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淡淡地道:“我來。[]”


    這人我還從沒見過。他一開口,別的人也就讓開,讓他和我比,他在武學生中挺有威望的啊,怎麽之前沒人介紹我認識?偏偏頭,輕聲問穆念慈:“他是誰?”


    穆念慈也小聲回答:“不知道,他剛才也在看沙盤,沒跟我說話。”


    哦,還不好色。不知就不知吧,管他是誰,剛畢業的學生都是菜鳥,何況這班還在念書的學生,跟他們推演毫無意義。我來這裏,是因為我實在太熟悉前線戰況和議和進度了,得找個情報來源,免得精明的人如黃藥師之流生疑。


    我拔了幾麵小旗再插上,金軍發動攻勢;那青年也動了幾麵旗子,指揮宋軍防守。


    三個回合,我就意識到遇上高手了。抬頭望去,正好那人也舉目望來,各自心中佩服,點頭致意,再度交鋒。


    我用心了。可以看出來,這個人能把握大局,但,大概是沒經過實戰的緣故,他疏於小節,對我一些看視多餘的小小調兵不甚在意,最後落入圈套。


    勝負已分,我有興趣知道這個人了:“我叫楊康,字無忌。你是?”


    那人深深一揖,而後道:“在下華嶽,字子西。楊兄運籌帷幄,嶽不如遠甚。今得賜教,知己之不足,當另思良策,異日可否再向楊兄請教?”


    我驚喜地道:“你就是華嶽啊,推演的事好說。我看過你的諫書,直言北伐必敗,還說韓相是奸臣,文官以賄得位,武將庸碌之材,一份諫書,得罪文武百官,你膽子好大。”


    華嶽鬱鬱地道:“我直斥其非,是希望皇上能清醒過來,慎重考慮,可惜……”


    我搖頭笑道:“你文采好,但勸諫的方法不對。皇帝不會故意打敗仗,你可以問朝廷有多少軍隊,戰力如何,有多少糧草,可支幾月;再提一種策略,算出最少需要多少軍力、糧餉,才可能打下哪些地方。皇帝很清楚他有多少財產,達不到你算出的數字,他就會要臣子們再商討了。”


    華嶽大震:“不錯!我該這樣說的。難怪楊家能複興,楊兄確是人傑。”


    看著他眼中的欽佩之色,變成了崇敬,我可得意了:“華兄有膽有識,將來必能建立殊勳,留名青史。”


    周源插話道:“你們兩個,別再互相吹捧了。剛才的推演,我們不太懂,誰講講?”


    這裏的武學生都是真心想報國的,一直就激烈地討論戰局,而沒有謾罵,氣氛真好。


    不過他們怎麽都破不了金軍在兩淮的布置,我的布置。我韜略天下無敵,真高興啊。


    直談到金烏西墜,穆念慈提醒我,答應過包氏晚飯前回去的。可是,我談興正濃啊。索性邀請華嶽:“華兄,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們秉燭夜談。也讓我母親看看,我交到的朋友都是正人君子,免得我出門她就不喜。”


    華嶽道:“嶽聽說過令堂,她與令尊失散後,一個孤身女子,獨力撫養楊兄成人,真是可敬可歎。能拜見她,是嶽的榮幸。”


    回到楊府,楊鐵心也回來了。華嶽是曾上書反對北伐,但他還是個主戰派,他是持重主戰派,有詩作“眼到北盟常揾血,心憂南土發衝冠”,又有真才實學,“論事似晁錯,諳兵似孫武”,楊、包都很喜歡他。


    我很滿意。這人的人品、才幹可比郭靖強多了,長相也不差,相貌堂堂,眉正神清。穆念慈嫁了他,以後就能自豪地道:“我丈夫是忠臣,是名將,是為國家立下了汗馬功勞的。”至於這人性格太耿直,這是宋國,刑不上大夫,韓侂胄一個權相,被他罵得那麽慘,也隻是把他下獄,他應該不會因為言語得罪權貴而被殺的。(.好看的小說)至於他很可能被投閑置散甚至杖責、下獄、流放,這個,忠臣總是會遭殃受罪的嘛,不然怎麽顯示高風亮節,穆念慈要崇拜忠義,就該接受清貧、顛沛的生活。


    於是,晚飯後去花園比武時,我叫了穆念慈一起。在家,就不用戴麵紗了。


    華嶽眼中閃過一絲驚豔,轉過頭,專心談論武藝,不看別人的女眷。


    夜深了,我送華嶽去客房,順便問清情況:“子西可曾婚配?”


    這個很重要。我的妹妹,可不能做小的。要是這個有主了,就隻好另覓了。


    楊皇後的侄子楊石也不錯,四年前,知東平府事仆散琦等為賀宋生日使,出使宋國,大概流露出輕視了吧,時任承信郎的楊石,挽弓搭箭,三發三中,讓仆散琦大失顏麵。


    雖然仆散琦回去後強烈要求專門挑選善射者入使團,皇上終究沒理。戰場勝利才是實的,宴會比試,就讓宋國贏,讓宋人自大去吧。


    華嶽答道:“不曾。無忌怎麽這麽問?”


