    等等,不對!


    對方不是在等待三麵合圍!


    龍且站在山頭,看著秦軍變換陣勢。韓信拋棄了兩翼的協攻,中陣變換成錐形,他居然打算強攻?


    他瘋了麽!居然打算用騎兵去硬攻重甲列陣的步軍?龍且的心中,不可思議的想到。


    且不論勝算有多少,這層層重甲列防之下,拋去兩翼,就算勝,也隻會是慘勝。


    龍且想著,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兵士,銀白色的甲胄下,他們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著。


    糟了,龍且心中驚道。自己這方,士氣正在頹喪。


    楚軍的士兵中,一方是昔年的老卒,一方是新招的兵丁。這兩者占據了五萬楚軍的大多數。


    楚國滅後,這些老卒如行屍走肉般活著,直到項少羽的征召,他們的眼中才有了希望。


    這一路的攻城拔寨,雖然讓那些頹廢多年的老卒回複了不少的信心。


    可是這一次,當秦軍精銳正麵的衝鋒而來,他們的眼中,又出現了恐懼。


    一如十多年前,秦將王翦帶著數十萬大軍伐楚,那如潮的黑色戰甲,深深的烙印在每一個楚軍士兵的心中。


    他們或許會咒罵,或許消沉,但是那恐懼卻是無法消除。如今,似乎又被喚醒了。


    該死!


    龍且暗中咒罵道。他忽略了,這十多年來頹廢的日子所帶來的陰霾,又怎麽可能僅僅是幾場戰爭的勝利就能消除的呢!


    原來是這樣的麽?


    龍且的視線穿過層層的防線,看向了遠方秦騎中的那個年輕的統帥!


    上將攻心,對方一早就計算到了麽?那凶猛異常的攻勢,並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恫嚇!


    中陣緊密的步軍陣列,開始出現了一絲鬆垮的跡象。


    “讓我的親衛頂上去。”龍且拔出長槍,怒喝道。


    “是,將軍!”


    秦軍之中,韓信看著那紅甲的楚兵從中陣而出,很快駛向了前線,殺退了衝鋒的秦騎,穩住了戰線。“這便是騰龍軍團麽?”韓信輕笑道:“有點意思。若是此刻就退軍的話,那麽在身後茫茫的平野之中,楚軍很快就會被我一萬騎追殺殆盡。與其這樣,還不如堅守,等待援軍,或許還能掙脫。”


    楚軍占據地利,居高而下布陣。拖下去的話,必然對自己這方不利,對方打得是這個主意麽?


    韓信一笑,說道:“可惜的是,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啊!”


    …….


    宛城。


    項少羽的主力軍隊,圍攻了宛城近三日。


    這宛城曆史悠久,在楚國遷都之前就已經存在。秦國占據南陽之後,對於宛城進行大規模的增築。城高牆厚,且有河水圍繞。


    宛城連城數十,乃是大郡之都,城防堅固。項少羽知道,想要強攻下它,並不容易,即使是三日的猛攻,宛城守禦依然穩固,士氣也沒有多少鬆動。


    項少羽站在哨塔喪,觀察著宛城的城牆上的防禦。巨大的火爐十步一置,一排一排的弩機排列在牆頭上,守衛的秦兵躲在牆垛之後休息著。


    城牆之上,破損的痕跡十分的顯目,有些地方都已經崩塌了。這都是連日來楚軍攻城留下來的痕跡。一騎快馬進入了楚軍的營地。


    項少羽有些奇怪,因為那坐騎上的人正是龍且的親衛。


    “怎麽回事?”


    項少羽走下了哨塔,來到那名傷痕累累的騎兵麵前。


    “侯爺,秦軍來了!”


    那名親衛喘著粗氣,說道。


    “我不是派龍且英布前去阻攔了麽?戰事不順麽?”項少羽質問道。


    “秦將韓信率領一萬騎支援南陽,恐怕此刻將軍已敗。龍將軍讓我來提醒侯爺,至多一日,小心秦軍兩麵夾擊。”


    “什麽!”項少羽握著那名親衛的肩膀,問道:“怎麽回事?”


    “秦軍攻勢淩厲,不到半個時辰,已然攻破了我軍兩翼。我出發的時候,龍且將軍已然快撐不住了。”


    “那小龍怎麽樣了?”


    那名親衛哭喪著臉,搖了搖頭,說道:“若是英布將軍及時趕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的話,怕是…….”


    聽到這裏,項少羽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身旁的副將稟手而道:“侯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退軍!一定要把主力帶回去!”項少羽如此的說道,相當果斷。


    “可是侯爺,若是我們退軍的時候,南陽的守軍追出來怎麽辦?”項少羽的一幹副將也是久經沙場,自然明白若是此刻退軍的話,風險極大。


    “沒事,援兵不到,宛城守軍必然不敢輕易出城。為防萬一。我親率三千親衛殿後。”


    “是,侯爺!”


    ……..


    秦宮。


    “韓信將項少羽趕出南陽了麽!”


    嬴子弋坐在皇座之上,聽著手下的報告。


    “陛下,韓信將軍率領一萬騎,連破叛軍。十日不到,便解了宛城之圍,如今,叛軍倉皇而逃。南陽一地已經平複,我軍甚至還攻入了穎川郡與陳郡,連奪十數城。”


    嬴子弋點了點頭。下首,王離,趙信等人躬身而待,聽完了丞相府兵曹的稟告。


    “王離!”嬴子弋將目光放在了這位新封的鎮南將軍身上。


    “臣在!”


