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四的故事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超多好看小說]邱震霆瞪著眼睛:“那後來呢?見到魔教的人了?”


    “沒有。”大嘴四道,“我們三個怕被他們發現,本想遠遠跟著,誰知秦山上的樹林像迷魂陣似的,我們聽他們腳步去遠了,站起來一看,就連影子也難找,四下裏轉了半天,連根毛也沒有。隻好下山去。你知道第二天怎樣——嘿!第二天,那個鐵劍門的肖掌門就不見了!他的徒弟四處找他,怎麽也找不到,本來想發動大家一起去搜尋,但端木平就說,現在進京去阻止袁哲霖作亂才是第一要務,肖掌門武功高強,應該不會出事。那些‘倒袁軍’除了鐵劍門的,都同意。於是鐵劍門的人就留下來繼續找他們的掌門,端木平則率領眾人上京去了。我們三個想來想去,要不就是他們那天夜裏又遇到了什麽魔教高手,把姓肖的殺了,卻放過了端木平;要不,就是端木平謊話連篇,跟姓肖的沒有半句真話。”


    大嘴四說得口幹舌燥了,端起一杯酒來潤潤喉。猴老三就在一邊冷笑道:“看,明明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你說書似的說了那麽一大通,渴死你活該!也不知你這人究竟是怎麽搞的,剛才已經跟玄衣師太他們說了一遍了,現在又說一回,也不嫌累!”


    大嘴四笑道:“不說一大通,怎麽說得清楚?不說清楚,怎麽能讓大家看清端木平的嘴臉——話說我們心裏很是懷疑,暗想,嚴幫主心裏隻有為民除害這一個念頭,怎麽會在這種緊要關頭跑到秦山上?既撞到了當日從他手裏救走玉旈雲的人,以他那性子,肯定衝上去跟人拚命,豈有莫名其妙跟人學功夫的道理?我們就悄悄又回了秦山上來。這次又看到神農山莊的兩個弟子,還帶著他們那勞什子的毒煙。我們憋氣一路跟著,來到了一座山洞前。那裏有座墳,大石頭上刻著‘華重翦’三個字。神農山莊的弟子鬼鬼祟祟的,我聽他們議論,好像是端木平告訴他們,天下間膽敢把翦重華的名字的倒過來寫的,也隻有魔教的餘孽闋遙山。這裏住的應該是闋遙山的後人。”


    “翦重華?”邱震霆道,“這又是誰?”


    “呔!”山羊胡子蒼翼已經帶著洗幹淨眼睛的白翎回來了,聽到邱震霆的話就怒喝道,“誰敢直呼翦大王的名字?”


    “什麽翦大王翦小王?”邱震霆方才敗在他的手上滿肚子怒氣還沒處發,正好就吼了出來,“老子就是不認識他,怎麽了?你還殺了老子不成?”


    “要殺你還不容易麽?”蒼翼道,“哼,不過咱們既然是翦大王的傳人,就要遵循他老人家的教導,不會濫殺無辜的!就好像這次我們來到中原打聽闋前輩的下落,也不曾害過一條無關的人命。”


    “哼!說的好聽!”邱震霆道,“方才要不是俺的弟兄們出來,你就害了俺和俺二弟了。”


    “真是笑話!”蒼翼冷冷道,“要是我有心殺你,還能等到你的弟兄出來麽——三當家、四當家、五當家,你們的這位大哥實在和你們有天壤之別。當初怎麽會和這種人結拜?”


    “嗬嗬,蒼大俠的幾位同門不也是個個不同麽?”辣仙姑打圓場道,“要是大家都一模一樣,豈不少了很多樂趣?再說,我們的這位大哥直腸直肚,絕不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他豈不是比那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的端木平可愛可親得多麽?”


    蒼翼和邱震霆同時“哼”一聲,扭頭不看對方,以示鄙夷。


    “大哥。”辣仙姑笑道,“其實,你不知翦大俠是何許人,也算情有可原。畢竟,他去世已經幾十年了,江湖上的人也忌諱提起他。不過,他可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曾經做過武林盟主,後來武林義師抵抗西瑤栗佤族人的侵略,翦大俠被指責指揮不利造成義師傷亡慘重,不得不自盡以謝天下。中原武林從此定下不可一人獨大的規矩,不再選武林盟主,而是分成四方武林,各自有盟主,互相製約。袁哲霖是翦大俠之後第一個當上中原武林盟主的人。”


    “可見——”蒼翼冷笑著發表意見,“中原武林沒什麽好人!當然,闋前輩和你們三位當家可以除外。”言下之意,邱震霆和管不著也都是壞人。


    此時,白翎也給管不著鬆了綁,又惱火地對白羽音道:“我看你是個姑娘家,本來還覺得有點兒對不住你。早知道你這麽心狠手辣,我就把你從牆上扔下來,摔你個半死!”


    白羽音瞟了他一眼:“好沒禮貌的小鬼!我可是楚國的郡主,你算什麽?”


    “我是西瑤子民,跟你楚國郡主有什麽關係?”白翎不甘示弱。


    “西瑤是我楚國的屬國。”白羽音道,“你就是我的臣子啦,我想用石灰粉撒你,就用石灰粉撒你!”


    “你那是老黃曆了!”白翎道,“我西瑤早就不是你楚國的屬國。前不久,你們還派使臣來低聲下氣要求和我們結盟呢!我們不答應,他就用下三濫的手段偷走了火炮和《鑄造秘要》,哼,這也算是天朝上國的作為麽?”


