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的離去一如到來般悄無聲息,能夠證明發生過什麽的房間也在那個新魔法的效果下一如既往,這個稱得上混亂的早晨發生的事被默契地隱瞞了下來。(.)


    “塞巴斯蒂安,我姑姑回來了嗎?”一下馬車,該隱就迫切地先問起安緹諾雅的行蹤。這兩天連續有事發生,安緹諾雅也暫時留在凡多姆海恩莊園,隻是往往全天不見人影。


    “安緹諾雅小姐出去前說今天會晚一點回來。”塞巴斯蒂安一邊替夏爾解下披風,一邊彬彬有禮地回答。


    該隱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然後對後麵那輛馬車的車夫吩咐了句什麽,丟給他幾枚錢幣,那個車夫笑眯眯地打開車門,朝裏麵招呼了一聲,一個穿著質地精良手工細致但卻顯得頗為陳舊的淺色外套的年輕男子走了下來,銀色碎發垂在額前,一雙深綠色的眼睛因為臉上掛著的微微笑意而使得那原本看起來應該顯得冰冷的顏色變得溫和起來。


    塞巴斯蒂安對夏爾挑起一邊眉毛,夏爾漫不經心地解釋:“利夫?拉斐依特,該隱給安緹諾雅小姐找的執事。”


    “哦?少爺查過了嗎?”


    “恩,背景沒什麽問題,一個破產的小貴族。”夏爾點點頭,將手杖放進大門邊的大肚花瓶裏,抬頭正好看見塞巴斯蒂安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在交談的該隱與利夫,不禁皺皺眉:“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問題,少爺。”塞巴斯蒂安微笑著收回目光,心裏的疑惑卻揮之不去。


    總覺得那個人很奇怪……究竟是什麽地方呢?


    惡魔摸了摸下巴,將疑問埋下。


    安緹諾雅依然準時地在最後一線陽光消失前出現,原本一臉嚴肅地和夏爾討論著什麽的該隱立刻歡叫一聲跑過去:“姑姑,你回來了!”


    “恩。”公主點點頭,表情有些疲憊。魔法陣是容不得一絲錯誤的,需要始終保持著高強度的集中與穩定的魔力輸入,即使是她一天下來也覺得大費心神。


    見該隱一臉緊張,夏爾無奈地搖搖頭,咳了一聲:“該隱,你不準備給安緹諾雅小姐介紹一下嗎?”


    “啊,”該隱回頭叫了聲:“利夫,過來。”然後抓住安緹諾雅的手臂高興地說:“姑姑,我給你介紹個人。”等銀發青年走到麵前後抬抬手說:“姑姑,這是利夫?拉斐依特,醫學院畢業,興趣是醫術,曾經學過拳擊……”


    安緹諾雅的眉毛隨著他的介紹越挑越高,幾乎挑到了發際線的位置,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卻沒說什麽。該隱一連串氣都沒換地將利夫的家世背景興趣愛好特長技能包括經常讀的書都說了一遍後,這才停下來,呼了口氣,然後轉過臉,揚了揚下巴,表情嚴肅地對利夫說:“利夫?拉斐依特,這是你將來的主人,安緹諾雅?哈利斯。”


    頓時安緹諾雅和利夫臉上都露出有些錯愕的表情,公主抬起眼,漠然地打量著跟前這個陌生的銀發青年。看了幾眼後突然輕輕皺了下漂亮的眉毛,銀藍色的眼睛瞬間冷得像是一月裏的波羅的海。這時該隱拉了拉她,期待地問:“姑姑,我想讓利夫做你的執事,你覺得怎麽樣?”


    沒等公主回答,利夫突然深深彎下腰,語氣恭敬地說:“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成為哈利斯少爺的執事。”


    安緹諾雅的眼神愈發冷下來,該隱不悅地問:“拉斐依特先生,我不記得在之前的談話中給了你自由選擇主人的權利。”


    利夫單膝跪在該隱身前,嘴唇貼了一下他的衣角,然後抬起臉,眼神堅定語氣真摯地回答:“我很感謝您對我的幫助,可以的話,請允許讓我侍奉您來報答。”


    該隱皺起眉:“想報答我的話,隻要讓我姑姑滿意就可以……”


    塞巴斯蒂安突然打斷他的話,微笑著插口道:“該隱少爺,既然拉斐依特先生這麽堅決,不如看看安緹諾雅小姐的意思?”


    該隱一愕,抬起頭問:“姑姑?”


    安緹諾雅冷冷地瞥了塞巴斯蒂安一眼,彎下腰笑了笑,目光柔和地問:“該隱自己不需要一個能幹的執事嗎?”


    該隱笑嘻嘻地回答:“我可以向夏爾借,對吧?”他朝夏爾擠擠眼睛,凡多姆海恩伯爵沒好氣地扭開頭,不理睬他。[]該隱聳聳肩,不介意地繼續問:“姑姑,怎麽樣?您喜歡利夫嗎?”


    安緹諾雅看了看還跪在該隱身前的利夫,考慮了一會:“我想我並不需要一個執事隨時聽從吩咐,也許你自己更用得著?”


    該隱失望地看著她:“您並不喜歡,是嗎?”