    “叛軍入寇,此次南陽受損嚴重。你這次率軍十萬入屯,要好好安撫當地的黔首,回複秩序與生產。”


    “臣遵旨。”


    “趙信!”


    “臣在!”


    “你率領兩萬偏師入屯襄城,可知朕讓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陛下聖心,臣苦思數日,略有所得。襄城上連漢水,下可順流達九江,會稽。陛下讓臣在襄城督戰船,是否為了他日收複東麵的失地做準備。”


    “沒有錯。”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連江而下,叛賊勢必不可擋。你的職責重大,要小心。”


    “臣多謝陛下信重。”


    一眾臣子退了下去,宮殿之中,一道黑影快速的在接近。


    這守衛森嚴的宮殿之中,層層的禁衛,侍奉的宮娥內侍,看著這道黑影,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仿佛泥塑木偶一般。


    “怎麽樣了?”


    猴子來到嬴子弋的座榻之旁,湊了上去,嬴子弋問道。


    “臣已經將線索透露給了田言。”


    猴子小聲的說道,臉上甚是猥瑣的表情。


    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英布和季布那邊呢?”


    “我們眼線埋伏多時,隻是這次項少羽攻勢迅捷,消息沒有來得及傳過來。叛軍雖然敗了,但是項少羽撤退的很果斷,三萬主力尚存。不過他顯然已經惹惱了扶蘇。我軍一路遠追,攻下的都是公子扶蘇直轄的領邑,而他卻是躲的很快。陛下,扶蘇會對項氏一族動手麽?”


    “現在扶蘇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奪取滎陽和邯鄲,他還沒有精力與項氏一族翻臉。而且,項氏一族割據江淮之間,即使他們翻臉,也足有自保之力。所以項少羽才如此的肆無忌憚,將扶蘇的城池當成了擋箭牌。”


    “陛下!陛下!…….”


    急聲呼喊傳來,內侍慌慌張張的跑進了殿宇之中,而猴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嬴子弋的身旁。


    這個內侍渾身顫抖,好像見到了鬼一樣。


    “什麽事,如此慌張!”


    嬴子弋倒是有些好奇,秦宮律令森嚴,對於宮娥內侍的管束尤重。究竟是什麽事情,能夠讓這個內侍露出這番模樣?


    “打…打起來了!”


    “什麽打起來了?”


    “夢君,夢君她在宮殿前與另外兩名女子打起來了!”


    “什麽!”嬴子弋霍然的站了起來,曉夢居然和人打了起來?她一聲修為已近舉世之境,什麽人能夠和她打起來?


    等等,兩名女子,難道是?


    “擺駕!快擺駕!”嬴子弋指揮著身邊的內侍,急急忙忙的說道。


    宮殿之中,剛如泥塑一般的內侍宮娥動了起來,看著這般急匆匆的樣子,揮了揮手:“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


    衛尉,九卿之一。


    與郎中令一起,掌握這大秦宮中禁軍,職位極其重要。


    秦宮眾多,衛尉不隻是一人。但是新任的蓋聶卻是不敢讓人小看,身負守衛天子所在禁宮門衛,一上任便已經吸引了眾多卿貴的目光。


    宮牆之後的廬舍之中,是守衛宮門的禁軍住宿輪值之地。身為衛尉,蓋聶在其中也有著一間獨立的屋舎。


    此刻,屋中爐火燃燃,蓋聶坐在榻上,正擺弄著火焰,烹煮著茶水。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名中郎將慌慌忙忙的走了進來,說道。


    “什麽事情?”蓋聶將舀了一勺水,倒進了杯中,問道。


    “有人闖入了禁宮之中,正在陛下寢宮之前廝打了起來!”


    “哈?”蓋聶有些驚訝,說道:“你是說,有人在陛下的宮殿之前廝打了起來?”


    “是的!”那中郎將咽了咽口水,說道。


    這名中郎將是久經戰場的勇將,可是今天的遭遇可是讓他著實的心驚肉跳。


    “是男是女?”蓋聶卻是十分的鎮定,詢問道。?“女的,都是女的。那兩名闖入禁宮之中的都是女的,和陛下新封的女君打了起來。”


    “哦!”蓋聶端起了茶杯,輕輕的啜了一口。


    “大人,我們要不要派兵阻止?”郎中令驚訝於蓋聶的態度,但還是試探的問道。畢竟,這件事情,陛下若是事後追查起來,那可是大罪啊!


    “陛下的寢宮已經不是我們管轄的地方了,你讓兵衛緊守宮門,一應巡防,一切如常便是了。記住,不要讓人接近那三人切磋的地方。”


    “切...切磋?”那中郎將一腦門的汗,蓋聶大人居然形容這是切磋!


    這可是私闖禁中,騷亂禦前的大罪啊!何況還是天子寢宮之前,尋常人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而衛尉大人居然將這件事情定性為...切磋!


    “怎麽,你有疑惑麽?”蓋聶看向了身旁的中郎將,問道。


    “末將遵命!”那中郎將滿腹的疑惑,不過終究還是稟手退了下去。


    蓋聶搖了搖頭,悠悠的喝下了茶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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