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期間,我也出了一趟門,因為一家鐵道文學雜誌社要辦一期報道鐵路沿線職工紮根山區的先進事跡專刊,編輯分配我一個任務,讓我去采訪一下石崖山車站,那裏條件艱苦,有很多感人的事跡。就這樣,我奉命就坐車去了。


    沒想到,車上的人很多,找不到坐的地方。我想起上次跟浪人坐車回來的情景,跟這差不多,但那一次,浪人用他的機智解決了臥鋪問題。想起這些,我無限傷感。雖然這一次,路途不是太遠,用不著坐臥鋪,可是總得解決坐的問題。


    我站在車廂連接處,腦子裏無比留戀地回想著我和浪人在一起坐車時的情景,心裏便鑽進股氣,溫呼呼的,發酸。我歎口氣,無限向往地看著通向臥鋪車廂的走道,走道上都站著人。我想臥鋪車廂肯定能舒服地坐下,可是難以混進去。於是,我走到餐車附近,尋找解決的辦法。


    一個旅客剛辦好臥鋪票據走過來,他低著頭邊走邊看他手裏的票據。我靈機一動,走上前跟他小聲說:“先生你好!我走你後麵,跟你一塊過去可以嗎?”


    他爽可以可以!


    他大張旗鼓地拿著那張碩大的票據招搖過市,我跟在他後麵,在外人眼裏,顯然,我們是一塊的。餐車裏把門的工作人員看到他手裏拿著的那張“通行證”自然也就沒擋我們,我就這樣輕鬆地混進去了。


    走到臥鋪車廂門口,那個好心人找列車員換票,他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列車員的視線,我一溜進了臥鋪車廂,找了一個沒人的*鋪舒服地坐下,看著窗外,腦子裏浮現著跟浪人出去遊玩坐車時的情景。


    很快,*鋪的主人來了,他拿著牌子找*鋪號,找到了我跟前。我抬頭一看,他低頭一瞧,我倆愣住了,他就是帶我進來的那個好心人!


    我倆都笑了,我說:“這麽巧啊!你瞧!我給你占座位來了!”


    他邊放東西邊說:“好好好!謝謝啊!”


    他放好東西,我們麵對麵坐下來。


    “去哪裏?”他問。


    “石崖山。”我說。他眼皮一台,咧嘴“嗯?”一聲,不等他接話,我又問:“你呢?”


    “我也去那!”


    “是嗎?”我睜圓了眼睛,眼睛裏有一個驚歎號。一連串的巧事怎麽都讓我們遇上了。


    我們聊了起來。他的年紀看上去和浪人差不多大,戴著一副眼鏡,氣質儒雅,言辭也很講究。我想他的職業一定也是文縐縐的,我說:“你像個老師。”


    “no,我是個記者。”


    又巧了!我半真半假地說我也是個記者,等他像我一樣睜大眼睛的時候,我一笑,說別見笑,隻是應景客串一下。


    他問是見習記者?我搖頭說我其實是一不小心混進東鐵隊伍裏的一個小小的助工。他說他可是真的,他拿出他的記者證。我一看,《工人日報》記者,高陽。


    看他如此坦誠,我也拿出我的工作證,坦誠不公地向他亮明我的真實身份,還說了我此行的目的。他說他也是去采訪的,聽說那裏有一個女勞模,香港世界文庫編印的《中國婦女500強》裏都有她的大名呢,此行的目的就是去采訪她的,接著開玩笑說看來我們是兩個“誌同道合”的人。


    我笑笑,說:“我們並不誌同道合,因為我們喜歡寫的東西不一樣,我不喜歡寫新聞報道類的東西,我喜歡創作。”


    “可是你此行的目的不就為了寫紀實性的文章報道那些先進人物嗎?”


    我愣了一下,仍然嘴硬,說:“可是新聞報道和報告文學還是有區別的呀,報告文學在尊重事實的前提下,還是有創作的餘地,給讀者一些色彩,還能看到作者的影子,可新聞報道,嗯――怎麽說呢?像黑白片,毫無色彩,我沒有興趣,再說了,我也缺乏新聞敏感性,而且!傳統的客觀性報道也不客觀,摻雜了太多的政治和立場,輿論導向總是一邊倒,金錢與權利總在有意無意間羈絆著新聞業的獨立性。不好意思!不是我打擊你的職業啊,無冕之王,其實挺讓人羨慕的,可惜我無緣成為你們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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