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這用早膳?”晉樞機撚著銀箸,笑問商承弼。


    “今日是初一,朕去皇後那坐坐。”商承弼道。


    “初一?往日初一怎麽不見你去她那兒,不會是想賴賬吧。”他將筷子搭在架上,親自過來替商承弼將玉佩戴好,笑著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別忘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商承弼捏了下他耳朵,“君無戲言。今晚必要到你這裏的。”


    晉樞機笑,“是嗎?那可要先沐浴。還要——”他說到這裏就貼近商承弼耳側,內侍們知道他有私房話要說,早早退下。晉樞機的手攀住商承弼的腰,不經意地向下滑,停在他臀上,對他附耳道,“要浣腸啊。”


    商承弼一陣麵紅耳赤,推了他一把。


    晉樞機咬著下唇,“惱羞成怒了?”


    商承弼撚了撚他鼻尖,“答應你了,總讓你如願就是。”


    “你怎麽知道是讓我如願,說不定,還是我想照顧你呢。”晉樞機莞爾,“是嗎?桃兒。”


    桃兒撥著食盆裏的雞肝,沒空理他。


    “皇上。”王傳喜小意提醒。


    商承弼攔過晉樞機的腰,淺淺啜了啜他臉頰,“我略坐一坐就回來陪你。多吃點。”


    晉樞機笑,“放心吧。今天要做很多耗費體力的事呢。”


    商承弼假作沒聽見,抬腳走了。


    坤和宮內,皇後對著銅鏡輕輕理了理鬢角,再次用滾起的花瓣水熏了手背,細細擦了燕脂,敷上桃花粉,才扶著貼身女官的手,去宮門口迎駕。


    商承弼下了步輦,親自挽了她手進來,“梓童近日辛苦。”他到底是個極要麵子的皇帝,雖然弄出了個寵冠後宮的臨淵侯,對皇後還是態度不錯。


    “打理六宮,為君分憂,是臣妾的職分。”於皇後道。


    商承弼知道她會這麽說,這個皇後究竟是世家出身,雖然偶爾衝動些,大麵上還是不會錯的。隻是他並沒有什麽話和她說,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過是應卯,向外界宣示帝後和諧。前一陣子封的貴妃鬧出醜聞,熹和淑妃又是戎幾人,絕不會威脅到皇後的地位,於皇後的日子舒心不少,於家也能暫時放心。


    商承弼攜著她手坐下,便有紫衣官擺了早點上來,商承弼略看一眼,還算精致,隻是沒有同晉樞機一起吃飯時有胃口,便隨意挾了幾口。於皇後每月和他吃兩次飯,沒有晉樞機的時候,兩人算是相敬如賓,有了晉樞機,於皇後起先勸過幾次,後來管不了也不敢管,兩人就各吃各的,也沒什麽話說。可今日,於皇後卻有意無意地看著他,商承弼起先不欲理會,後來被看得沒了胃口,便放下金箸,“梓童,有事?”


    於皇後微微一笑,“皇上今日的胃口好像不大好。”


    商承弼沒有說話。


    於皇後自顧自道,“早晨起來,吃這些點心怕是甜膩了。皇上,不如試試這味粥,淺月。”


    “是。”於皇後才一吩咐,就有一個嫋嫋婷婷的女子細步過來,商承弼早都看到今日服侍的有一個宮女服飾與他人不同,但他見慣了每人,也不放在心上。如今見這女子走進,卻突然聞到一股馨香,倒有些像晉樞機身上的味道,不免抬頭去看。


    隻一眼,便有些怔忪,倒不是因為這女子格外美貌,而是她分明是前一陣子很得寵眷的熹和淑妃。


    “皇上請慢用。”商承弼原還有些不信,此刻聽了聲音,才確定是她。隻是比起從前,竟然瘦了許多。原來的冶豔猶在,更添了幾分嫋娜,不由叫人意蕩魂消。


    “淑妃?”商承弼問。


    那女子也不答話,隻是雙肩輕顫,頃刻便跌進商承弼懷裏去。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可一隻手卻放在最不該放的地方。