    “你胡說!”白羽音跳起來。兩個少年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不休。


    邱震霆等人卻懶得理會,繼續問大嘴四後來發生了何事。


    大嘴四便說下去:“端木平的徒兒朝山洞裏一直放毒煙,就有一支軍隊也要被他們熏死了。他們二人卻不敢停手,嘀嘀咕咕的說話,那意思好像是,端木平隻派他們兩個人在這裏把守,實在太危險了,萬一魔教妖人不怕毒煙,他們豈不是小命不保?”


    “難道端木平要在哪裏守株待兔?”管不著奇怪。


    “我開始也這樣想,也許他神農山莊既想霸占鏟除疾風堂的功勞,又想獨吞剿滅魔教餘孽的好名聲,就使出放毒這種隻有咱們山賊土匪才幹的事。不過——”大嘴四嘿嘿一笑,“不過這後麵的事,想也想不到——鐵劍門姓肖的突然從那山洞裏出來啦!他一腳一個把端木平的徒兒踢倒了,怒喝道:‘端木平呢?’那兩個徒兒嚇得麵無人色:‘肖掌門,你不是……’肖羽獰笑道:‘我不是死了麽?嘿嘿,你們的好師父假冒為善的本領江湖上無人能及,武功卻還沒有厲害到能殺死我的地步——他到哪裏去了?’兩個徒弟不敢撒謊:‘師父……跟各路英雄到涼城去了!’肖羽哈哈大笑:‘他倒已經把自己當成是武林盟主了!哼!你們快老實交代,昨天夜裏,你們在這裏拿走了什麽?有沒有找到優曇掌的秘笈?’兩個徒弟連連搖頭:‘晚輩實在不知道肖掌門說的是什麽。師父隻叫我二人牢牢守住這裏,監視魔教妖人的行蹤。’肖羽大笑道:‘就憑你們兩個?真是笑死人了!端木平說了那樣一個天花亂墜的故事,以為能騙得了我?魔教妖人如果真像他說的那麽厲害,他帶著你們這些草包來搜尋其下落,不是自尋死路麽?哼,我看根本就是嚴八姐無意之中發現了闋遙山生前的隱居之地,得到闋遙山遺留的武功秘籍——你們的師父碰到嚴八姐,看出他學了魔教神功,眼紅異常,就也想要得到秘笈。嚴八姐不肯說,你們的好師父就使卑鄙手段把他害死了。然後他率領你們夜夜上山來尋找闋遙山的故居,是不是?’那兩個神農山莊的弟子腦袋搖得像波浪鼓:‘晚輩們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肖掌門是不是跟家師有什麽誤會?昨天肖掌門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大家都以為掌門偶遇急事——掌門怎麽會說家師暗算於你?’肖羽笑得咬牙切齒:‘是麽?端木平這偽君子,就連跟自己的徒弟也不說實話麽?不對,我差點兒上了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的當——你們是老奸巨猾教出來的小滑頭,想要騙我?哼!快點老實交代,優曇掌的秘笈在哪裏!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說著,就用劍尖抵住一人的心口,作勢要捅下去。那人嚇得,尿都出來了,忽然聽一個聲音道:‘肖掌門,你堂堂一代宗師,如何跟小輩為難?’正是端木平來了!”


    “他不是已經走了麽?”邱震霆奇道。


    “這才是偽君子的本領嘛!”大嘴四道,“誰知道他找了什麽理由跑回來的?他一直走到肖羽的跟前,道:‘肖掌門,我敬重你是一代大俠,才把魔教餘孽的事告訴你。[.超多好看小說]誰知你不想著怎麽為武林除害,倒起了歹念,想搶奪優曇掌秘笈!’肖羽狂笑:‘端木平,你不要裝了。你以為我是傻子麽?你想獨吞神鷲門的秘笈——不,你看來是已經獨吞了吧?這地方我裏裏外外都搜遍了,除了鍋碗瓢盆,什麽都沒有。’端木平搖頭道:‘肖掌門,分明是你想要秘笈,為何一定要扯上我?即使是昨夜,也是因為你先在我背後出手,我才不得不還擊。’‘少廢話!’肖羽道,‘你得到了神鷲門的哪一部秘笈,若是現在照抄一份給我,我或者既往不咎。否則,我一定要武林同道麵前揭發你!’端木平嘖嘖而歎:‘肖掌門,你怎麽這麽想不通呢?如果我已經得到了秘笈,我還到這裏來做什麽?不是早該躲在家裏修煉了麽?再說,要是我已經得了秘笈,憑我的修為,三五天便能有小成——那樣的話,我昨天打你一掌,你還能僥幸活到如今?’肖羽牙齒咬得咯咯響:‘那你是承認了?你這卑鄙小人!’端木平冷笑:‘肖掌門又比在下好到哪裏去?許多事情,本來應該心照不宣。你昨日若是聽了我跟你說的經過,就不多追究,如何會有今日的麻煩?你貪圖神鷲門秘笈,該有此報!’說話的時候,忽然一掌拍向肖羽的胸口。肖羽大約本來已經受了傷,行動受阻,差點兒就沒避開,踉踉蹌蹌退開幾步,才驚道:‘優曇掌!’我們幾個聽到,也好是吃驚,偷偷看,端木平的手掌果然發出綠光來!端木平笑道:‘你既然這麽想要得到優曇掌,你就死在優曇掌下好了!’說著,連環進攻——我們也不敢老偷看,隻能聽到呼呼的劈掌之聲,過了沒多久,肖羽一聲慘叫,終於倒斃在端木平的掌下。”


    “啊!”邱震霆不由驚呼了一聲。白羽音也愕然道:“好家夥!我平時看端木平好像貢院裏的孔夫子像一般,沒想到這麽心狠手辣!”


