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上,人聲寥落,一個青衣女子攜劍走過,隻見她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滑落,全身散發著濃濃的鬱色。她帶的那把劍早已不是劍的用途,隻是用來做支撐罷了,怕是離了那把劍,她便要隨時倒下。


    這樣一個女子,雖說是滿身的狼狽,但仍可以看見她掩藏於狼狽之下的美麗麵容,但見她腳步虛浮,卻是沒有武功。烈日炎炎,行走在這一條路上,路邊也沒有茶肆,幾步之後,她終於倒在了路邊,再也沒有起來。


    若是有人現在仔細探查她的身體狀況,便會驚駭的發現一個事實,她已經斷氣了,胸口沒有了正常的起伏,死在了這個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的身體悄無聲息的有了動靜,竟是恢複了呼吸,隻是有些微弱,並不明顯。死而複生,大約說的就是這樣了,若是她早先死在了家裏,此時定是要被當做妖物附身了。


    遠處馬蹄聲轟鳴,一個白衣公子騎著馬正要經過,他身上背著琴,臉上一派輕鬆。耳力驚人的他,突然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呼吸聲,那聲音無力,顯然是病中之人,他停下馬,果然發現呼吸聲並沒有改變方向,怕是有人病倒在了路上。


    馬上的公子沒有片刻的憂鬱便下了馬,順著呼吸的方向走去,當走到倒在路上的女子身邊時,蹲下了身:“姑娘,姑娘,你可有事?”身邊傳來的女子身上的幽香已經告訴他這人是個女子。


    幾聲之後,他發現身邊之人並沒有回應,該是昏迷了。他探手過去,小心翼翼的將女子打橫抱起,一邊還在告罪:“實在是對不起姑娘,隻是我如今救人心切,怕是唐突了你。”將女子放上馬,他坐到了女子身後,小心的防止女子滑落下馬後便再次啟程。


    在嘉興亂鬥中死去的苓兒隻來得及和黃藥師與歐陽克說最後一句便已經失去了意識,等她再醒過來,一切都已經變了。苓兒隻覺得自己小腹那裏痛得很,熟悉的心悸感再次襲來,心裏暗忖,難道我沒死,爹爹他們最後救了我?可是為什麽小腹會有痛感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驚喜的想要睜開眼睛,迫切的期望能看到爹爹他們,可是當她真的睜開了,眼前的一切卻讓她覺得陌生的很。


    “姑娘,你醒了。”如湖水一般寧靜的聲音在苓兒耳邊響起,苓兒轉頭望去,一瞬間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個讓人感覺極致舒服的男子,他身著白衣,靜坐在微風中,身邊環繞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苓兒再環視了四周一次,確定這裏並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疑惑地開口:“你是誰,這裏又是哪裏?”可是一開口就讓苓兒受了驚嚇,這聲音,這聲音不是自己的!她驚慌的叫了一聲:“我的聲音怎麽會……”


    那白衣公子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以為她是因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而不高興,馬上安慰道:“姑娘別擔心,你的聲音隻是因為昏迷了許久沒有進食,略有些沙啞,過些日子定然會恢複,絕不會一直都是這樣的。”


    又想到剛才苓兒的問話,他溫和的解釋道:“姑娘莫要心急,在下名叫花滿樓,而這裏是我的小樓。我先前回小樓時發現姑娘倒在路上,於是將你帶回了小樓醫治,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花滿樓……花滿心時亦滿樓。”苓兒有些失神的念著這個名字,再怎麽糊塗,聽到眼前的男子說自己是花滿樓,而他住的是小樓時她都該反應過來了。她怕是真的死在了那場亂戰裏,現在借屍還魂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裏。


    怪不得自己的聲音會變了,怪不得……苓兒想要試著運功,卻訝異的發現這身體斷了一根經脈,往後怕是武功不行了。苓兒緊緊咬住唇瓣,心裏難受的很,自己倒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不見了愛護自己的爹爹和歐陽克,現在又斷了經脈,沒法練武,連自保都是個問題。


    要知道花滿樓所在的世界可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陸小鳳、西門吹雪、葉孤城,還有紫禁之巔的曠世決鬥,無一不昭示著龐大的危險指數。


    聽到苓兒那句“花滿心時亦滿樓”,花滿樓的唇角止不住的笑意,他喜歡這個說法,不過現在他還有事情要做。他從床邊站起,走到一旁的桌上端來了藥,這藥是他請了郎中後為這姑娘開的,需得趁熱喝。


    “姑娘,這是你的藥,趁熱喝才能有藥效。”花滿樓聽到苓兒艱難起身,忙騰了一隻手扶她依靠在床頭,無意間碰到苓兒的肌膚,倒叫他暗暗紅了耳根,但一想到這位姑娘的身體,他又是一陣擔憂。


    他剛救回這姑娘,就專門找了大夫來,因為他雖然精通藥理,但是看病這事還是大夫瞧過比較穩妥。大夫看過後先是驚訝,後就是皺眉,便和花滿樓說道:“這位夫人的身子著實不好,竟是有心疾,還好未到病入膏肓之時。隻是有一樣很是危險,她有了身孕,這對有心疾之人是大忌啊!”


