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汽車駛過村口之後,車上負責拍照的戴著墨鏡的男人,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說道:“報告老板,李天逸現在已經到了東土縣,現在正在鳳凰鎮唐家村進行調研。 ”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十分平靜的聲音:“好的,知道了,繼續給我盯住李天逸,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汽車駛過村口之後,在距離村口3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上,戴墨鏡的男人拿出了高倍望遠鏡,繼續觀察著李天逸的一舉一動。


    李天逸聽老者問完之後,笑著說道:“老爺子,我的確是外地人,我這次過來是為了下鄉采風的。”


    老者使勁的抽了兩口煙之後,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李市長,你是在跟我這個老頭子開玩笑吧,你這個堂堂的大市長,怎麽可能有時間下來采風呢?我可是聽說了,你李大市長帶著一個人一輛車,風塵仆仆的在整個江城市一個鄉鎮一個鄉鎮的進行調研走訪。


    不過李市長,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你既然已經走訪了那麽多的地方,按理說應該對很多鄉鎮的扶貧工作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繼續走訪呢?


    為什麽不盡快采取行動去整頓整個江城市的扶貧工作呢?”


    聽到老頭的話之後,李天逸的臉上露出了震驚和錯愕的神色,他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小小的村莊,隨機碰到的一個老頭竟然能夠識破自己的身份,而且說出來的話頗有分量,似乎對官場的事情還有所了解,那麽對方到底是什麽人呢?


    李天逸的心中對這個老者充滿了疑惑,但是,麵對老者的質疑,李天逸還是作出了解釋,說道:“老爺子,我的確是江城市的副市長李天逸,我這次到你們這裏來,也是想要了解一下你們唐家村的扶貧狀況。


    至於我為什麽一直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原因非常簡單,我認為還沒有到采取行動的時候,因為通過前麵的走訪和調研,我已經看到了扶貧工作中所存在的諸多問題,我現在想要做的是,盡快摸清楚我們江城市各個鄉鎮的具體問題,以便於在將來展開精準扶貧工作的時候,在製定政策的時候,能夠做到有的放矢,確保精準扶貧工作不再走彎路,能夠紮紮實實的一步到位。”


    老者聽完李天逸的解釋之後,輕輕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色,說道:“李市長,看來我是誤解你了。相對於收拾那些貪官汙吏,怎麽樣讓老百姓盡快脫貧致富,怎麽樣製定比較合理的精準扶貧的政策和措施,才是你這個副市長的首要任務,你的選擇很正確。”


    說到此處,老者用手一指唐家村說道:“李市長,你看到了嗎,這個唐家村你感覺怎麽樣?”


    李天逸沉吟了片刻,說道:“我感覺唐家村是屬於魯東大地上最典型的村莊,從村裏的街道麵貌和房子等硬件設施來看,唐家村大部分的人應該已經走上了小康之路。我看很多人的家裏都有汽車。”


    李天逸說完之後,老者輕輕點點頭,說道:“你觀察的很仔細。的確不愧是我們齊魯省最年輕的副市長。”


    李天逸並沒有被老者的誇獎所蒙蔽,而是盯著老者說道:“老先生,您似乎有話外之音了,還請您指教。”


    老者盯著李天逸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李天逸,你剛才所說的的確沒有任何的錯誤,我們這個唐家村的的確確大部分的家庭都已經走上了小康之路,但是,也的的確確有那麽十幾戶人家並沒有脫離貧困,屬於貧困戶,一直都在領取的貧困戶補助基金。


    但是你知道嗎,雖然這些人每個月都領取了扶貧基金,但是,你知道他們每個月領取多少錢嗎?”


    李天逸說道:“應該是800塊錢吧,扶貧資金都是由市裏統一劃撥到這些貧困戶的銀行賬戶上的,這個環節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老者冷笑了一下,說道:“李市長,看來你親自下來進行實地調研走訪這步棋算是走對了,你知道嗎,我們唐家村的這些貧困戶每個月領到手的錢隻有280塊錢。”


    李天逸不由得一愣,說道:“老先生,您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市扶貧辦就算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資金劃撥這個問題上做手腳吧?”