    大嘴四道:“端木平的兩個徒弟大概也是看傻了眼,好半天才道:‘師父,您剛才使的……真的……真的是……魔教的優曇掌?’‘胡說八道!’端木平道,‘你們平時練功都是怎麽練的?連本門的藥師蓮花掌也不認識了麽?’兩個徒兒小心翼翼:‘招式上弟子們的確認得,不過,從來沒有見過藥師蓮花掌發功的時候掌心有綠光……’端木平擦擦手:‘那是因為你們功力不夠。練到為師這種火候,自然就會看到了。瞧——’他說著,忽然‘啪啪’拍出兩掌,他兩個徒弟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氣絕身亡!”


    “這人……未免也……太狠毒了吧!”管不著咂舌,“那他真的得到了優曇掌秘笈了?”


    “應該沒有——或者他貪心不足,還想要找別的秘笈。”大嘴四道,“他殺了徒弟之後,也走到那山洞裏,好一會兒才出來,看神色十分失望,大概是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我們三個知道不是他的對手,連大氣也不敢出。待他走遠了之後,才繞道下山。我們想,嚴幫主八成也是遭了他的毒手,就四處查探線索,但是始終什麽也沒有找到。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們知道不能再多耽擱,這才日夜兼程趕回京來——今日我們到達之後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吧?”


    “俺們聽程大人說了。”邱震霆道,“你們是因為懷疑端木平,所以才潛伏在東宮偏殿的屋頂上——哼,多半他已經知道你們的意圖,所以幹脆賊喊捉賊,給你扣上刺殺皇後的罪名。現在狗皇帝那麽相信他,你們幾個真是水洗也不清了!他娘的!這狗賊接近皇帝又是為了什麽?”


    “他想要的好處,可能很多。”辣仙姑道,“不過其中有一個我們大概猜出來了——他可能會想皇上賜他‘天下第一醫館’的封號。”


    “這玩意兒有什麽用?”邱震霆驚道,“能吃?還是能喝?”


    “大哥有所不知。”辣仙姑道,“偽君子都是死要麵子的。我們打聽到,神農山莊和鄭國的百草門原來同出一支,後來卻因為一本《百草秘笈》決裂了,大家就爭奪起‘醫術天下第一’來。那百草門的傳人到了樾國,給玉旈雲的親信石夢泉看過病,玉旈雲許諾要封百草門‘天下第一醫館’。端木平怎麽肯在這事上輸給人家?等著看吧,雖然現在皇上已經賞了他禦筆匾額,他一定還會向皇上拐彎抹角求‘天下第一醫館’的封號!”


    “說起百草門來,還有一件好玩的事兒呢!”大嘴四道,“聽說端木平的女兒和百草門的傳人林樞青梅竹馬,被端木平棒打鴛鴦。他女兒離家出走,就是要去找情郎的!嘿嘿,我看端木平將來怎麽辦!”


    “誰有心思理會那個!”邱震霆道,“端木平這般卑鄙,他要去害狗皇帝,俺倒懶得管了。這種皇帝,早死早好。不過,嚴幫主的生死咱們都還不知道,一定要查出來——如果端木平真是凶手,咱一定要給嚴幫主報仇!”


    “咳咳!”蒼翼清了清嗓子,“經過也交代完了,休息也休息夠了,報仇的事可以稍後再說。既然端木平可能是殺死嚴八姐的凶手,而嚴八姐又有可能知道闋前輩的下落,我們四人現在就進宮去找端木平。你們幾位要是不想一起來,就留在這裏喝酒好了。”


    “誰說俺不去了?”邱震霆道,“哼,你也不要得意!你們把涼城府鬧了個人仰馬翻,現在大家都以為是疾風堂的餘孽意圖造反。京畿守備部隊和禁軍全都出動了。任你武功再怎麽高強,幾千人朝你一齊放箭,也要變成馬蜂窩!”


    “哼!有什麽了不起!”蒼翼道,“楚國人一向就喜歡以多欺少。朝廷是這樣,武林也是這樣。當初要不是這麽多人一齊逼迫翦大王,他又何至於自盡?闋前輩又何至於被迫隱居六十年?什麽守備軍,禁軍——哼,就不信這群草包能擋得住我抓端木平問話!”


    “師弟!”老尼姑玄衣道,“你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來的時候太後囑咐過,不要惹是生非。尤其不要和朝廷裏的人牽扯上。如今卻要闖進皇宮去,還要和禁軍交手,萬一有什麽意外,我們回去要如何交代?”


    “師妹,你們出家人就是膽小!”蒼翼道,“皇宮裏又沒人認識咱們,就算惹了麻煩,又有什麽關係?難道要在外頭等到端木平出宮來麽?現在涼城府大牢也劫了,夷館也闖了,刑部大牢也成了這樣,明天涼城就會四處通緝咱們,還差闖一遭皇宮麽?”


    “阿彌陀佛!”玄衣道,“所以你到涼城以來的一切所作所為,貧尼無一讚成。”


    “不讚成你又跟著一起做?”蒼翼道,“嘿嘿,莫非你終於承認我是你師兄,你要聽我的話麽?”


    “放屁!”玄衣罵道,“貧尼跟著你劫獄,無非是因為朱卉和白翎都讚成你說的話。我四人同出一門,自然要眾人一心。再說,若是你們闖了禍,至少貧尼還可以收拾殘局。”


    “別說好聽話啦!”蒼翼道,“朱卉是我師妹,白翎是我師侄,自然聽我的話——你是我師妹,也要聽我話!”


