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子,這都老半天了,我怎麽一隻大象也沒看見?”


    聶揚半小時前,就和一臉淡笑的李老爺子、板著撲克臉的巴焜一起出了曼穀素萬那普國際機場,走在異國街道上的聶揚,卻並未感覺到什麽濃鬱的異國氣息,大都市一般的鋼鐵森林他早就看膩了,於是他順口問了李老爺子一個相當沒水平的問題。


    “這裏是看不到的,想看大象,到了目的地你可以看個夠。”李老爺子微微一笑,“其實很多沒來過泰國的人,對他們提起泰國,除了想到人妖,最多就是想到這裏的大象了。”


    “咳……人妖……”聶揚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本以為李老爺子雖然很健談,但是應該是屬於那種比較保守、傳統的老人,誰知道李老爺子說起這些東西也是這麽幹脆直接。


    “揚子,在曼穀,可別隨便和看上去漂亮的女人搭訕要電話啊。”李老爺子的臉上滿是戲謔,“進了房間脫光衣服才發現對方是帶把的,那可有的一鬧。”


    (操,老子也不是那種見到漂亮女人就傻逼一樣上去搭訕的男人啊。脫光衣服才發現對方是帶把的,李老爺子,這事情該不會是你的親身經曆吧?)


    聶揚惡意地猜測。


    李老爺子在飛機上就跟聶揚提到過,他的武館沒有開在曼穀的中心,周邊沒什麽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場所,而且生活條件比較差;聶揚倒也沒覺得什麽,反正是來跟李老爺子學拳的,又不是來曼穀旅遊做大爺,條件差點就差點吧。


    但是,一個小時半後,當聶揚到達李老爺子的武館後,嘴角也是一陣抽搐。


    是,李老爺子,您老是事先跟我說了條件差……但也不至於差成這樣吧?!您老坑我呢這是?聶揚心中咆哮不斷,臉上古井無波。


    李老爺子的武館,就開在遠離曼穀城郊——沒錯,是城郊不是城區的一個小村子裏,這村子裏聶揚沒見到哪怕一棟用鋼筋水泥築成的房子,全都是那種頗具泰式風格的木屋,甚至還有竹屋。


    小村子的村口有一不起眼的寺廟,看上去年久失修,破破爛爛,相當的小,聶揚甚至懷疑這樣的寺廟夠不夠兩個以上的修行僧人住宿。而李老爺子的武館,就開在這寺廟的旁邊。


    聶揚站在李老爺子的武館外,打量了一下武館的招牌,用中文寫著“古泰拳”三個大字,然後在下麵有一行泰文,應該也是“古泰拳”的意思。簡單粗暴,哦不對,簡單明了。


    聶揚站在外麵就能聽見裏麵的呼喝聲,以及硬物碰撞的聲音;李老爺子在自己閉著門的武館前站立片刻後,才慢慢走上去,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之後,一個長著一張南方漢人臉孔、但是發色是棕色的青年打開了門,看到李老爺子,很恭敬地喊了一聲“師父”。這青年用的是漢語,語速有些慢,不過發音挺標準。


    “阿錚,我不在的這些天,這些臭小子有沒有偷懶?”李老爺子走進自己的武館,看著自己的十幾個徒弟在地方不大的武館內汗流浹背的練拳,笑嗬嗬地問道。


    “大家都很努力。”阿錚還是用那種慢語速、發音標準的漢語跟李老爺子對話。


    “揚子,你看我這館怎麽樣?”李老爺子笑著拍了拍阿錚的肩膀,然後扭過頭,看向正在打量周圍的聶揚。


    聶揚沒立即回應李老爺子,他在看這個場地,地方不大,原本就容納了十幾個人,在他、李老爺子、巴焜進來之後這個地方更顯得小了。這武館有兩層,一個木雕的佛像就這麽大刺刺的擺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左邊,而這木雕佛像的左邊,泰式馬刀放了十把,泰式雙拐放了四對;在這館子裏另一個角落還堆放了一些汽車輪胎———那玩意估計被李老爺子當做沙包用了,因為聶揚進來後沒看見這館子內有懸掛沙包。