    老先生搖搖頭,說道:“李天逸,你猜的沒錯,市扶貧辦的的確確沒有在資金劃撥這個問題上做手腳,而且我們唐家村的那些貧困戶銀行卡上收到的錢也的的確確是800塊錢沒錯,但是,實際上,這筆錢算下來他們真正能夠落下的,隻有280塊錢。”


    李天逸不由得眉頭一皺,說道:“老先生,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老先生苦笑著,說道:“李天逸,你知道什麽叫雁過拔毛嗎?我們唐家村的村民,尤其是那些貧困戶,就經曆了一次最典型的雁過拔毛。


    雖然從國家到省裏再到市裏,一直明令禁止雁過拔毛的行為,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雖然這筆錢直接劃撥到了這些貧困戶的銀行賬戶裏,但是,他們要想能夠確保以後每個月都能拿到這筆錢,那麽他們必須要把剩下的錢通過各種方式返還到相關的部門和人員的手中。


    至於具體的細節你不要問我,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我們唐家村那些人拿到的錢數是沒有問題的。


    你等一下,我給你喊幾個貧困戶過來,你問一下就知道了。”


    說完,老爺子拿出手機接連撥打了幾個電話。


    過了十多分鍾的時間,先後有五個人手中拿著相關的證件材料來到了李天逸麵前,把手中的材料遞給了李天逸。


    李天逸拿過來翻看了幾眼之後,把材料遞給他們,問道:“我剛才聽這位老先生說,你們實際拿到手的扶貧資金隻有280元錢,為什麽會這樣呢?”


    一個身材胖大的40多歲的婦女聽李天逸這樣問,立刻充滿憤怒的說道:“還不是那些當官兒的貪得無厭嗎,我們要想拿到這筆錢,必須在每個月拿到錢之後的三天之內,將剩餘的520元錢交給村裏,隻有這樣,村裏才會保證我們在下一年能夠繼續拿到貧困戶的名額,否則的話,我們下一年就不會被評為貧困戶了。


    這些當官兒的實在是太貪婪了,800元錢呀,最終隻給我們280塊錢,他們直接拿走了2/3,這可是無本的生意呀,這就是權力所帶來的好處。”


    李天逸問道:“你為什麽說這筆錢被當官的拿走了呢?你剛才不是說,這筆錢你們全都交給了村裏了嗎?”


    這個婦女說道:“這筆錢我們的確是交給村裏了,但是我有親戚是村領導,我已經聽說了,村裏每個人的身上隻能留下一百元錢,剩下的420元錢要交給鎮裏,據說,鎮裏還要交給縣裏一部分,然後縣裏再交給市裏部分,正因為這些人的層層盤剝,最終到我們手裏的錢隻有280元錢。


    現在這社會呀,無官不貪。”


    李天逸聽著這個婦女的抱怨,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雖然她知道這個婦女說的話太過於偏激,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在他李天逸分管的領域內,竟然會有如此駭人聽聞的雁過拔毛的事情發生。


    李天逸沉吟了片刻之後,突然問道:“請問您被評為貧困戶有幾年的時間了?”


    那個婦女沒有想到李天逸竟然會問道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已經當了五年的貧困戶了。”


    李天逸又問道:“請問在這五年的時間裏,有沒有人對你實行精準幫扶?”


    婦女點點頭,說道:“的確有人對我實施精準幫扶。”


    李天逸皺著眉頭說道:“既然有人對你實施精準幫扶,為什麽五年的時間過去了,你還沒有脫貧呢?”


    這個婦女風輕雲淡的說道:“我感覺現在的狀態挺好的,每個月都有扶貧資金拿,幹什麽非得那麽辛苦去幹活呢,就算幹活了也未必能夠脫貧,反正現在我吃穿不愁,每個月都有國家扶貧資金,雖然這些錢被那些殺千刀的貪官拿走了不少,但畢竟還是每個月有280塊錢的,這筆錢對我來說也湊合著可以過活了。”


    聽到這個婦女的話之後,李天逸的心中掀起了波瀾。


    雖然李天逸是第一次分管扶貧工作,但是他以前當過縣長和縣委書記,他非常清楚在基層扶貧的工作中,有一小挫人是最令扶貧幹部頭痛的,這部分貧困戶拿了國家的政策補助之後,什麽事也不幹,成天無所事事,擺出一副“我是貧困戶我怕誰的樣子”,群眾意見很大,甚至認為是村裏偏袒,工作很不好做。


    部分鎮、村幹部說,過去的幫扶工作隻注重抓產業項目,忽視了群眾思想教育,形成了扶貧是“扶懶漢、養懶漢”,越扶越懶、越幫越窮的死循環,形成爭當貧困戶的不良風氣。


    如何讓存在等、靠、要思維的這批群眾從根本上轉變思想,讓過去的“要我脫貧”變成“我要脫貧”這個問題也是今後自己在扶貧工作中所要麵臨的十分艱巨的問題之一。


    李天逸心中思考道:扶貧先扶誌,否則永遠扶不起來,精神貧困比物質貧困更可怕。貧困戶要有感恩之心、有脫貧之誌、有增收之行,要將輸血功能、轉變為造血功能,要從思想上根本扭轉,增強貧困戶的內生動力。唯有如此,才能紮紮實實的做好扶貧攻堅工作。


    這時,那名婦女看向李天逸問道:“你問我們這麽多問題,難道你有辦法幫我們解決扶貧資金被克扣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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