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被封印了,四代目死了,木葉安全了。


    波風皆人與其他在九尾一役中亡故忍者的葬禮安排在三天後的下午,天很陰沉,帶著雨粉。


    兩個孩子一早就被宇智波美琴看著換好沉重的素色和服,用黑色細繩繞好的白色信封斜插在和服領口,鼬看著這兩天一直寡言的妹妹,低聲請求父親:“我先帶瞳過去。”


    宇智波富嶽點點頭,沒說什麽。


    仆婦將插在瓷瓶裏的油紙傘給少爺遞上,傘也是全素的,握把處有個小小的黑色團扇紋飾。


    鼬看著大宅外被雨沾得有些滑濘的泥土路,到底還是站在門廊上把木屐套上,然後一隻手抱起妹妹,另一隻手打著傘,朝他們都很熟悉的火影辦公室走去。


    門是虛掩的。


    毫不意外地在裏麵看到了那個銀發忍者――眼圈發青,頭發淩亂,蜷著一條腿坐在窗台上喝酒。聽到聲音,也隻是朝他們望了一眼,目光陰鬱,沒說什麽,低下頭繼續往碟子裏倒四代目最喜歡的青梅酒慢吞吞地喝。


    房間裏極安靜,隻有窗沿雨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響。


    過了不知多久,房門被再次打開,猿飛三代慢慢踱了進來。幾天功夫,原本筆直的背脊竟像是佝僂了一些下去,臉上的褶子愈發多了。


    他走進來,好像一下子不那麽適應這樣昏暗的光線似的,稍微停了一會,然後說:“都走吧,該過去那邊了。”


    三代的語氣很平穩,聲音卻透著股蒼老。


    四代目大人雖然是自來也前輩的學生,卻基本上是被三代目大人教導著成長的。眼前的老人心裏的悲痛比起瞳和卡卡西前輩,隻會更多,卻沒法像他們這樣――九尾一役元氣大傷的木葉讓這位老人根本沒有時間去懷念。


    鼬覺得很敬佩,卻又有些憐憫。


    他第一次這樣清晰地認知到,責任之於一個人,意味著什麽,就連個人的感情都得被置之於後……


    四代去世後,村裏並沒有選出下一任火影,而是由猿飛三代擔了起來。


    卡卡西拚命地接高危級任務,偶爾回村子也很少碰麵。


    自來也一年多後回村時,正好碰上卡卡西帶著身瀕危的重傷回來,等他出院後,就被征得三代目首肯的自來也打包帶走,據說是寫作的時候需要有人幹些打雜的活。


    幾個月後卡卡西回村,帶著自來也的出道作品當手信,送給木葉所有相熟的忍者,包括猿飛三代和鼬都得到一本,封麵上是《親熱天堂(上)》。


    送給安緹諾雅的則是一套淺金色的友禪染,據說花掉了他過去兩年的工資和自來也第一版的稿費才買下。


    公主發現自來也預測女孩身形很精確,和服十分合身。


    鼬在開始兩年一直與妹妹一起出任務,後來因宇智波富嶽要求被單獨調到一個小隊,並開始正式接觸家族裏明麵暗麵的事務,同年,拿到了中忍資格。


    在他十歲那年,接了一個單獨的追殺任務,任務完成時遇見同樣在水之國出任務的安緹諾雅,被發現他的寫輪眼已經開到三勾玉。


    回村後鼬變得愈發冷僻,忍術的進展卻突飛猛進,卡卡西建議三代考慮選擇鼬作為接任他的暗部分隊長的人選。


    止水通過了上忍考試,拿到資格的那天將兩個難得同時在村裏的宇智波拖到他們幼時常常練習忍術的後山上喝酒慶祝,並說自己最大的心願就是退休後帶著老婆天南海北地遊玩。但又說自己老爹太過嚴厲,他這輩子大概找不到願意嫁進他家的漂亮姑娘了。不過當不了好丈夫至少還能當個好兒子,以後的事情他還是不去想太多比較好。


    公主認真地說等他到退休的年紀兼人叔叔肯定已經死了,他這兩個心願應該都能滿足沒有問題,被鼬彈了下腦門還警告止水以後禁止在他妹妹跟前說亂七八糟的話。


    臨走的時候止水建議鼬還是別在暗部工作轉回到木葉警備部隊。


    “不管怎麽樣,警備部隊裏都是宇智波啊。”止水勾著他肩膀說。


    鼬回答他再考慮考慮。


    佐助長得賊快,從皺巴巴的醜猴子變成圓滾滾的娃娃再到滿地亂爬的小鬼沒花多長時間,一歲不到就能跌跌撞撞地走路,無比地粘長兄和長姐,並且相當神奇地能夠無視那兩人一同散發的冷氣往他們身上蹭。


    最小的這枚宇智波開始學習忍術時,向鼬請教得到了良好的指導。向公主請教時卻被虐得慘不忍睹,從此有了心理陰影,偷偷在心底發誓總有一天要變得和哥哥一樣強大,然後讓姐姐跟自己說“我輸了,佐助真厲害!”