    “皇後。”商承弼雖然好色了些,但也不到要白日宣淫的地步,是以他雖然沒有推開熹和,但眼睛卻是望著皇後等她解釋。


    “淑妃妹妹前些日子衝撞了皇上,很是自責。”皇後雖然恨地牙癢癢,卻不得不為熹和說話。


    “皇上——”熹和輕輕貼著商承弼胸膛,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商承弼順手將她拉起來,“朕還要上朝。”


    “是。”熹和聽他如此說,竟也不再說話,隻噙著嘴角怯生生站在一邊。


    商承弼也不好太冷落她,便道,“你瘦了。”


    熹和更是不發一語,淚如雨下。


    皇後道,“前些日子來信,蠻帖兒傷重,戎幾的局勢很不好。淑妃連著哭了好幾個晚上,茶飯不思,人也憔悴了。”


    商承弼發兵五千之後就沒有再度出兵,戎幾地寡兵弱,如何能抵抗赫連傒的鐵騎,亡國不過是早晚的事,事實上,蠻帖兒自中了赫連傒一箭之後,已然不治身亡,隻是熹和身在宮中,暫時未能得到消息罷了。隻是商承弼並不算憐香惜玉的人,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與赫連傒對抗,皇後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來,他倒有幾分不快,語氣刹那冷下來,“你清減些倒也好看。”


    熹和連忙拭淚,“皇上已派了五千精兵,隻是,我哥哥無能,反連累了大梁的將士。淺月實在無顏麵對皇上。”她說著便盈盈拜倒。


    商承弼連忙扶她起來,“你哥哥的事,不要憂思太重了。”他抬頭望著熹和梨花帶雨的一張臉,“你叫淺月?朕原來還不知道。”


    淑妃低頭道,“臣妾戎幾的名字叫明砂帖末特伊,用大梁的話就叫淺月。”


    商承弼興味十足,“是嗎?很有趣。賞淑妃一觳珍珠。”他輕輕拍了拍熹和的手,“碾了珍珠粉攙著桃花勻臉吧,朕明日看到你的時候,可不希望是哭哭啼啼的。”他說完這句話便望著皇後,“梓童,朕這次要同襄去辦追查黃金的事。他若是辦好了,就叫他襲了成安侯的爵位。今夜朕還有些折子要批,就不過來了。”


    “謝皇上垂愛,臣妾定然敦促子侄,不負聖恩。”於皇後倒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麽大方。


    “恭喜娘娘了。”商承弼一走,熹和淑妃變換了一副臉孔。


    “追還已經花出去的金子,還不知道是不是辦事不力,何喜之有?”於皇後倒也算清醒。


    “娘娘放心。少參軍現在是靖邊王的高足,顯貴的日子還在以後呢。”熹和坐了下來。


    皇後冷淡道,“本宮隻是希望,你明晚的時候有些本事,最好能多留皇上幾日,別像那些小丫頭一樣無用。”她這些日子安排了不少歌女舞姬服侍商承弼,商承弼卻都一一推了。她心下的懷疑越來越深,可又不敢貿然下判斷。隻能寄希望於熹和了。


    “有娘娘惠賜的靈藥,我自然不能辜負了這份恩澤。”熹和道。


    “順便提醒你一句,既然進了宮,就做宮妃該做的事,你要是以為皇上還會向戎幾增兵——”


    “娘娘放心,我才不會像晉樞機那麽蠢,以為憑著一點姿色就可以為所欲為。”她狠狠攥住了拳,那日朝堂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叫人打點了那麽久,才有幾個重臣替戎幾說話,卻不想還是被晉樞機破壞了。


    於皇後見她神色就知道她是定然要向晉樞機報仇的,利益一致,自然可以利用。


    “雲舒,你怎麽來了?”晉樞機趴在掖清池邊,卻見蹲在一邊撒花瓣的居然是雲舒。


    “好些日子沒有服侍世子了。”雲舒跪在池邊將一塊極大的浴巾披在晉樞機身上。


    “你身子好些了嗎,花落呢?”晉樞機問。


    “花落要親自看著他們煎藥,婢子好多了,世子不必擔心。”雲舒見晉樞機靠過來,便小心地替他捏肩胛。


    晉樞機環顧四周,“我想靠一會兒,你們都退下吧。皇上來了再過來服侍。”


    “是。”四麵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出。晉樞機仰貼著池壁,“辦妥了嗎?”