    在場的十幾個人,看樣子都是曼穀本地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小村子裏的年輕人,都赤著上身,在賣力的打著古泰拳的套路——這又是跟現代泰拳有區別的一點,古泰拳是有套路的,不過它這套路的觀賞性不高。僅有兩個看上去最為精壯的年輕人,在凶狠地對打著,是那種毫不留情麵的對打,除了踢襠插眼這兩個下三濫的陰招不用,這兩個對打的年輕人幾乎什麽狠招都用上了。


    詠春拳也有套路,而且還是三個套路,小念頭尋橋標指;聶揚很清楚,任何拳術的套路,一旦為了動作好看具有觀賞性,而進行肆意改動、隻往好看改,那這門拳術就注定會沒落掉。


    是的,古泰拳到今天,已經很沒落了,許多打著古泰拳招牌的拳師,其實教的都是沒有器械訓練、沒有高強度體能、抗擊打訓練;隻有這個不是很複雜的套路而已。


    “這館相當不錯,李老爺子。”聶揚總算打量完了,回過頭點李老爺子略微點頭。


    “現在還叫李老爺子?”李老爺子故意拉下臉,沉聲道。


    “啊?”聶揚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笑了,然後突然間,恭恭敬敬地朝李老爺子跪下,叩了三個頭:“師父!”


    教他詠春的葉錚榮曾說過,永遠不要固步自封,有機會多接觸別的拳術,就去接觸,然後從別的拳術裏吸納有用的,添加到自己的體係中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錯,自己的體係,一個真正的大師,最後用出來的拳術,一定是屬於自己風格的,而不僅僅局限於哪門拳術之中了。


    “好好好,起來吧,先記著,你師父我的本名,叫李樹青,你以後隻管叫我師父。這是阿錚,你的大師兄,將來這間武館就是他繼承。阿錚是中泰混血兒,他已逝世的父母早年對我有恩,我便收他為徒。”


    “這是聶揚,阿錚,你的新師弟,晚上太晚了,你如果有興趣,明天與他切磋切磋,讓他用中國南方的詠春拳跟你過過手。”


    “巴焜,你先回去吧,不用一直跟著我了。”李樹青給自己的大徒弟和新徒弟做了引見,然後打發一直跟著他的巴焜走人。


    巴焜也不惱,恭恭敬敬地用泰語說了兩句話,便走了出去,順便搭上門。


    當天晚上,聶揚什麽也沒學,隻是觀看了李樹青的那些徒弟——也就是他的那些個兄弟打套路,再晚點的時候,李樹青讓徒弟們彼此對練了一會泰式馬刀,讓大徒弟阿錚去給之前凶狠對打的那兩個年輕人上藥。


    這期間聶揚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注意了一下時間,北京十點半過後,換算在泰國就是九點半過後,李樹青便讓自己的徒弟們都回家了,留下的隻有阿錚、他自己、還有聶揚。


    “到樓上去睡,打地鋪,阿錚你先去洗澡,一身臭汗,然後揚子去。我有些累了,先睡下。”


    翌日。


    聶揚早早醒來,他不是自然醒的,而是因為他迷迷糊糊中聽到一陣念誦經文的聲音。


    於是他推開身上的被子,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環視周圍,李樹青不在,大師兄阿錚也不在,念誦經文的聲音是隔壁傳過來的,畢竟隔壁是個小寺廟,小是小了點,僧人還是有的。


    據說在泰國,僧人的身份是很高的。嗯……中國的僧人也不差啊,小車開著筆記本電腦玩著,偶爾還有三四個師兄弟結成夥去肯德基,當然,聶揚實在是難以相信那幾個師兄弟們隻是去肯德基喝柳橙汁或者蹭網的。聶揚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起身穿上昨晚的衣服下樓,看見李樹青正很不滿意地訓斥阿錚。


    阿錚手裏拿著泰式雙拐,一臉專注地聽李樹青的訓斥。


    “揚子你起得太晚了!”李樹青見聶揚也下來了,停止了訓斥,轉過身子不滿地瞪了聶揚一眼。


    聶揚撓撓頭:“昨晚睡得太早,有些不適應,我在國內都是十一點後才睡的。結果到淩晨都睡熟,早上就起晚了。”


    其實他起的也不晚,泰國時間七點半。


    “趕緊跟著你大師兄阿錚跑圈去!阿錚,上樓給他拿負重。”


