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再說話,那位龐統大爺已經再次發話,用手裏的破羽扇對諸葛亮點點:“帶路。”


    諸葛亮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我既是同路,何以要我帶路呢?”


    龐統道:“去你家的話,你便是主人公,我便是座上客,哪有座上之客與主人並行之禮?”


    諸葛亮又笑道:“既是如此,你便跟來罷!”說著羽扇一招,示意他跟上。


    龐統挽緊包裹,道:“就是這樣,我這便來了!”說著神氣活現地跟著諸葛亮就走了出去。


    江四九聽著他們倆這樣一來一往,問孟建:“孟先生,他們總是這樣麽?”


    孟建笑著點頭:“不但總是這樣,還總是牽累旁人呢!”


    說話間,僮仆們收拾好了行裝,孟建等一個大娘進來後,也退了出去。那大娘給江四九換上男裝――在江四九的提示之下,還是找了塊布把她的胸束上了。接著進來兩個小僮把江四九兩邊撐起,扶到院子,準備把她架上馬車,橫放在鋪了褥子的地上。


    龐統霸在馬車邊上,問那兩個小僮:“你們扛她上來作甚?”


    小僮一邊把江四九放好,一邊答道:“龐先生,這是諸葛先生的吩咐。”


    龐統回頭問諸葛亮:“‘諸葛先生’,何故帶一女人上路?把她留在公威兄這裏好好養傷不是更好?”


    諸葛亮道:“龐兄有所不知,一則公威兄這裏沒有良醫,二則當時情急之下用了奇藥,如今這藥效不知後果如何,為了這兩條理由,因此我欲將她帶往豫章,等她痊愈了再說。”


    龐統道:“你倒是會濫做好人,你把這車給她用了,那我呢?”


    孟建趕緊牽過來一匹馬:“龐賢弟,請。”


    龐統牽馬在手,道:“這馬這麽瘦,坐起來哪有馬車舒服?我看不如把她綁在馬上,我還進去坐車便了。”


    江四九一聽,心想你還有點人性嗎?當即在馬車裏大叫:“不行,我重傷在身,你怎麽能把我綁在馬上?萬一我死了你能付得起責任嗎?”


    龐統道:“你看她聲音這麽大,看起來也沒什麽大礙,還是把她留下來好了。”


    孟建又趕緊打圓場:“龐賢弟,何必跟一個病人過不去呢?”


    諸葛亮在旁也勸道:“龐兄,你要是不會騎馬,不如我再去雇一輛馬車便了。”


    龐統兩眼一瞪:“誰說我不會騎馬?我不但會騎馬,還會在馬上射箭呢!”


    話音剛落,馬車裏傳來江四九的聲音:“真的?你還會騎馬射箭?那等我的傷好了,我們好好比試比試,如何?”


    門外的諸葛亮聽了,暗暗點頭,這位女將倒還不錯,知道我們這位龐先生就吃這套,好話無用,但喜相激。


    果然這邊龐統大聲道:“比就比!――如此你還坐馬車罷了。”


    當然,以江四九身體的僵硬程度,坐是不行了,躺還勉強可以。


    就在大家送了口氣時,忽然龐統又道:“那她在路上,要是一直都是這幅硬邦邦的德行,誰來照顧她?”


    諸葛亮歎了口氣,答道:“當然是我。”


    龐統喜道:“諸葛賢弟,你真是深得我心。”說著,他高興得連要諸葛亮“帶路”都忘了,一個人打著馬飛奔出去。


    那兩個小僮把江四九擺好,下了車。孟建是前來送行的,四個小僮都也是他帶來的。送出院門,就和小僮們告辭回去了。


    三人這才正式上路。


    江四九直挺挺地躺在褥子上,隨著馬車的顛簸,一會兒滾到右邊,一會兒又滾到左邊。本來這馬車是諸葛亮和龐統坐的,兩人輪著禦車,現在把馬車讓給了她,那兩人一個遵守禮法,另一個不屑與女子同行,這才騎著馬在外麵。


