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nonsense》劇組成員都吃完早餐後,時間也才剛過七點。小樽的街道上慢慢有行人出現,偶爾還有人會從街頭的市政設施裏取出融雪劑灑在人行道上,鏟雪車開過,清出路麵。這座城市正在蘇醒之中。


    京子等人回房間穿上保暖的大衣,帶好帽子圍巾墨鏡等,便離開了酒店,前往朝裏天主教墓地。


    昨夜的降雪程度很大,雖然朝裏墓地位於山上,可是積雪也有將近20公分深。若是一不小心走到了路肩上,甚至可能出現一腳踩進雪裏沒到大腿的情況。


    京子看著vg等人穿著的非常符合“視覺係”形象的皮質長靴,有些嫉妒。這些十分具有酷感的厚鞋底反而讓他們在雪地上如履平地,而同樣是穿著長靴,自己的尖跟高跟皮靴就讓她走得格外艱難,時不時東倒西歪一下。還好阿翔一直在她身邊,看情況不對就伸手拉她一把。


    在再一次因為鞋跟的原因陷入積雪中之後,京子咬牙切齒地決定,一回東京就去買這種軍裝風格的皮靴!


    終於抵達了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安吉墓前,京子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包,心裏的感覺十分微妙。


    在《nonsense》的pv裏,這是一個空墳。事實上,這裏也的確是一個空墳。


    而它前麵半埋在土裏的墓碑,寫著如下字句:


    安吉?莫裏斯


    西爾威斯特?莫裏斯之愛妻


    京子讀著這兩句話,覺得有些可笑。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後弄這些虛名又有什麽意義呢?


    當然,對於安吉來說,這個虛名或許正是她所追求的;同時,對於西爾威斯特而言,他是因為無法珍惜――畢竟那時他還在戰場上呢。


    京子轉過頭,不想再去看這個墓碑。


    隻要看著這個墓碑,她就會想起1998年12月25日格裏莫廣場上死去的那個少女。還有她……不知下場如何的屍首。


    會有人為她收屍嗎?會有人為她做墳嗎?會有人為她立碑嗎?


    這是她……不能去想象的事。


    ……因為現實總是那麽殘酷。


    “都準備好了嗎?那麽各就各位……”森尾明的大嗓門打斷了她的暗自神傷,她倉惶地抬起頭,看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雷諾、布倫特和史芝洛都已經換上了戲服,正站在安吉墓前,一臉嚴肅地準備開始拍攝工作。


    京子突然感到有些暈眩,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逝,模糊而遙遠,快得讓她來不及捕捉。


    勉強將注意力集中在雷諾身上,恍恍惚惚卻仿佛和什麽人的背影重合了。


    京子一個激靈,從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中脫離,抬頭向前方看去。那裏什麽也沒有,就是一座空墳、一個半埋在土裏被雪包圍的墓碑、還有雷諾。


    沒有什麽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或許,是因為昨晚沒睡好吧?京子搖搖頭,重新將精神投入到拍攝現場。(.)


    史芝洛總是表現不太好,連番ng之後,森尾明無奈地搖搖頭,讓他不用出鏡了,隻拍攝布倫特和雷諾的悼念畫麵。


    京子盯著他們二人的背影,莫名地覺得有些眼熟。


    似乎有什麽在大腦深處被喚醒了的感覺,可是她還沒想起來。


    時間慢慢走著,太陽升起,越升越高,不知不覺間已經十點多了。與昨天的大雪不一樣,今天似乎是個大晴天,天空中一朵雲彩也沒有。在太陽的熱力下,一些小麵積的積雪在慢慢融化著。


    拍攝似乎陷入了僵局。去掉史芝洛的話,從劇情上來講有些不合理,除非說布倫特也不上場,而且史芝洛站在安吉的墓前時,表情總是做不到位。無奈之下,森尾明做出了分鏡頭的決定:雷諾獨自拍攝安吉墓前的片段,再加一個布倫特和史芝洛同在他身後的畫麵便作罷。


    京子看著雷諾站在安吉墓之前,因為有一段距離,也沒聽清楚森尾明和他說了些什麽,隻覺得雷諾似乎有點為難的樣子。


    拍攝重新開始,她看到雷諾先是站著沉默不語了一會,突然單膝跪在了墓碑前。


    太陽就在她正前方,曬得京子有點頭暈眼花,一時間腦子裏各式各樣的回憶都湧現起來。


    她有些惱火,今天自己為什麽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屬於hermione?granger的回憶呢?她悻悻然地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了,將視線看向雷諾。


    太陽照射在積雪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她一個眼花,不禁怔愣了一下。


    “…………death……reborn……sacrifice……soul……harry?potter……”


    一個黑袍人半蹲在空曠的房間裏,昏暗的環境中,地麵上巨大的五芒星與六芒星相疊的魔法陣正散發出柔和的金光,借著這些光,她看到一旁的牆上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朽麵容的雕像。


    是斯萊特林的密室。


    她受到十分巨大的衝擊,不禁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從幻覺裏掙脫,眼前仍然是安吉墓和墓前的雷諾。太陽在她的頭頂,普照大地,這裏是日本北海道小樽,朝裏天主教墓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有點不安。


    裹緊了身上的羽絨衣,她走向和草壁直夫站在一起的布袋翔。


    “阿翔,我在附近走走,站久了有點冷。”


    是的,心冷。


    怎麽會……看到那樣的東西呢?