    “蒼翼,你不要得寸進尺!”玄衣怒叱。


    轉眼間,這兩個一把年紀的高手便像小孩子一般爭得麵紅耳赤起來。殺鹿幫的人不知其中原委,個個目瞪口呆。而朱卉和白翎兩個雖然對此司空見慣,卻也感到尷尬萬分——按照邱震霆的說法,既然涼城守備部隊已經出動,此刻別說是夜闖皇宮,就算繼續呆在刑部大牢裏,也有危險,玄衣和蒼翼竟然在此節骨眼兒又為了長幼之序爭吵起來,真叫人哭笑不得。


    “喂!”白羽音拍桌子大叫,“你們兩個害臊不害臊?在小輩麵前無理取鬧!還要不要去找端木平的晦氣?要的話就都閉嘴,乖乖地聽本郡主說!”


    她尖聲尖氣的這一喝還真有效,蒼翼和玄衣都愣了愣,同聲問道:“小丫頭,你說什麽?”問過之後,兩人又互相瞪了一眼,表示不屑於對方“異口同聲”。


    白羽音挑了挑眉毛:“本郡主自小就出入皇宮,平時無聊起來,最喜歡打聽張長李短,什麽長公主偷漢子,皇太妃養男寵,這些事情我都曉得。所以,潛入皇宮卻神不知鬼不覺,是本郡主的拿手好戲——三當家、四當家、五當家,你們本領這麽高強,潛伏在東宮偏殿屋頂上的時候,難道沒有發現我嗎?”


    猴老三等人其實一心追蹤端木平,並沒有發現白羽音。但此時若否認,等於說自己本領不夠。大嘴四即率先道:“我們的確早就看到郡主了。隻不過懶得管你就是了。”


    白羽音不理會他是否撒謊,得意道:“反正,你們想要潛入宮中,又不驚動禁軍,本郡主自有法子。你們要不要去呢?”


    “你有什麽法子?”白翎最沉不住氣。


    “你先叫我兩聲郡主娘娘,我再告訴你。”白羽音斜睨著他。


    “別鬧了!”朱卉道,“這都什麽光景了——”


    “正是!都什麽光景了!”辣仙姑打斷她的話,“其實要我說,端木平又不可能一輩子住在皇宮裏。既然他得到了皇上的封賞,應該會等不及要回神農山莊去建牌坊炫耀他的功績。所以,這幾天之內必然會離開京城。四位何必急在一時,不如先出城去避一避風頭,然後埋伏在南下的路上等著端木平,豈不便宜?”


    蒼翼等四人看著她,覺得這個提議倒也不錯。


    “這怎麽行!”白羽音急道,“幾天的時間誰知道會有什麽變數?再說,現在皇後中了毒,端木平要幫她治病,哪兒有那麽快就出宮來?你們幾個人哪,打打殺殺的本領還說得過去,講起計謀來,那可就差得遠了!再說,皇宮這地方的計謀更加千回百轉,就像挖了十條地道的兔子窩,讓你猜也猜不透。隻有我這種自小出入宮廷的人才能遊刃有餘——我告訴你們吧,要混進宮去,最便捷的路徑就是浣衣局,那裏看守的人少,奴才們白天洗衣服辛苦,夜裏睡得像豬一樣死。最好的是,那裏主子、奴才的衣服都有,想假扮成什麽就假扮成什麽,接著就可以大搖大擺進宮去啦——我還在那兒的井欄下藏了好多不同的腰牌,遇到盤查的都不怕……”


    她越說越得意,卻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中了辣仙姑的激將法了。好像咬了舌頭似的,張嘴愣住:“你……你……”瞪著辣仙姑,連罵人的話也想不出來。


    辣仙姑嘻嘻一笑:“真是不聽不知道,原來郡主這樣聰明,難怪早就看穿了皇宮的醜陋,連太子妃也不想當。多謝郡主賜教,草民們這就進宮去尋端木平的晦氣。郡主還是乖乖地回家去,找個商人嫁了吧。”


    聽她引用元酆帝的話,白羽音更加火冒三丈,跺腳道:“你——你欺人太甚——”然而,後麵的話還沒罵完,隻覺得後頸一疼,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並沒有昏睡太久,醒來的時候,桌上的蠟燭還沒有燃盡,而牆角的兵丁們也依然動彈不得。此地不宜久留!她深知這個道理,即一骨碌爬了起來,飛速跑出刑部大牢去。所幸,程亦風所部署的守備軍還沒有來到這裏。


    一群過河拆橋的混帳!她咬牙切齒。以為從她口中騙到了進宮的捷徑就勝利了?白羽音可不是好欺負的!她現在就去禁軍那裏告發這群江湖匹夫,再去向端木平通風報信——不讓殺鹿幫的人和蒼翼一行死無全屍,難消她心頭之恨!


    這樣想著,就從後麵的馬廄裏揀了一匹好馬,揚鞭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既然是來“告密”的,她就不走浣衣局,直接到平日親貴女眷出入的貞睿門前。明顯可以看出,禁軍已經加強了守備,把守的人數比平時多了一倍。不過,奇怪的時,另一輛馬車也在貞睿門前停了下來——還有什麽人深更半夜進宮的?


    白羽音跳下了馬。那輛馬車上的人也走了下來,原來是符雅和白赫德。一個太監火急火燎地領著他二人去要禁軍通行。


    白羽音訝異地招呼:“符小姐,白神父,你們怎麽這時候進宮來?”


    符雅的臉色像石灰一樣蒼白駭人,眼中溢出不知是驚慌還是恐懼的神情。白赫德一向慈祥的臉上也滿是悲哀。“咦,郡主莫非也聽到了消息?”那領路的太監道,“蓼汀苑失火,鳳凰兒小姐被燒傷了……眼看……眼看就要不行了!”


    “什麽?”白羽音不知自己是該驚訝還是該歡喜——鳳凰兒這個笨女人,這個運氣好的女人,竟然被燒死了?