    等到她上了車,動了走了一陣,龐統才又打馬回來,跟諸葛亮並肩而行,兩人鬥嘴鬥得不亦樂乎。


    當然,話題一般都由龐統挑起,在那裏滔滔不絕,然後被諸葛亮在旁冷冷一句,頂得張口結舌,然後換個話題重來。


    江四九在裏麵滾得難過,但聽到龐統經常被說得啞口無言,心裏則暗爽不已。


    三人走了一陣,將近巳時一刻,都覺腹中饑餓,就停下來吃了些幹糧。江四九行動不便,隻好由諸葛亮喂她吃餅、喝水。


    江四九躺在車內,諸葛亮站在車外,扯下一大塊餅,拎著落到她嘴裏,以示清白。


    龐統站在他身邊,大驚小怪:“你給她治傷把脈的時候,難道也離得這樣遠?”


    諸葛亮正色道:“治傷把脈所為救人,乃是情非得已,和此時大不相同。”


    龐統道:“但是你不好好喂的話,也許人家就會餓死,不餓死也會被你哽死――”話音未落,江四九的確已經被大塊的餅哽得直翻白眼――


    諸葛亮連忙把餅拿出來扔掉,又拿水遞給江四九――當然,江四九不能拿,躺著更加喝不到。


    諸葛亮道:“賢兄,請你扶她一下好麽?”


    龐統道:“人不是我救的,我也沒有說要照顧她,為什麽要我扶?”


    諸葛亮道:“誰說你沒有救她?我跳下水後,雖然你一直在旁邊冷言冷語,什麽‘諸葛小弟何必費事’,什麽‘諸葛小弟快快上船’,但我在拖住她力氣將盡之時,不也是你遞了一根竹篙過來,把我們拉上來的麽?”


    龐統“嗬”了一聲,道:“你還是把這功勞算到公威兄頭上罷!我不過是看你快淹死河中,這才幫你一把,救她隻是順便而已。”


    諸葛亮道:“那如今你就算幫我的忙,扶她一下不行嗎?”


    龐統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幫你這個忙?”


    諸葛亮笑著說了兩個字:“琴王。”


    龐統一聽這兩個字,悶聲回道:“好吧,隻此一次。”


    江四九在馬車上聽見,心想這倒不錯,以前在董府,大家都看我像個寶貝,人人爭搶;在這裏倒像是個燙手的山芋,你推我讓的――是我變醜了,還是這兩位隻在乎心靈美?又想,這琴王是誰?為何龐統一聽這兩個字就答應了?


    正想著,龐統已經擼起袖子,上了馬車,把直挺挺的江四九從地上攔腰抱起,像扛麻袋一樣扛了下了去,扶正立在那裏,江四九站在他的身邊,越發顯得人比花嬌,龐統則活像一個大頭鬼,還是一個心不甘情不願氣呼呼的大頭鬼。


    接著他試著鬆了下手,江四九但覺立足不穩,急道:“你別鬆手呀!我要倒下去了!”


    像龐統這麽驕傲的人被她吩咐,本來是不想理她的,但眼見她向自己倒過來,隻好伸出一隻手來,好像旗杆一樣把她撐住。


    諸葛亮拿過水囊,給江四九喂了兩口水,然後他再把餅送到她的嘴邊,就這麽吃了起來。


    本來相安無事,但龐統不是個好安分的人,開口就問:“諸葛小弟,你救了這位……嗯,女子,知道她的來曆否?”


    諸葛亮一邊撕了一塊餅送進江四九的嘴裏,一邊笑道:“當然知道。――龐兄亦猜著了否?”


    龐統不想輸給諸葛亮,但天下女子太多,誰知道她是誰?可他又不想請教諸葛亮,於是改問江四九:“你是何許人也?”


    江四九心想,諸葛亮跟我說了幾句話,嚐了嚐味道,就立刻猜出我是跟在甘寧身邊的黑臉將軍,現在倒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於是依樣畫葫蘆,把剛剛跟諸葛亮說的話又再說了一遍。


    龐統追問道:“既是富商之女,為何身著男裝,又穿著鎧甲,腰懸寶刀?”