    “會冷嗎?”布袋翔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衣服、帽子、手套、圍巾都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同意了:“墨鏡戴好,不要走太遠了。”


    “好的。”京子點了點頭,離開了拍攝現場。


    朝裏天主教墓地很整潔,一塊塊墓碑有序地排列著,在白雪覆蓋的地麵上,昭示著自我的存在。京子一路穿行,心底卻始終沉重。


    或許也是因為這裏是墓地的原因吧,她的情緒始終不太提得起來。


    這樣密集的象征死亡的墓碑就近在眼前,任誰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也就是在這種環境之中,京子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在她原本應該是一名霍格沃茨七年級學生,但是卻不得不和harry一路逃亡的那年的聖誕夜,在戈德裏克山穀,那個葬有百合花和尖頭叉子,以及……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墓地裏,她和harry背靠著背,說著喜樂的話語等待著聖誕節的來臨。


    或許,整個《harry?potter》小說中的一切悲劇,起源就在某個午後,不知道是從蓋勒特還是阿不思又或者是阿不福思魔杖裏射出的,一道飛往那個可憐女孩的魔咒。


    和蓋勒特?格林德沃的決裂是促使阿不思?鄧布利多選擇成為一名“正義偉大的白巫師”的最根本原因――為了徹底地和蓋勒特做個了斷;而身為一個白巫師,他用最糟糕的態度對待了湯姆?裏德爾――警戒、防備。當然,湯姆?裏德爾本來也是一個偏執的家夥,他的青春期叛逆就表現在鄧布利多越提防他他越是鐵了心要成為一名“值得被白巫師敵視的黑巫師”……


    這是她曾經分析過的,後半截關於湯姆?裏德爾的內容更是毫無保留地都告訴了harry。同時,她還懷疑過湯姆?裏德爾是不是愛上了鄧布利多,不然為什麽老是和他對著幹呢。


    隻可惜,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當時已經沒有湯姆?裏德爾這個人了,存在於那個世界上的,是voldemort。


    這才是她失敗的最大根源。


    抬起頭,京子目視前方,無論如何,那已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和她現在的這輩子,毫不相幹。


    展開笑顏,雖說不是心情如何飛揚高漲,但至少,也不是情緒低落強顏歡笑。清清淡淡的笑,或許正如她這一生,沒有波瀾壯闊的冒險闖關與生死搏鬥,卻有平淡中才能品味到的幸福。


    她的這輩子,和往生……再無關係。


    視線劃過一旁的墓碑,京子看到這裏葬著一位yerkes先生。愣了愣神,她想起當年自己為父母選定的假名,覺得這真是一種巧合,便繼續看下去。


    ――mr.elton?yerkes,死於2003年,美國人,旅行中突發心肌梗塞猝死。無親人。


    ――願主保佑他。


    京子想了想,確定當初hermione給她父親捏造的假身份是美國人stanford?van?yerkes,而不是elton,便將此事放下,繼續散步。


    朝裏天主教墓地所安葬的,大部分是死於異鄉的教眾。看著這些人墓碑上的英文,京子升起了一種懷念之感,再讀一下他們人生的遺憾或墓誌銘,感慨更是良多。


    死亡對於她而言,的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課題。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森尾導演巨大的“休息!開飯!”的喊聲,京子笑了笑,轉過身便準備向那邊走去。


    視線落在一旁的薔薇花上,京子一個恍神,竟然好像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她連忙甩甩頭,自己昨晚,大概真的沒睡好,今天的精神不是一般的糟糕!還好今天沒有她的戲份,不然她估計得背上一個不專心不敬業的壞名聲了。


    重新邁開步子,她朝著安吉墓的方向走過去。


    路上,鬼使神差地,京子回過頭看向朝裏天主教教堂。


    太陽剛好落在鍾塔塔尖的十字架上,從耶穌基督的手臂與脖頸後麵露出,被十字架和耶穌基督切得四分五裂。盡管如此,它的光芒仍然耀眼非常,仿佛立刻就要灼傷人一般。


    京子想起1997年12月25日,零點的十二下鍾聲剛剛被敲響,她和harry從地上一躍而起,意識到他們不能再在那兒多做停留。匆匆離開的時候,她回過頭去,卻看到那輪下弦月被十字架切割成好幾塊的模樣……當時她的心裏是怎麽想的?