    公主微笑起來,摸摸他腦袋說:“不,我很喜歡,謝謝你,該隱,不過你知道的,這不方便。”


    該隱沉默了一會,然後點點頭:“那好吧,姑姑。利夫,你以後還是做我的執事,但要記住,你的主人是安緹諾雅姑姑。”


    利夫再次吻了吻他的衣角,站起來,向安緹諾雅深深鞠了一躬:“我明白了,該隱少爺,安緹諾雅小姐。”


    該隱皺著眉糾正:“是安緹諾雅小姐,該隱少爺。”


    公主笑著揉亂他的黑發:“這不重要,該隱。”她頓了一下,問:“不過我剛好有些東西需要整理,介意把拉斐依特先生先借給我用一會嗎?”


    “哦,他本來就是屬於您的,姑姑。”該隱一本正經地回答,然後看著利夫,銀發青年立刻單手撫胸地朝安緹諾雅欠一欠身:“隨時為您效勞。”


    “那麽,跟我來吧。”


    “請坐,拉斐依特先生。”


    “請直接叫我利夫吧,安緹諾雅小姐。”銀發青年恭謹地站在一旁,並沒有聽從坐下。


    公主也不勉強他,隻是隨手翻開昨天沒看完的書,頭也不抬地問:“這樣習慣嗎?”


    “抱歉?”利夫沒聽懂她的話,疑惑地問。


    安緹諾雅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書頁上:“驅使著沒有生機的軀殼很辛苦吧?”


    利夫目光猛地一縮,隨即若無其事地笑著問:“真是抱歉,還是無法理解您在說什麽呢。對了,安緹諾雅小姐剛才不是說有東西需要我幫忙整理嗎?”


    安緹諾雅用一隻手支著頭,慢慢地抬起眼看著他,眼神並不特別冷漠,甚至稱得上溫和,利夫卻覺得那對純粹的銀藍色讓他從身體深處一直泛出寒意來。


    “我沒有興趣玩這樣的遊戲,已故的拉斐依特先生。如果你願意解釋一下你出現的原因和目的,這場談話對我們雙方都會愉快得多。”公主看了他一會,慢悠悠地開口。


    利夫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安緹諾雅眼神淡漠地看著銀發青年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張開口:“我想您也許誤……”


    “我討厭借口。”法師打斷他的話,冷淡地說:“原因,目的。”


    利夫臉色鐵青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然後低下頭:“雖然不明白您是怎麽發現的,不過很抱歉,隱瞞了身份,但我並沒有什麽特殊的目的,讓我複活的人隻要求我照顧好該隱?c?哈利斯少爺。”


    安緹諾雅仔細打量了他一會,突然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句什麽。利夫吃驚地發現自己莫名對麵前的少女從心底產生了一種敬畏,仿佛對方隻需點點手指就能立刻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隻要她一個命令,他就願意去做任何事情。


    利夫驚恐地注意到這些古怪而可怕的念頭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他甚至可以一邊理智地困惑於這些想法,一邊卻又真切地渴望著聽從對方的吩咐。


    公主滿意地看著銀發青年的樣子。失去了巫妖模板,她原本也沒有把握“嗬斥亡靈”這個技能是否還能繼續使用,不過現在看起來效果和原來的一樣。


    她從書桌後站起,走到他麵前:“我不管叫你接近該隱的那個人究竟對你下了什麽命令,他也許可以讓你的身體複活,但我卻可以拿走你的靈魂,拉斐依特先生。”


    利夫額頭不斷地滴下大滴的汗水,即使意識在拚命克製,心底卻有個聲音在不斷叫喊著:“臣服於她!臣服於她!臣服於她!”


    隨著少女腳步走近,強烈的敬畏恐懼感覺終於讓他在她麵前跪了下來,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般行了一個奇怪的禮。


    安緹諾雅看著青年在腳邊深深埋下頭顱,微微皺起眉。她知道這隻是“嗬斥亡靈”這個巫妖特有技能帶來的效果,不死生物們對於亡靈之主的敬畏。當這個法術持續的時間消失,利夫的感覺也會恢複正常。


    法師想了想,取消了這個法術。


    那可怕的感覺驟然消失,背上巨大的壓力瞬間移走,青年猛地喘了口氣,向後跌坐在地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英俊的麵孔上滿是汗珠,墨綠色的眼珠帶著毫不掩飾的畏懼盯著少女。


    公主在他身邊蹲下,抬手固定住他的臉,冷冷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利夫?拉斐依特,無論你本來打算幹什麽,既然成為該隱的執事,那麽你就隻是他的執事。如果,你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我會親手挖出你的眼珠,把你的靈魂掛到教堂頂上去……”


    她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表情緊張的利夫,偏著頭甜蜜地笑了笑,溫柔地說:“相信我,那對你來說會是最仁慈的一個下場。”


    他知道她說的全是真的,她幹得出,她也做得到,他就是知道。


    利夫平靜了一下心情:“我會對該隱少爺忠誠的。”


    “那真是……太好了。”公主再次微笑起來,房門被輕輕叩了三下,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安緹諾雅小姐,少爺請您下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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