    “有了身孕?”花滿樓愣了一下,但馬上恢複了臉色,焦急問道,“為何會說有危險?”


    大夫撚了撚自己發白的胡須,神色嚴肅道:“這有了心疾的人,懷孕和生產都會造成心髒負擔過重,若是處理不好,怕是在生產時會一屍兩命。這位公子,不是我說,您夫人這樣的身體確實是不適合生產,老夫負責的說一句,還是趁月份小的時候把孩子拿掉吧。”


    “我……”花滿樓雖然擔心苓兒身體,卻是不能替她做決定的,隻是道,“我們會再考慮一下。”


    “也好,老夫這就告辭了。”


    苓兒就著花滿樓的手正要喝藥,但是同樣精通藥理的她聞出了藥中的成分,她一下子停住了喝藥的動作,滿臉寫滿了無措:“這是安胎藥?”這藥中除了治療心疾的便是安胎成分了,苓兒怎麽也想不到這次的身子竟是懷了孕的。


    “正是,姑娘已經懷孕兩月,這次暈倒在路邊,到底是傷了身子……”花滿樓還沒有說完,便聽出了苓兒情緒不對,“怎麽了姑娘?”


    苓兒抓住了花滿樓的手,手心已經全是冷汗:“我怎麽會懷孕了呢,怎麽會……”她此時無依無靠,花滿樓說是在路邊救了自己,若是嫁了人,家裏人又怎麽會把一個孕婦拋在路上不管。


    苓兒的語氣已經讓花滿樓有了猜想,很可能這位姑娘的孩子不是她想要的,甚至是被人強迫所得,而她暈倒在路上,更有可能是被家人趕出來了。這樣的例子並不是沒有,家人怕被別人知道自己家裏的女兒失了貞潔,便拋棄在了外麵。


    他眼裏不禁露出了憐惜之意,花滿樓一直是個有著無限同情心的人,他安撫性的反握住苓兒的手,仿佛要給予她力量:“姑娘可否成過婚,若是,花滿樓定叫人送信過去,讓他來接你。”猜測始終是猜測,他還是要確定一下。


    “成婚?”苓兒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頓時想到了還沒來得及和自己成親的歐陽克,眼中有了濕氣,□也有些哽咽起來,“他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又到哪裏去找他……”花滿樓聽得此話,頓時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這位姑娘竟是喪了夫,這才得知自己懷孕的嗎?老大夫的話再次在花滿樓的腦海裏回響:“這有了心疾的人,懷孕和生產都會造成心髒負擔過重,若是處理不好,怕是在生產時會一屍兩命。這位公子,不是我說,您夫人這樣的身體確實是不適合生產,老夫負責的說一句,還是趁月份小的時候把孩子拿掉吧。”


    此時他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要拿掉孩子,她怎麽會願意,畢竟是自己和死去的相公唯一的孩子了。


    花滿樓掙紮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道:“姑娘,我有一事要與你說……之前我請大夫來為你看病,他說……他說姑娘因為身帶心疾,懷孕和生產都有極大危險……如果趁著月份尚小,拿掉孩子……”


    苓兒已經聽明白了花滿樓的意思,是要自己拿掉孩子嗎?不過剛聽到這個,這個身體就浮現出一種極度強烈的情緒,仿佛在告訴苓兒,決不能拿掉孩子。苓兒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想必是這身體的主人極愛這個孩子的吧,她既然占了身體,就要完成她的最後心願,算是彌補吧。


    於是苓兒說道:“我不會拿掉孩子的,我會把他生下來,好好養大,這也是她的心願。”就算生產時真的不幸……也算是把命還給了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可說是死得其所了吧。


    花滿樓不知道此“她”非彼“他“,於是徹底誤會大發了。


    “姑娘既然已經決定,那麽花某定會找一些保胎的食物,加以藥物,一定盡全力包住你們母子。”


    “謝謝你。”苓兒對花滿樓真的是十分的感激,這樣一個無私幫助別人的人世間又有幾個呢,“我叫黃苓,茯苓的‘苓’。”此後便再也不能說是“黃藥師”的“黃”了,這裏沒有黃藥師,隻有黃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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