    太監早已哭得兩眼紅腫,這時候又拿袖子去擦眼睛,使人不禁擔心他會瞎掉。“也不知是為了什麽事情,太子殿下和鳳凰兒小姐吵了幾句嘴,然後鳳凰兒小姐就回蓼汀苑啦。她說要一個人在房裏給皇後娘娘祈福。後來不知怎麽的,房裏蠟燭翻倒,就燒了起來。”太監聲音哽咽,“最近也真不知是什麽邪魔在作祟,一隻小小的蠟燭也能……嗐!鳳凰兒小姐被救出來的時候,燒得麵目全非。端木大夫雖然全力救治,不過……不過他說現在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鳳凰兒小姐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事,她說要見白神父……所以奴才就……”


    “這位公公,別再耽擱了。”白赫德道,“趕緊去見鳳凰兒要緊。”


    “是。”那太監前麵領著路,又對白羽音道:“是鳳凰兒小姐讓人去找郡主來的麽?唉,她一定是擔心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太子殿下不知會怎樣!先是皇後娘娘,又是鳳凰兒小姐……郡主可要好好勸慰太子殿下。”


    “嗯。”白羽音做出愁容滿麵之狀,心中卻狂喜不止:真是天助我也!不過,符雅不會揭發我吧?偷眼看了看,隻見符雅行屍走肉般地跟在白赫德的身邊。這也是個笨女人,她想,鳳凰兒又不是她的親妹妹,至於這麽傷心麽?卻也正好幫了我!幸甚!幸甚!


    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東宮。還有好幾箭路程的時候,就已經可以聞到濃重的焦糊味。東宮的燈火衝天而上,光輝中可以隱約看到旁邊蓼汀苑上方未曾散去的濃煙。看來適才的一場大火十分凶猛——單看東宮庭院裏踱步不止的奴才們,就已經知道事態嚴重。更何況裏麵還傳來竣熙的哭嚎之聲:“都怪我!我為什麽要對她發脾氣?母後苦心勸諫父王,鳳凰兒隻是要幫母後!她怎麽會知道幕後還有惡人作祟?都怪我!要是鳳凰兒有什麽短長,我也不活了!”


    你也不活了,誰來當皇帝?白羽音心中嗤笑,年紀輕輕就隻會幹些尋死覓活的窩囊事,要不是太子妃的位子很有趣,我才懶得理會你!


    心裏這樣想著,還是裝出焦急憂慮的表情,跟著符雅和白赫德一起走到竣熙起居的承乾殿——看到竣熙正在台階上坐著,一見符雅和白赫德立刻哭著撲了上來:“符姐姐!白神父!我害了鳳凰兒了!要是鳳凰兒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旁邊幾個太監連忙跪下:“殿下保重,鳳凰兒小姐吉人天相——端木大夫是神醫,白神父的那個西洋神仙法力無邊,一定能把鳳凰兒小姐救活的。殿下去歇歇吧!”


    竣熙顯然已經聽過太多不著邊際的安慰話,隻是搖頭大哭:“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該那樣對她……我”說著,竟拿頭去撞台階邊的石闌。太監們不防備,等七手八腳地阻攔時,竣熙的額頭已經磕破了,鮮血汩汩而出,流得他滿麵都是。他口中還兀自嚷嚷:“我不活了……母後這樣……鳳凰兒也這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不活了!”


    主子要是不活了,奴才們哪裏還有生路?太監們有的跟著哭,有的“砰砰”磕頭不止,還有的道:“殿下傷成這樣,快叫端木大夫來看看!”另一個道:“你瘋了,現在叫端木大夫出來,鳳凰兒小姐怎麽辦?”頭一個道:“嗐,都這光景了,當然是活人要緊——當然是殿下要緊——”不意這話說的聲音大了些,傳到了竣熙的耳朵裏,登時跳了起來,發狂道:“說什麽?誰說鳳凰兒不要緊了?誰說的?誰敢咒她?我殺了這狗奴才!”便雙拳亂揮,凡是近身的太監都被他打中了好幾下——狂性大發的人,往往力氣極大。幾個中拳的太監骨碌碌滾下了台階。而竣熙自己也被絆倒,摔下台階來。白赫德和符雅都伸手攙扶,但不及白羽音動作快,一把扶住了竣熙,接著,故意腳下一滑,兩人一同跌坐在承乾殿前的青磚地上。


    “殿下!”白羽音說出這兩個字之後,眼淚立刻滾滾而出,“鳳凰兒小姐還沒有死呢!殿下若是不好好愛惜自己,鳳凰兒小姐知道了,哪兒還有精神和傷痛搏鬥?殿下是要讓她雪上加霜麽?”


    竣熙怔了怔,忘記這是白天還和哲霖一起在禦花園興風作浪的白羽音,隻覺她的話像是一隻溫柔的手,把自己從絕望的深淵裏拽了出來。他一下跳了起來:“不錯!她還沒有死!她不會死的!她以前跟我說,她的上帝神通廣大,若是是上帝不答應,信徒連一根頭發也不會掉在地上!鳳凰兒這麽善良……她的上帝一定會保佑她的!”


    “一定!”白羽音道,“現在殿下在這裏守著也無濟於事。不如……不如查一查蓼汀苑失火的原因——聽說今天皇後娘娘遭到奸人暗算,殿下不覺得蓼汀苑莫名其妙地失火,其中也大有古怪嗎?”


    此話不啻火上澆油,登時將竣熙的悲痛全化為怒火:“不錯!聽說是房裏的蠟燭點著了幔子。一根小小的蠟燭,怎麽可能釀成大火將整個蓼汀苑都燒成了灰燼?就算是幔子著火了,鳳凰兒也不可能傻傻地呆在屋裏不逃出來!一定是有人存心要害她!”


