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頭綁著白色布條,跪在一個衣冠塚前,深深地鞠躬叩拜,額頭抵在地泥土上,虔誠地保持這樣的姿勢許久。[.超多好看小說]


    上官婉兒站在司馬安的邊上,安靜地看著石碑,還有塚前飄揚的白色布帆。


    司馬安思緒萬千,閉上眼,仿佛還能看見那日樓中給自己出題的女子,那個在中秋宴後說要帶自己出宮,在自己滾落山穀後唯一能夠依仗的女子。


    原來生命是如此脆弱,因為一個人的嫉恨,便毫不容情地奪去她的生命,不管她是否正當芳華,是否放下仇恨。


    在這個時代,若沒有權,性命便如螻蟻,可以被人隨意踐踏。


    司馬安側首看著上官婉兒的側臉,見到她此刻專注而執著的模樣,為之一驚。


    這才是你,上官婉兒,一個真正憑借自己本事,從掖庭裏一路掙紮到權利頂峰的你,一個永不妥協決不退縮的你。


    “你去了白馬寺,是否直接就回宮了?”司馬安問。


    “嗯。”上官婉兒答。


    “那麽,一路順風。”司馬安對於這樣冷淡的婉兒有些陌生,她似乎在刻意地保持自己和她之間的距離,但這樣又如何,她是該和自己了斷牽掛了。“婉兒,白馬寺有一個叫薛懷義的和尚,你最好注意一些。”


    “薛懷義?”上官婉兒不解地低頭看著她,“這個和尚你認識?”


    “別得罪,也不要靠近他,其餘日後你自會明白。”


    “嗯。”上官婉兒應道。


    張天一直不發一言地跪著,直到來了一輛馬車。


    “姑娘,又是你。”馬車夫下來,摸了摸後腦勺憨厚地笑道,“您沒事就好,阿牛那天回來以後整個人跟發瘋似了的,一直說是他害死了你。”


    “根叔,你們怎會認識?”司馬安掃視了二人道,這車夫是院裏姑娘們熟識的,請過來跑一趟路上好照顧上官婉兒。


    “公子呀,您有所不知,這位姑娘可不是第一次雇我,我曾經帶她到南山,她找了一個藥農非要下山穀看看,結果被一條巨蟒盯上了,後來就摔了下去……”


    司馬安聽罷猛一抓扶手,望著上官婉兒,眼裏帶著震驚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婉兒,你從未告訴過我這些……”


    “天色不早,我們趁早上路罷。”上官婉兒轉開話題,朝著那馬車走去。


    司馬安將輪椅轉了過去,目送那人上車,看著她坐好,直到根叔拽起韁繩,“啪”地一聲抽在馬匹背上,這一刻,司馬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次,或許就是見婉兒的最後一次了。


    她想起了宮內離開李令月的場景,那時候也是她坐在馬車上,自己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她離自己而去,從此不複流年。


    “如果舍不下她,你就跟著她去吧。”張天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背後,扶著輪椅望向前方道,“這裏即使隻有我一個人,也能夠辦到。”


    “對付賀蘭敏之沒有那麽容易。”


    “對付一個惡人重要還是去追一個該珍惜的人重要?上官婉兒對你付出的還不夠多麽,姐姐聽了你的話才屢次放棄複仇,她為了她的愛情而死,你是不是也該聽聽我的勸去珍惜屬於你的幸福,若是放不下她,便去追她,和她一起,這有何難?”


    司馬安靜默了一會兒,搖頭道:“我是舍不下她,但現在不是時候。”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張天推著輪椅,“對於賀蘭敏之,你有什麽主意?”


    “婉兒之前說過,一是要聯合太平公主,二是要引起天後的注意。”司馬安思索道,她故意隱去了一點,那就是楊氏,楊氏還沒有死,武則天無論如何是不會動賀蘭敏之的。“你回太子府,以李顯的名義約太平公主過府商議,此事務必小心謹慎。”


    “太平公主為何要幫我們?”


    “因為她的侍女曾經也被賀蘭敏之侮辱,她心裏早憋著這口氣。”


    “天後娘娘那兒呢?”


    “隻能由我來安排了。”司馬安若有所思道。


    張天滯下腳步,低著聲音道:“現在連我也要開始好奇你的來曆了。”


    “我不會說,說了你們也不會信,沒有一個人會信。[.超多好看小說]”司馬安微笑道。


    上官婉兒行到半途,突然讓根叔調轉了方向。


    “姑娘,往哪裏去?”根叔問。


    “去武府。”上官婉兒放下車簾道,一想到武三思在賀蘭府中的那副嘴臉,心中厭惡萬分,但此刻卻不得不回頭找他,隻因為如果不迫使武三思答應不插手此事,司馬安和張天便無法徹底擊倒賀蘭敏之。


    武三思似乎並不奇怪上官婉兒的突然造訪,他換下官服,笑意盈盈地親自迎接上官婉兒入府。


    “上官姑娘,三思說過我們很快便會再見的。”武三思穿著黑色圓領袍衫,他的樣子本就端正,穿戴講究,雖然比不上賀蘭敏之俊美,但也算得上美男子。此刻他故意不坐主位,而是掀開前擺坐在婉兒身側的一個位置,身子微微朝著婉兒那邊傾斜著。


    上官婉兒道:“武大人,不知道您對賀蘭敏之是何看法?”