    至於公主自己,依然老樣子盡挑和水之國有關的任務出,不管任務難度每次都花正正好好一個月的時間。


    隻是那麽長時間找下來,不知是否她運氣實在太差,好幾次都和那個縫隙擦肩而過,往往她剛到,那道時空缺口就移別的地方去了。


    中間抽空去了趟風之國,將那些過度繁衍的沙獸群落都解決了,在其中一個群落附近還遇上一個挺好玩的娃娃,和佐助差不多大的樣子,一頭短短的紅發,看起來像是剛和別的小孩打架打輸跑出來的,兩個烏青的眼眶讓安緹諾雅懷念地想起了湯姆與阿布拉薩克斯的初會。


    那小鬼一個人坐在沙丘上,背上背著個十分巨大的葫蘆,看上去像是坐都沒法坐穩當被葫蘆托起大半個身子的模樣,十分深沉地托著下巴作望月狀。


    安緹諾雅不知為何就想起了卡卡西這幾年時不時地拿本始終沒換過的小書蹲在樹枝,房頂,窗台,隨便什麽地方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於是突然好心腸發作,決定將這個娃娃送回他家去――附近可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從那個孩子的角度看――空曠肅殺的沙漠,消失在這種地方,沒有人找得到――多適合他!反正,唯一關心他的舅舅也不過是想找機會殺了他而已,到最後,陪伴著他的,也隻有這些沙子……還有那頭怪物。


    沉浸在這樣怨恨又哀傷的情緒中難以自拔,眼前卻突然多了一個人影――身上的衣服有點像村子裏的千代婆婆穿的那種,但要好看得多,人也是――他聽說過在沙漠裏呆久了快要死的人會看到一種叫作“海市蜃樓”的幻象。


    “原來我快死了嗎……”孩子喃喃地說,臉上隻有極淡的一點好奇,他知道死就是像那些被他的沙子帶走生機的人那樣永遠躺在地上不會說話不會動彈,但他沒想到自己也會變成那樣……不知道死的時候能不能感受到疼痛的感覺?


    公主嘴角一抽,愈加確定這個孩子就像是那些她和鼬還在忍者學校念書時班裏的女學生一樣,沉浸在一些奇怪的故事裏,幻想著自己落入絕境,然後會有一個“xxsama”來進行拯救――隻不過那些女生的幻想裏那個擔負著拯救重任的都是鼬,而現在看起來這個任務落到了自己頭上。


    花了半秒時間考慮自己要不要按照這個孩子的劇本往下念台詞,並用後半秒將先前這個想法扼殺掉,安緹諾雅招呼到:“……葫蘆君,你的村子在哪?”


    孩子呆了呆,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那個幻象是在叫自己――幻象?不是幻象!


    他一下子跳起來,沙子從背後的葫蘆嘴裏噴湧出,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朝對方卷去。


    安緹諾雅有些訝異地閃開,略帶好奇地朝他背上那個巨大的葫蘆看了兩眼,她輕鬆閃避的模樣顯然刺激到了紅發男孩:“沙縛樞,去死吧!”


    澎湃的查克拉從他體內奔湧而出,遮天蔽日的沙子一下子將附近罩住。


    安緹諾雅不緊不慢地撐了個防護罩,奇怪地問:“我們有仇?”


    男孩眼中流出凜凜殺意,緊緊盯著那些沙子團成一個卵形,卻壓縮不下去,渴望見到鮮血來澆熄胸口燃燒的熾焰,反正他是怪物!反正沒有人會把他當成同類!反正……不過是個……人類而已……:“妨礙我的,通通都要殺掉!”


    這個孩子的妄想症好像太嚴重了一點,被包在沙團裏的安緹諾雅搖搖頭,十分憐憫他的父母。


    她破開束縛,正想說明自己沒有陪著他繼續玩角色扮演的遊戲,那紅發男孩卻不依不饒地繼續攻了上來,公主微微皺眉,發現對方完全不能溝通後終於有點怒氣上來,沙子形成的阻隔對法師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男孩失去最大屏障後被抓了起來揍了一頓,絲毫不比她指導佐助時下手更輕。


    男孩憤恨欲狂,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對方,突然結了個印,隨後一個巨大的沙球將他包裹起來。


    安緹諾雅活動了一下後精神變得很不錯,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沙球,從裏麵傳出的氣息比先前那個小男孩強大太多,倒是有點類似……


    沙球裂開,一頭奇怪的巨獸出現眼前,在獸身上浮出男孩正沉睡的半截身軀。


    “又是封印?”公主想起家裏那個一門心思要變強的弟弟,看著跟前這頭胖妖獸的目光突然熱切起來,讓對方感到一陣詭異的寒意,隨即便甩甩腦袋,一爪子拍了過來――


    半分多鍾後,沙漠上多了個巨大無比的冰坨。


    次日清晨,男孩在暖洋洋的晨旭中醒來。


    蘇醒的那瞬間他有些反應不及,真正睡眠的感覺,他有多久沒嚐到過了?


    男孩坐起身來,目光下意識地搜索著昨晚那個愚蠢的女人的屍體。


    環視一圈,無果。


    難道被守鶴絞成肉沫所以沒法看到了?


    沒花太長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不過是又一個死在他手下的……人類而已。


    他眯了下琉璃色的眼睛,抬手擋住一點陽光,昨晚惡鬥的後果開始顯現出來,身上還留著被暴打的傷痕,饑餓和幹渴的感覺侵蝕而來。他翻了翻褲兜,裏麵隻有幾顆泥巴搓的彈子和一個沒有削好的木頭人像,人像背後和他一樣背著個巨大的葫蘆。


    男孩眼睛一沉,掏出人像用力掰斷,遠遠丟出去,想了想,沙子一下子從葫蘆嘴中湧出,將那個人像卷起來壓成粉末,風一吹,就無影無蹤。


    會妨礙到他的東西,沒必要存在!


    男孩盯著風吹過的那個方向,過了會突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這次是出現真的幻覺了嗎……


    他好像……看見空氣裏出現一扇門?


    那扇華麗但奇怪的門被推開,一個眼熟得過分的身影從裏麵邁了出來――


    又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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