    因為言談投機,我們已經互稱表字了。他的回答很好,我有點激動地問道:“你看我妹妹怎麽樣?”


    “你說穆小姐嗎?”華嶽皺眉道:“她不是指腹為婚,許配你義兄郭靖的嗎?”


    我驚訝地道:“哪有此事。郭楊兩家指腹為婚,是指我和郭靖,都是男的,就結為兄弟。這個約定已經完成了。我妹妹隻是我爹的養女,這事跟她有什麽關係?再說,郭靖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妹妹也不喜歡他啊。”


    華嶽也很驚訝:“可是,我聽說,鎮江副都統製張健雄曾誤會令尊是金國奸細,後來由兵部尚書宇文紹節排解了。張健雄向穆小姐提親,宇文尚書也覺得兩家結為親家,仇怨盡消,更能共為朝廷效力,但令尊拒絕,理由就是穆小姐早已許人。”


    我奇道:“有這等事?我妹妹都沒說過。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華嶽笑道:“全城人都知道了。楊家將有名嘛,大家都關心你家的事,有點風吹草動就街聞巷知了。穆小姐會槍法,可是真正的楊門女將,很多人有心求凰,隻可惜名花有主。”


    原來穆念慈都出名了,我還在為她的婚事發愁。小妮子沒告訴我,一定是不好意思。我大手一揮:“我妹妹沒婚約,是張健雄粗鄙,不是良配,我爹才找借口推脫。你隻說,你覺得我妹妹如何?”


    華嶽想了許久,才緩緩道:“穆小姐德容言工俱佳,我隻是個武學生,前路茫茫,家僅中資,恐怕配不上她。”


    我道:“宋國即將西征,將來總會再北伐,你有才,必有出頭之日。家境更無關緊要,我妹妹以前跟我爹賣藝謀生,能吃苦的。就是,故事聽多了,人糊塗了,以為主戰的就是好人,主和的就是壞人。我已經在教她讀書明理了,將來你繼續開導她。”


    華嶽問道:“無忌,你可曾問過穆小姐?”


    我道:“還沒。婚姻是終生大事,總要你情我願才好,我先問你,你願意的話,我再去問我妹妹。”


    華嶽拱手道:“穆小姐若不棄愚頑,華嶽願擇日迎娶,一生敬之重之,愛之護之。”


    我擊掌讚道:“快人快語,好。嗯,還有個問題,你會納妾嗎?”


    華嶽看看我,含笑道:“一妻足矣。”


    我興奮地道:“那好,你休息,我這就去問我妹妹。”


    去穆念慈住的繡樓,先趕走住在一樓的丫鬟,再去二樓找她。“妹妹還沒睡吧,太好了。問個問題。你覺得,華嶽怎麽樣?”


    穆念慈道:“他是你的朋友,也懂好多,我佩服他。”


    我決定單刀直入:“你覺得,做他妻子怎麽樣?”


    穆念慈震驚,望著我,悲聲道:“阿康,你,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嘛,你是我妹妹,我一定會給你找個英俊瀟灑、溫柔體貼、德才兼備、前途無量的宋國青年將領做夫婿。”


    穆念慈抬臂指著門道:“你出去!”


    我很生氣:“華嶽已經很好了,也願意不納妾,隻有你一個,還要怎樣?他前兩年在坐牢,才沒妻子沒未婚妻,你已經十八歲了,家世學識武藝都不行,錯過這個很難再找到合適的。”


    穆念慈胸口一起一伏,平舉的手臂堅定地指著門,重複道:“出去!”


    我拂袖而去。


    !!!固執的穆念慈。真想用錘子敲得她清醒。我怎麽跟華嶽說啊,剛認識的朋友,就折了交情。


    垂頭喪氣地去了客房,華嶽還在等我的消息,見我臉色,道:“穆小姐不願意,是吧?”


    我點點頭,頹然坐下:“我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對不住你了。”


    華嶽了然地笑笑:“你走後,我一直在想,才想起來,穆小姐性情剛烈,她肯跟你外出,大概,是芳心暗許的。”


    我冷淡地道:“我和她是兄妹。”


    華嶽立刻道:“是我失言了。”


    靜靜坐了一會,我輕輕地道:“華嶽,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華嶽伸出手來,帶著和煦的笑容:“還是朋友。”


    我伸出手去,和他緊緊相握,四目相對,一切尷尬消於無形。


    我心裏,卻泛起一股寒意。上一個和我握手的,歐陽克,已經死了。這一個,宋國的忠臣,將來,會不會也是由我親手推進死地?


    一將功成萬骨枯。


    為了自己將來的皇位穩固,我一直任由蒙古壯大,現在鐵木真勢力已成,即將侵犯中原,我隻能,繼續走下去,無論,還會再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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