    “而且可能和毒害皇後娘娘的是同一夥人!”白羽音附和。心裏卻想,鳳凰兒這笨丫頭,多半是為皇後咎由自取的事感覺內疚無比,於是自焚謝罪,跟旁人有何關係?不過,殺鹿幫的人把堂堂霏雪郡主當猴兒耍,而西瑤的四個家夥又對她大有不敬,此仇不報非君子!非要把這幾個家夥折騰死不可!於是她道:“殿下應該已經聽說了,今日有四個怪人襲擊了涼城府大牢,放走了疾風堂的黨羽,又從夷館中抓走了平亂的功臣,程大人懷疑是疾風堂餘孽賊心不死,所以已經緊急調度京畿守備部隊,四下搜查亂黨。隻怕他們其實藏身在宮中。”


    竣熙接連遭受打擊,心智早已不清楚。雖然之前禁軍來回報為何暫時沒有逮捕邱震霆等,以及要加強皇宮防衛等事,他卻半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如今白羽音提起來,他才隱約覺得有些印象。“毒害母後的人……”他喃喃道,“是殺鹿幫山賊……他們……他們是受了公孫天成的唆使……公孫天成一直固執己見,認為是母後害死了於適之的遺孀……他一定是不甘心父王寬宏大量……一定是如此!”


    悲痛讓竣熙的思想變得無比偏執,白羽音心下大喜:隻要鳳凰兒一死,殺鹿幫的人和西瑤的野蠻人就統統要陪葬!


    “殿下……”符雅似乎是要提醒竣熙莫受白羽音的唆擺,可是,下文還沒有說,好幾個太監抬著一隻沐浴用的大木桶經過竣熙的麵前,行禮之下,就把符雅的話打斷了。那桶中熱氣蒸騰,卻酒味濃重,白羽音探頭看看,竟然是一浴缸燒酒。不禁奇道:“這是做什麽的?”


    太監正好也要向竣熙稟報:“這是端木大夫吩咐準備的。他說是古方,使燒傷的人浸泡在熱燒酒中,可以祛除創麵邪毒。”


    我的媽呀!白羽音不由打了個冷戰——就算是擦破了一點兒皮,沾了燒酒也疼得要死。如今要整個人泡在燒酒裏,那還了得?像鳳凰兒這種弱不禁風的丫頭,隻怕當場就送命了!同時她的心裏也有殘酷的好奇:“殿下,你不去陪著鳳凰兒麽?要不,咱們一道去吧?”


    “不,”竣熙搖頭,“我不敢看她……她……她的模樣實在……”


    治好了隻怕也毀容了!白羽音大喜,這蠻夷狐媚子,死了還便宜她!應該讓她變成醜八怪,沒人疼愛過完下半輩子!如此越想越開心,差點兒忍不住笑出來,趕緊低頭道:“殿下別太過慮。鳳凰兒姑娘一定會複原的。殿下現在除了吩咐人去徹查蓼汀苑起火的原因,應該先包紮好頭上的傷口。”說著,一壁催促那抬木桶的太監趕緊做事,又嗬斥其他戰戰兢兢的奴才:“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來伺候殿下!”


    太監們這才誠惶誠恐地走上前來。還有一個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太醫,也捧著藥箱前來侍奉。白羽音親自給太醫打下手,顯得溫柔無比。那些素未見過她真麵目的奴才無不心中感激她勸服了狂躁的太子。又暗想,這樣的人物做太子妃,可真是天下的福氣。但他們哪裏曉得,白羽音如此貼身服侍,不過是想阻止符雅跟竣熙說話。她一邊遞藥瓶,一邊偷眼監視符雅,隻見後者愣愣地望著承乾殿的大門,仿佛想透過門板看到鳳凰兒似的,如癡似傻,好像已經把方才要說的話忘記了。白羽音便鬆了口氣,又抬頭向夜空中尋找殺鹿幫諸人的蹤影——沒有他們,這出戲怎麽夠精彩呢?


    她的目光從東掃到西,又從南掃到北。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睛都有些疼了,還是未見到邱震霆一行。反而看到程亦風和公孫天成被東宮的總管太監引著前來拜見竣熙——想是大家害怕竣熙神智失常,便找了程亦風來勸慰。隻是,程亦風還不及走到跟前來行禮,竣熙就“倏”地一下跳了起來,像是窮途末路拚死一擊的幼獸,撲了上去,喝到:“公孫天成,你來幹什麽?你是來看你的奸計進行得如何了,是不是?你利用鳳凰兒害母後,又唆使江湖草莽在蓼汀苑縱火——枉我一直如此佩服你,你原來這樣陰險!來人!把這大逆不道的老頭子給我拿下!”


    公孫天成和程亦風在途中當然已經聽說了事情的大概經過,隻是沒有料到竣熙會有此誤會。眼見著禁軍已經移步上前,程亦風挺身阻擋:“殿下,微臣用性命擔保,此事絕對與公孫先生無關。殿下怕是誤會了!”


    “程亦風!”竣熙完全失去了往日對這位良師益友的尊敬,一字一字冷笑道,“你不要以為現在官做大了,就可以胡作非為!公孫天成是你的幕僚,那些殺鹿幫的山賊也都跟你稱兄道弟。今日之事,就算你不是同謀,也有失察縱容之過!鳳凰兒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不僅他們統統要死,你的烏紗——不,你的腦袋也保不住!”


    程亦風知道少年已經失去了理智,可是他的性格一板一眼,不會因為受到威脅而放棄原則,也不會因為情況特殊就任由別人胡作非為。因此,他不僅不稱罪道歉,反而挺直了脊梁:“殿下要砍微臣的腦袋,微臣沒有辦法。不過,除非微臣的腦袋已經搬家了,否則,隻要微臣還活著,就一定要勸諫殿下——鳳凰兒姑娘遭遇不幸,人人都為之悲痛不已。但是殿下亂發脾氣,亂殺人,難道就能治好她了嗎?何況,事情的真相都未查清楚,殿下一口咬定是公孫先生和殺鹿幫諸位英雄所為,他日若發現這是一件冤案,他們的親友再來找殿下報仇,這恩怨幾時才能了結?”