    “敏之深得姑母喜歡,說起來也是三思的兄弟,兄弟之間焉能有不睦之理?”武三思話說的滴水不漏。


    “看來你忘記了玄武門。”上官婉兒意有所指,輕而易舉地擊破了武三思的辯駁。


    “看來上官姑娘有備而來,”武三思道,“不妨直言。”


    “有人要對付賀蘭敏之,婉兒希望武大人賣個麵子,不要插手此事。”


    武三思伸手抓住了婉兒的柔荑道:“那要看上官姑娘如何做了。”


    婉兒迅速抽回手,站起身道:“武大人自重!”


    “不過是看看姑娘手相罷了,姑娘何必生氣。”武三思瞥了一眼道,“既然姑娘不舒服,三思今日也累了,這就請姑娘回吧。”


    “慢著,”上官婉兒轉身麵向他道,“武大人,在天後娘娘心中賀蘭敏之在什麽位置,你又在什麽位置?”


    “這……”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賀蘭敏之雖然是過繼,但天後顯然待他不同,身為武家人,你難道真的想一輩子被打壓,一輩子做陪襯?婉兒此番出宮,目的地是白馬寺,據聞那兒有法師找到了女者為尊的佛經……”


    武三思眼睛一亮,“你是說,姑母她果然想……”


    “婉兒言盡於此,若是武大人懂了其中道理,未來自然無可限量,若是不懂,婉兒也算盡力了。武大人,告辭。”上官婉兒如願從武三思臉上睨見了端倪,欣然而去,上了久候在外的馬車,放下簾子。


    司馬,我能做的就到這裏,以後,便看你們自己的。


    司馬安讓青姨叫來了院子裏所有的姑娘,一個個整齊地站在麵前,有些嬌慣了的便安排坐著,跟著她們自己帶來的丫頭。


    “司馬,你叫我們來是不是有好戲要上?”其中一個眉飛色舞道,邁著蓮步搖晃著司馬安的胳膊撒嬌,“你說好要先給我的,不能讓別人出風頭。”


    “誰說一定要給你了,”另外一個姑娘衝了過來,拉住司馬安的另外一隻胳膊,親昵地靠在她的肩上道,“司馬哥哥,這裏我最漂亮,不如給我吧。”


    “這裏我的舞姿最好,所以應該我來。”


    “連你都有臉出來爭?”


    “……”


    司馬安被晃的眼冒金星,隻覺得耳朵邊像是開過一輛波音客機,轟鳴聲不絕。


    “停――”她高高抬起手,大喊道。


    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剛才還鬧的不可開交的姑娘們紛紛側首盯著司馬安。


    “第一,我的確是有戲要你們唱,”司馬安加快語速,以免又被口水和胭脂粉味吞沒,“第二,這場戲或許會讓你們大紅大紫,但也有可能讓你們死的很難看。”


    司馬安聽見抽氣的聲音,無奈搖了搖頭掃視眾人道:“誰敢?”


    如預想的那般,靜默的空氣令呼吸可聞,姑娘們麵麵相覷,更有畏懼的早就往後退了。


    “司馬,你這不讓我們為難嗎。”青姨上前道,“哪有拚上性命唱的戲呀。”


    “別人沒有,我這裏就有。”司馬安又看了一圈,還是沒有人主動請纓,無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強人所難了。”


    “公子,讓我來吧。”一個聲音從後頭傳了過來。


    眾人同時往那邊看去,先是沉默了一陣,繼而爆發出一陣哄笑。


    “司馬惜,你那腰板行嗎,下得去嗎?”


    “哈哈哈,若是公子寫的故事主人公是一隻貓,或許她能行。”


    “但貓也是柔軟的呀,哪有那樣僵硬的貓?”


    “行了,”司馬安皺眉回首看著司馬惜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實在是不適合。”


    “公子,你看,我能下腰。”司馬惜說罷,便身子往後仰著,勉強扶住門柱,死命而吃力地往下放,可惜事與願違,那腰就像被扭曲的彈簧一般不斷有力往回,致使她始終僵直在一百度的位置。


    “哈哈哈哈……”


    屋裏的笑聲更甚。


    司馬安扶住額頭,她想找一個人扮作賀蘭敏之,上演一出“精彩紛呈”的大戲,當然必須改動一些情節,增添一些趣味,掩藏身份,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這是誰的故事。事情傳到武則天耳中,相信她再也不會坐視不理了吧。


    “我來。”張天走了進來,她的身材高挑,麵無表情,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派頭。


    司馬安大笑道:“你是最好的人選。”張天雖不如張娃美豔,但長的幹淨清秀,雖不嬌柔,但恰好扮演男子,再加上她常年習武,有些動作可與舞蹈柔和,綜合看來,她的確是上上之選。


    “一開始你為何不找我?”張天陪著司馬安在後院中。


    司馬安道:“我以為你不會願意。”


    “為了姐姐,我什麽都願意。”張天仰頭看著月亮,“你為何不寫封折子求人遞交給武則天,總比你這樣安排來的迅速的多,也簡單地多。”


    “你以為我沒寫過?”司馬安歎了口氣道,“可惜石沉大海,估計被人攔了下來,又或許是武則天自己看見了,卻充耳不聞。”


    “那你安排這戲又有何意義?”


    “如果弄的人盡皆知,她也沒有不去正視的理由了,三人成虎的意思,你不是不了解。”


    “知道了,”張天回首看著司馬惜道,“她倒是個衷心的。”


    司馬安順著她的視線而去,見司馬惜正扶著石桌揉著腰,苦笑道:“別是愚忠,我可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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