    江四九故意回道:“隻因世道艱險,為防賊人作惡,這才如此打扮。”


    龐統心道,你這番話騙鬼可以,騙我就不行!什麽“為防賊人作惡”?這寶刀二十餘斤,一般富家女子誰能掛在腰上?鎧甲也有二十餘斤,一般女子誰能穿在身上?再者你剛剛自己說,要和我比賽騎馬射箭,這也是富商女子所為嗎?


    他一邊想,一邊偷看諸葛亮,心想難道諸葛亮也相信這番鬼話?但見諸葛亮羽扇輕搖,笑意晏晏,當即明白諸葛亮已經猜出她的身份,現在這兩人都要看看他能不能猜出她的身份。


    這麽一來,他若想爭口氣,就要動動腦筋。但諸葛亮有姐夫送來的訊息,龐統卻沒有,而諸葛亮此時又沒來得及告訴他,再者江四九這名字實在是不有名,他隻有再問她:“你可知是何人追殺於你?”


    江四九精簡地道:“追我的是呂布、劉璋,殺我的是劉璋的部下。”


    這下龐統可更糊塗了,指著車內她的刀問道:“那這常山趙又是誰?”


    江四九心想,當初趙將軍告訴過自己,他並不出名,此時未遇劉備,估計也不出名,告訴你也無妨:“是趙雲。”


    龐統心道,這位趙雲又是誰?呂布向來好色,又在徐州小沛,追擊她倒也合情合理;但劉璋身處益州,難道也會知道她的美貌?再者他的部下又為何要殺她?真是一團亂麻,完全想不出這當中的因果關係――待我再問:“那你識得劉備否?”


    江四九道:“當然認識!可惜他不認得我。”


    龐統心想也是,劉備占據徐州,倒也算出名,那就再換個附近不太出名但也有一定名氣的:“識得孫策否?”


    江四九又故意道:“虎父虎子,誰人不識?”


    龐統察言觀色,再問:“那他認得你麽?”


    江四九扛不住了:“認得。”


    龐統聽了大喜:“那麽朱治、吳景、程普、周瑜、甘寧等人當中,誰又認得你?”


    江四九心道,這麽一說你還有不知道的嗎?不過也不妨事:“甘寧、周瑜都識得我!”


    龐統心內暗暗算了一回,道:“我已知你是誰了。”


    江四九問:“我是誰?”


    龐統道:“你就是那個神神秘秘的黑臉將軍。”


    江四九真的驚訝了:“這樣你都能猜出來?”心想難道他比諸葛亮還厲害?


    龐統心想,原本我隻有兩三分確認的,現在一看你這樣子,立刻漲到十分。既然你就是黑臉將軍,那麽倒推回去就簡單了。於是傲然道:“那是當然。”


    接著他分析道:“你長得還算過得去,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要在戰陣之中有所建樹,又不能給敵人可乘之機,最好就是扮成男人,又最好不說話,再好就是塗黑了臉,你說周瑜和甘寧都與你相熟,那麽你不是黑臉將軍是誰?”


    江四九奇道:“就這麽簡單?”


    龐統道:“你還要怎麽複雜?至於呂布,他向來好色;發現你是女人,還有不下手之理?”


    江四九道:“那麽劉璋呢?”


    龐統道:“為人昏庸,何用多問!”意思是這麽昏庸的人,做出什麽事來都不奇怪。


    江四九心想,這兩位倒真是如此,不知孫策周瑜這些人在你眼中怎樣?問道:“此二人皆好色昏庸,那麽劉備如何?”


    龐統道:“孤窮之人,人所共知。”


    “那麽曹操呢?”


    “殘忍好殺,天下聞名。”


    “那麽孫策呢?”


    “黃口小兒,何足道哉!”


    江四九心道,你自己跟人家差不多大,敢叫別人黃口小兒,真是一張紙才畫一張嘴,你好大的臉那!又問:“那麽諸葛先生呢?”


    “諸葛亮麽,……勉強可以。”其實他差不多隻看得起諸葛亮,隻是嘴上不承認。


    江四九反問道:“那麽天下之大,沒有一個能人了?”


    龐統搖搖破爛羽扇:“當然有。”


    “誰?”


    “姓龐名統!”


    作者有話要說:以上!~


    求交流~~~


    公子乃看得見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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