    竣熙完全聽不進程亦風的話,隻是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還查什麽!一定是他們做的!禁軍給我聽清楚了,宮中隻要發現可疑的人,立刻拿下——不,他們功夫了得,捉拿不易,你們隻管亂箭把他們射死就好!我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鳳凰兒……不讓他們傷害母後……”他如此絮叨著,又看到旁邊侍立著的幾個太醫,即惡狠狠道:“你們瞪著眼睛發什麽愣?要是鳳凰兒治不好,你們統統不要想活命!”


    太醫們戰戰兢兢,不敢有半句辯駁。禁軍士兵則是看看竣熙,又看看程亦風,不知道要不要去逮捕公孫天成。


    “殿下!”符雅插入這劍拔弩張的局麵,“其實這事……”


    糟糕!白羽音心裏暗叫:她這是要揭發我從中挑唆了!那還了得!程亦風這呆子一向對符雅言聽計從,要是他知道我方才跟太子說了什麽,還不跟我沒完沒了?


    真恨不得能拿刀在符雅身上捅十七八個窟窿!白羽音惱火又焦急。要趕緊找一個打岔的方法。她萬分希望殺鹿幫的人能在此時出現,兩邊打起來,混亂之中好讓她想出個全身而退的方法。可偏偏到了這個時候,殺鹿幫和四個西瑤怪人依舊蹤影全無。這些蠢材不是在宮裏迷了路吧?白羽音暗暗跺腳。


    正四下裏亂看,忽見到承乾殿的台階濕了一大片。當是方才太監們抬燒酒時撒出來的。不由心中靈光驟現,有了主意。悄悄超後退了幾步,趁人不備,將一個打燈籠的小太監踢翻在地。燈火遇著燒酒,立刻熊熊燃了起來。白羽音即大叫道:“不好了,失火了!”


    眾人早被蓼汀苑的大火燒怕了,一見到承乾殿前的火光,立刻把其他的事務拋到一邊,有的保護竣熙朝遠處撤離,有的去提水救火。隻不過,東宮庭院裏聚集了太多的人,奔走不便,大火迅速就燒著了承乾殿的大門。竣熙怎能眼睜睜看著鳳凰兒再次身陷火海,掙開太監們的掌握便要往殿裏衝。


    誰知這時候,隻聽“砰”的一聲響,熊熊燃燒的大門好像被炸開一般,直飛了出來,於眾人的驚呼聲中,砸在了竣熙的跟前。“殿下,你沒受傷吧?”白羽音適時上前詢問。


    竣熙隻是受了些驚嚇。定定神,他又穿過火焰,向承乾殿裏望去,不由愕然當場——隻見大殿正中端木平正和什麽人交手,袍袖翻飛,難解難分。


    “刺客!有刺客!”竣熙呼道。


    旁人也都注意到了殿裏的怪事。禁軍兵士迅速地守衛到了竣熙的身邊,又有一批堵住了承乾殿的大門,喝到:“大膽刺客!速速投降!”


    端木平的對手卻充耳不聞,一根長索舞得銀光萬道——白羽音認出來這正是西瑤少年白翎,不由大喜,暗想:總算可以抄著手看戲了!這臭小子舉止雖然令人討厭,不過沒想到武功如此高強,竟然能和端木平打得不相上下。他是什麽時候到承乾殿裏去的,怎麽都沒人發覺?不過,如此耽擱下去,鳳凰兒應該是沒救了!


    且喜滋滋的時候,隻見端木平也抓住了白翎的長索,發力要將其奪下。這跟刑部大牢之內管不著的招數如出一轍。白羽音隻等著看端木平被綁成粽子。豈料,端木平這一拽看似尋常,力道卻柔中帶剛,綿綿不絕,不僅將白翎震得飛了出去,長索也頃刻斷成了幾十節,紛飛如雪。


    “好家夥!”傳來了蒼翼的聲音,“端木平你這小子果然有幾分本領!待本大爺來和你過你招!”說著,他飛身撲上,同時雙手將紛飛的斷繩“嗤嗤嗤”都彈了出去。有幾個禁軍正想捉拿白翎,被斷繩擊中,登時翻倒在地,呻吟不止。


    “你們這些魔教妖人!”端木平揮袖甩開襲向自己的斷繩,“在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根本不知道大魔頭的下落!這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你們卻來苦苦相逼,難道忍心牽連這位無辜的姑娘麽?”


    “你不要假裝活菩薩了!”蒼翼道,“你做的壞事,殺鹿幫的好漢已經跟我們說得一清二楚!你覬覦闋前輩的武功,把秦山鬧得雞犬不寧,實在可惡!你快快交代,闋前輩和他的傳人——那個叫做‘嚴八姐’到哪裏去了?你識相的,趕快說出來。”


    “殺鹿幫?”端木平一邊還招,一邊道,“我與殺鹿幫的人無怨無仇,他們如何要汙蔑我?大魔頭闋遙山消失江湖已經六十餘年。此事中原武林人盡皆知。去年樾國狗賊玉旈雲和她的手下曾出現在秦山。我武林義師幾乎將其擒獲,卻被神秘高手阻止。後來在下為了找尋這個神秘高手,帶著弟子搜遍了秦山,但是並沒有見到。若此高手就是闋遙山或者他的徒弟,隻能說魔教妖人賊性難改。當年翦重華就是正邪不分,先誤交魔教妖人,後來又和南蠻賊寇稱兄道弟,以致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喂,你說誰是南蠻賊寇?”白翎正和圍捕他的禁軍士兵交手,聽得此言,就厲聲怒喝,“翦大王又如何身敗名裂了?他武功高強,俠義無雙,萬人景仰!你自己才是假仁假義,滿肚子的壞主意!”