    “是。他們都說,謝公子恩德,這次一定跟著楚公子將功贖罪。”雲舒似是很感激,連手都有些顫抖。


    “告訴他們,一定要在於同襄和商從渙之前把那批金子找回來,並且——不要太相信楚衣輕。”晉樞機道。


    “是。”雲舒是真的不知道世子是什麽打算。假意殺了雲卷和丟盔,叫楚公子帶他們出去,還叫他們根據線索追回那批金子。若說是在宮裏掩人耳目就算了,可為什麽連楚公子也不讓相信呢。她有時候真的會怕,不知道世子心中,真正相信的有幾個人。或者,一個也沒有吧。可就算如此,自己隻要忠心就是了,他們八個從楚地一路跟到京城,不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輩子忠於世子嗎?雲舒定了定心神,低下頭再去擦水時,卻突然眼前一黑,跌進了池裏。


    “傳太醫!”晉樞機立刻將雲舒抱出來。


    “回侯爺。病人並無大礙。隻是大病初愈,身子虛弱,掖清池內又甚是悶熱,所以,才會暈過去的。”太醫回稟道。


    “賞。”晉樞機坐在屏風前,把玩著歸燕鏢,淡淡吐出一個字。


    “謝侯爺。老臣回去就寫一副方子,服幾劑藥就沒事了。”太醫也知道這位臨淵侯惹不起。


    “那就有勞了。”晉樞機突然抬起眼波,那太醫似被他嚇了一跳,晉樞機微微一笑,“許太醫,是嗎?”


    “是。”那太醫心下惴惴。


    “許太醫倒是英雄豪傑。”晉樞機微笑。


    那許太醫不懂他語中的意思,也不敢貿然接話。


    晉樞機黛眉微挑,“我在這宮中已有五年了。太醫院的每一位太醫,無論老少,隻要看我一眼,就心跳得像要飛出來。自許太醫進門,我已笑了三次,您可是鎮定的很啊。”


    許太醫依舊垂著頭,“侯爺虎威,不敢冒犯。”


    晉樞機款款站起身,“虎威?我一向隻有狐假虎威罷了。”他說到這裏,手上歸燕鏢一閃,堪堪貼著許太醫手臂飛過去。


    許太醫似是嚇了一跳,半分動彈不得。


    晉樞機站在了他麵前,“我自進宮以來,大大小小傷了七八百回,太醫院的一個引路太監我也認得,卻從來沒見過許太醫你。”他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許太醫脖子,“你是誰的人?說!”


    “重華,放開。”商承弼甫一進門就看到晉樞機捏著太醫的脖子。


    晉樞機順勢一推,將那太醫丟到地上,那許太醫對商承弼叩首不止。商承弼擺手叫他退下才道,“這是皇後薦來的。”


    “為什麽?”晉樞機追問。


    “你不必問。”商承弼道。


    “為什麽?!”晉樞機再問。


    商承弼屏退了內侍,將他拉進懷裏,“呂氏的事,再加上你哥哥進了宮。她怕——”


    晉樞機明白了,“原來是怕我哥哥下毒害她,所以要個自己人的禦醫放在身邊啊。皇後可真小心。”


    商承弼攏了攏他頭發,“就是怕你生氣才不告訴你,怎麽今日傳他到這裏?”


    晉樞機笑了,“原來,你還怕我會生氣啊。放心,我那個哥哥一向被人當成是活神仙,居然有人擔心他會下毒害人——”晉樞機含住了商承弼耳朵,“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會生氣。”


    “真的?”商承弼看他。


    晉樞機偏過頭,“你這麽在意我高不高興,不如,就做些更讓我高興的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很快就要開始大虐了,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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