    ――凶兆,分裂的象征。


    自己為什麽,卻沒有放在心上呢?


    哂笑了下,她回過頭去,看向前方,安吉的空墳上樹立著的那個十字架看起來是如此礙眼,金屬的架身反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京子腳下一個踉蹌,眼前突然湧上了大量不屬於她自己的記憶:


    ――午夜黑暗的格裏莫廣場中央,一個黑袍子的年輕人,還有一群黑袍子戴麵具的人。


    “將她好好地入殮下葬,要是有什麽不敬的,不用voldy動手,我就能讓你們生不如死!”年輕人說完話,匆匆離去。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我說,她挺好看的不是嗎?那大家還等什麽呢!據說她還是霍格沃茨連續六年的年級第一,而且是格蘭芬多的女級長……”


    “fiendfyre!”一個戴麵具的人魔杖裏突然射出了一道暗紅的光束,變作一隻燃燒的張大了嘴的巨蟒吞噬掉剛剛說話的人。他臉上的麵具掉了下來,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還有那不容錯認的鉑金色頭發。


    “繼續。我還有很多的黑魔法禁咒,可以一個個……在你們身上,做實驗。”


    “現在,你是我的了……”說著這話抱起地上女屍的年輕人,臉上是深深的不可名狀的悲哀。她喉嚨緊縮,覺得有什麽秘密正在被揭開。


    ――地窖,魔藥教授辦公室,鉑金色頭發的年輕巫師和黑發的年輕巫師。


    “draco,我知道她在你這兒。”


    “potter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的是誰。今天我心情不是太好,請你盡快離開。”


    “……draco,我們應該讓她入土為安。”黑發的年輕人神色非常疲倦。她隻想狠狠大笑。


    “請稱呼我malfoy,或者你也可以和你爬上的床的主人一樣叫我小malfoy。我們不熟,請不要用名字叫我。”


    “我隻是來告訴你,這件事voldy沒有生氣。還有,他允許我把她下葬。但你要是再不合作,或許她未來會被棄屍荒野。”


    “……好。”最終先妥協的,是鉑金色頭發的年輕人。他斂眉垂眼,走進臥室,將“她”帶了出來。她看到那具保存完好的女屍,心裏咯噔了一下,頗不是滋味。


    ――墓地,有一個……hermione?granger雕像的墓地,黑發和鉑金色頭發的年輕巫師。


    “potter,這個雕像是怎麽一回事?”


    “我心目中的英雄是她。”黑發巫師臉色安然,說著這般與事實不符的話。她皺起了自己秀氣的眉。


    “格蘭芬多的偉大友誼!”


    “我不想和你拌嘴,哪怕隻有今天,安靜相處行不行?”


    “對不起,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她這件事。”


    “是啊!我是一個卑鄙無恥的斯萊特林嘛!”說著這話自嘲的時候,鉑金色發色的巫師身上散發出濃重的絕望。她意識到自己從未意識到的某些事情了。


    ――還是那個墓地,仍舊是黑發的青年巫師與鉑金發色的青年巫師。


    “……draco……她回來了……”


    “她死了!這裏是她的墳墓!你就算想發神經也不要再騷擾她的靈魂!”鉑金發的巫師氣得全身微顫,指著墓碑惡狠狠地怒吼。她隻覺得十分微妙。


    “draco……她不會走下去的,我逆轉了她的命運……”


    “這是靈魂複活法術成功的標誌。”


    “你……用的是什麽人的靈魂?”


    “你沒猜錯。albus?dumbledore都不能讓lily重新回來,我怎麽可能放心使用隨便哪個普通巫師的靈魂來施展靈魂複活法術,她不應該死的……”


    “難道你以為她願意這樣重活一世嗎?在被你背叛殺死之後?”


    “她會回來的。隻要她還是她,她就一定會回來的――而靈魂複活法術並不會讓人失去上一生的記憶。我等她來殺了……”黑發巫師抱著自己的膝,眼神脆弱卻帶著一種瘋狂的執念。她沉默了。


    “malfoy家族不能斷送在一個愛上了mudblood而且極為癡情的家主手上,lord,我請求你殺死那個mudblood。”


    “為了最偉大的利益……”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看到、聽到更多了,於是她眼前爆出異常耀眼的白光,整個人向著麵前的雪地栽了下去。


    意識中斷之前,她聽到不遠處中野明美的尖叫:


    ……京子!


    然後迎接她的,便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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