    “不錯!”蒼翼道,“成天拿著治病救人當幌子,卻其實是庸醫一個。我看這位姑娘的傷勢本來也沒什麽大不了,不過,落到了你的手上,真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他的招式越來越密集,端木平凝神應付,不再分心去做口舌之爭。兩人便在承乾殿正殿之上閃轉騰挪,拳來腳往。


    竣熙看得看得心急如焚——鳳凰兒身在承乾殿的暖閣之中,不知是不是被人挾持?他急得胡亂跺腳嚷嚷著:“快拿下!快給我拿下!”然而,如此高手過招,圍堵禁軍根本就無從插手,還屢屢被蒼翼彈出來的暗器所逼退。隻能端著兵器逡巡不前。


    “闋遙山……”程亦風皺著眉頭,“莫非他們和涼城府大牢劫持人犯的那夥怪人是同夥?”


    “不是同夥。”公孫天成道,“這應該是那四個人中的兩個——奇怪了!怎麽會是他們四個人?”


    “怎麽,先生認識?”程亦風驚訝。


    “倒也不算認識。”公孫天成道,“有過幾麵之緣。他們好像是西瑤孝文老太後身邊的四大護衛的兩個。那漢子叫做蒼翼,少年叫做白翎。另外還有兩人,一個叫玄衣,一個叫朱卉,四人乃是取了《易經》四象之意。他們和孝文太後形影不離,如今竟然為了尋找這個‘闋遙山’的下落,跑到中原來了?”


    “孝文太後的護衛?”程亦風更加奇怪了,堂堂西瑤太後的護衛,不顧外交禮節,夜闖楚國皇宮,就不怕引起兩國爭端麽?


    還來不及理清頭緒,更沒有想出對策,卻見竣熙紅著眼撲了上來,一把推開程亦風,揪住了公孫天成的領子,把他推到在地,道:“你認識他們?你果然認識他們?他們也是你招惹來的,對不對?你快叫他們停手!”


    “殿下——”公孫天成被竣熙扼住喉嚨,幾乎窒息,根本無法解釋。程亦風想要勸阻,卻被狠狠推倒。


    知道其中原委的,隻有白羽音。不過,她卻不想解釋。所有拿她耍著玩兒的人,今天一並都讓她耍一回,那才過癮。且偷眼看程亦風,心道:你這個書呆子,我就把你身邊所有的幫手都除掉,看你以後還依靠誰!


    “韓國夫人算是什麽!”竣熙咆哮著,“她都死了那麽多年了!而且她的死跟母後沒有半點關係!你為什麽一口咬定是母後害她,要找母後報仇?為什麽一定要利用無辜的鳳凰兒?你這個惡魔!你這個惡魔!”


    “殿下!”眼見著公孫天成就要被竣熙扼死,符雅不顧一切抱住竣熙的腿,“殿下誤會了!殿下全都誤會了!”


    “我沒有!”竣熙嘶聲吼叫道,“是他指示殺鹿幫的土匪們做的!早先在禦花園的時候,袁哲霖不是都說了麽?是他做的!他們是一夥兒的!”


    “喂,你說誰是一夥兒的?”承乾殿裏傳來邱震霆的聲音,“俺們正忙著救你的心上人呢!你是瘋了不是?他娘的,老子真受不了了!一個大男人,為了個小姑娘就成了失心瘋!將來做了皇帝,恐怕也是個昏君!”


    聽了這話,竣熙不由更加發起狂來:“你們——你們不要傷害鳳凰兒!你們傷害他,我……我饒不了你們!”


    他這句話雖然說得咬牙切齒,但這時他根本就沒有“饒不了”邱震霆等人的方法。環顧四周,他“砰”地一下跳了起來,拔出一個禁軍侍衛腰間的佩刀,“唰”地逼在了公孫天成的咽喉之上:“你……你叫殺鹿幫的人出來!你叫他們不要傷害鳳凰兒!否則我殺了你!”


    “殿下!”程亦風知道邱震霆說的沒錯——竣熙真的是瘋了!什麽都做得出來。他朝承乾殿裏喊道:“邱大俠,到底是什麽原委?你且出來說清楚吧!免得誤會越來越深!”


    “他娘的!”邱震霆道,“怎麽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接著又是嘟嘟囔囔的埋怨聲:“都是你們這些西瑤人做事魯莽,累得老子也惹上個大麻煩!”


    “阿彌陀佛,我等又沒有強逼你進宮來。”發話的是老尼姑玄衣,“是你自己要來的——而且這個姑娘是西瑤人,也是你先跟我們說的,要是你不說,我們來懶得管她呢!”


    他們在裏麵對話,竣熙聽得有一句沒一句,怒火攻心之時,根本不想深究其中的根底。他看到公孫天成平靜地望著自己,仿佛有些嘲諷,便一咬牙,舉起刀來:“我先殺了你這個奸賊!”說時,揮刀砍了下去。


    “殿下!”程亦風驚呼著,想拉住竣熙的胳膊。


    符雅比他快一步,率先撲到了公孫天成的身上。竣熙收手不及,一刀砍在符雅的背上,登時,血如泉湧。


    刺目的鮮紅讓竣熙愣了愣:“你……你……幹什麽?”


    程亦風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箭步上前扶起了符雅。隻見她眉頭緊皺,卻忽然露出微笑來:“殿下,我剛才不是說了麽……這是誤會……下毒害皇後的人……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恩,恩……我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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