    “早飯呢?”聶揚下意識地詢問。


    “跑完再吃。”李樹青又瞪了聶揚一眼。


    在腿上綁上了負重,阿錚帶著聶揚,從村子口的古泰拳武館,一路慢跑跑進村子的後山,這小村子後麵可是挨著一座挺大的山,阿錚帶著聶揚反複繞著山腰跑,期間聶揚還看見了昨晚上那些個年輕人,有的來得早有的來得遲,陸陸續續加入這慢跑隊伍。


    聶揚也不知道阿錚帶著他和一眾師兄弟跑了多少圈,隻是在返回武館之後,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饑餓感。


    這趟跑實在夠勁,聶揚甚至覺得自己身體裏的水分都要被榨幹了,汗是大顆大顆的從全身的毛孔裏流出來;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一副從水裏撈出來的模樣。


    這無關體能好壞,長時間運動出汗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阿錚可是帶了他們整整跑了一小時十五分鍾,繞著那座大山的後山腰!


    李樹青沒立即讓徒弟們吃飯,而是讓他們喝了水,原地走動幾分鍾,才帶著他們去村子裏的一家小飯店用早飯。早飯是一大碗由稻米、一些味道很鮮的醬汁、叫不上名的野菜、魚肉塊混在一起的食物,聶揚隻是覺得野菜的味道怪了些,總體來說這頓早飯他還是挺滿意的,畢竟人在勞累的情況下,吃啥都香。


    吃過早飯,休息了半個小時左右,李樹青開始讓徒弟們做一些必要的力量練習、柔韌度練習,由於之前的長時間慢跑,渾身上下都活動開來,此時進行這些練習最不容易引起運動損傷。


    之後便是踢擊、打擊輪胎,甚至有踢樹的項目,這些都不在武館裏進行,而是由李樹青帶著徒弟們,去這無名小村子後山的一片空地上練習。同時還有反複對空空擊,練習古泰拳的肘法、拳法、腿法、膝法。


    午飯是分開吃的,阿錚做飯、李樹青、聶揚、阿錚就在武館用餐;而剩餘那些家就在這個村子裏的年輕人都是回去吃飯。午飯過後有兩小時休息時間,聶揚沒有選擇去睡午覺,而是讓阿錚帶著他在這個小村子附近逛了逛。


    這沒名字的小村子其實環境不錯,有山有水,後麵是山,前麵是河——聶揚和李樹青來的時候,前十幾分鍾坐車,後麵就是坐那種水寨地區常見的小船到這兒的。


    午休過後,整整一下午的時間,竟然都是在空地上,自由分組進行自由度極高的對打,這讓聶揚疲憊不堪,自由度極高,就代表著聶揚可以用才學不到一天的古泰拳招式,也能用他爛熟於心的詠春,隨意發揮。


    不過由於剛開始阿錚就興致勃勃的找上了聶揚,聶揚在和阿錚較量完後就很狼狽了,體能消耗劇烈,跟其他師兄弟過招,基本上都是在防守了。


    快傍晚的時候,李樹青帶著徒弟們練習器械,馬刀和雙拐,直到夜幕徹底落下後,他才讓所有人回去吃晚飯,自然,他和聶揚還有阿錚的晚飯,都是阿錚下廚做的。


    “阿錚,感覺你的新師弟怎麽樣?對詠春你感覺如何?”李樹青在小飯桌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問阿錚。


    “聶揚……潛力很大!詠春,很好,很強。”阿錚愣了愣神,然後迅速給出評價。


    今天下午他跟聶揚過招,完完全全就是他在上風,聶揚被打得幾乎連自己的中心線都守不住了,萬般無奈之下聶揚突然用了一招古泰拳裏的招式,巧妙地將阿錚的攻勢阻隔化解,並且趁著這個機會反擊,雖然最後他還是敗落,不過那迅猛的反擊,讓阿錚對聶揚的評價提高好幾節。


    晚飯過後便是最枯燥的套路練習,而白天沒過足對打癮的徒弟會提出要求繼續對練,這種對練必須是在有李樹青或者阿錚在場時才能進行,李樹青嚴禁所有徒弟在師父或大師兄不在場的情況下私鬥。


    第二天晚上,聶揚就沒有昨晚那種睡不著的不適應感了,洗了個澡,頭沾著枕頭就睡了下去,他可是無比的疲憊,以往在葉錚榮那兒隻是晚上練功,在李樹青這,可是全天候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年少誰人不輕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恐水的水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恐水的水手並收藏年少誰人不輕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