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驚呼的同時,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剛才那騎馬的少年,應該不會是曹昂,而且這一定是荀彧為了誘她過來而使出的計謀。


    荀彧把她引到這裏,目的自然又是阻礙自己和曹昂在一起了。


    江四九想到這一點,滿腔的激動頓時化作了一身冷汗。


    四年了!


    她離開曹昂,已近四年。


    他就像她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夢,每每於快要接近之時,卻又往往遭逢變故,一次次地天各一方,讓人感受到命運無情的播弄。


    但其中起到最關鍵作用的,並非上天,而是最初荀彧人為的幹涉。


    她抬頭,看向仍笑吟吟看著她、對著她拱手的荀彧。


    荀彧溫柔地笑道:“江小姐。”


    江四九後退一步,重新斂衽為禮:“荀先生。”


    她在低頭之時,屏住了呼吸,用雙耳與直覺去推斷此地的人數。


    沒有人。


    此地除了荀彧之外,一個人也沒有,她隻聽到那少年的腳步聲與馬蹄聲逐漸遠去。


    再看荀彧雖然頭戴幘巾,分不清他的品級高低,但此時既然出現在此處,那他勢必已投奔了曹操。再看他神情之間,多少有些掩飾不住的誌得意滿之感,這樣看來,他應該是得到了曹操的重用。


    也對,憑他的家族勢力、過人的修養以及高超的智慧,身居高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隻不知道,郭嘉這個時候有沒有跟著他一起來到曹操的身邊。


    若他也來到了這裏,知道自己已在此地出現,也許亦會如荀彧一樣,要將自己趕離曹昂的身邊。


    她感到奇怪地是,既然荀彧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行藏,為何不直接派人捉住自己、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自己,卻要偷偷摸摸,把自己引到這裏來?


    但無論如何,此地隻有荀彧一人。


    若他受曹操重視,卻不肯讓自己去見曹昂的話,那目前隻有一個方法——


    她伸手探向自己的包袱。


    裏麵趙雲所贈的鋼刀,今日正好用來挾持荀彧。


    她握住了刀柄。


    荀彧秀麗的眉頭一挑,道:“江小姐,請你暫且不要輕舉妄動,先聽我一言。”


    話音剛落,江四九已經拉出了鋼刀,刀光凜冽,在夕陽的照射之下閃動著詭異的紅光,猶如剛痛飲了仇人之血。


    江四九鋼刀在手,又見四下再無別人,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豪氣,再加上過去總覺得麵對荀彧時有種莫名的畏懼,現在總算能找回一點自尊,當即也不忙動手,微笑道:“荀先生,你有話請講。”


    荀彧的神態絲毫不變,目光落在她的鋼刀上,淡淡地道:“看來你這四年學了不少新東西。”


    江四九臉上的笑容擴大:“在這亂世之中,人總得學點什麽來保全自己。”


    荀彧道:“想不到經過了四年,你居然還是找到這裏來了。”


    江四九收斂了笑容,道:“莫非荀先生以為,我從那時就該放棄?”


    荀彧緩緩搖頭道:“此時放棄,猶未嫌遲。”


    江四九語氣轉冷:“我也想不到經過了四年,荀先生還是如此堅持當初的想法!——但既然如此,為何剛才不幹脆命人將我殺死,也好一了百了?”


    荀彧聞言笑道:“江小姐並不了解荀某的為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推斷。想必你已經看出,這裏除了你我之外,並無他人。無論你是想要殺死我,還是想要挾持我出城,都是極為容易的事。”


    他一語道破了江四九的打算,令她多少有些尷尬,但她隨即握緊了鋼刀,沉聲道:“你既知如此,為何還要堅持不讓我去見曹昂?”


    荀彧道:“因為他此時並不在這裏。”


    江四九“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要騙我了!”


    荀彧苦笑道:“的確,我是曾經欺騙過你。但是後來子修——曹昂他已經行過冠禮,賜字子修了。他來信向我解釋了你的來曆,雖然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我和奉孝都願意相信他的話,因為你的所作所為,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都不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能夠做得出的——不過,不管在哪個時代,攀龍附鳳的女子總是不會少的。”


    江四九一聽,正要爭辯,卻聽荀彧又道:“但我卻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平和地道:“也正因為如此,你才比一般人來得更加固執,難以勸服。”


    江四九不服地道:“既然難以勸服,那荀先生今日卻又何為何執意想要勸服我?這樣看來,荀先生也比一般人要固執得多了!”


    荀彧嗬嗬一笑,道:“但今日你我並不是來比誰更固執的,而是作為朋友的我,和作為情人的你,在這裏一起為子修的未來考量。”


    江四九反問道:“真是奇怪,為何子修的未來不由他自己決定,卻由你我決定?”


    荀彧絲毫不為所動,堅持道:“但你卻不能不說,人在衝動之下所做的決定,大多都是要後悔的。”


    江四九冷笑道:“如今離那時已經過去了四年,若是一時衝動,那也應該早就衝動完了吧!”


    荀彧再次搖頭道:“不然。人對於感情的難以放棄,這是不分年齡,也不分時段的。你可曾聽說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話?”


    江四九恨聲道:“我隻知道,人若在感情上無所依歸,即使事業有成,那也毫無意思!——荀先生,你反反複複,隻是要我離開曹昂,那麽請問,我到底對曹昂的未來有何不利的影響?”


    荀彧歎了一聲,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願不願做妾?”


    江四九疑道:“你說什麽?”


    荀彧一字一句,務求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被她聽到:“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做子修的妾室?”


    江四九疑慮地道:“這是否是你願做的讓步?”


    荀彧麵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笑容,並不正麵回答她的問話,隻道:“若你願意做妾,那也不是問題。”


    江四九聞言,本想反唇相譏,但忽而心念一動,大聲道:“我明白了!”


    荀彧不料她這麽說,反問道:“你明白了什麽?”


    江四九緊盯著他的雙眼,半點也不退縮,她篤定地道:“想必你已經勸過子修了。”


    荀彧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江四九接著道:“他想必不願讓我做妾,所以你才轉而來勸我,是不是?”


    荀彧神情一冷,道:“為什麽你不猜猜是他要我來勸你的?”


    江四九道:“在這個時代,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若隻想讓一個沒後台、沒娘家的女人做妾,還用得著去勸她麽?”


    荀彧雙目猶如寒芒一般刺向江四九,他終於不再像剛才那麽冷靜。


    他感到對方比起過去,雖然仍可稱單純爽利,但已不像過去那麽容易相信別人的話,尤其也許是因為來自未來,她思考的方法與這個時代的女人大不一樣,令他有種無法著力的感覺。


    而且,在她嶄絕美豔的雙目注視之下,他覺得自己竟然開始心虛起來了。


    過去,他曾為好友的幸福使計將他們拆散,那時曾自覺自己太過偏頗,而如今的做法是否又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


    他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冷然道:“看來,我不該屏退此地的守衛,”


    江四九道:“你此時才後悔沒有多派一點人在這裏,好殺掉我麽?”


    荀彧坦然地道:“不,我隻會把你送走,無論怎樣,我絕不會殺掉子修所愛的人。”


    此時夕陽已落下山去,半痕新月升了起來。


    月色之嶄新、瑩白、純淨,猶如剛從噩夢中新生了一般。


    但月的微光,柔和不了刀鋒的凜冽,卻顯得後者有了種切金斷玉般的淩厲。


    刀光就閃在荀彧的眼中,也閃在江四九的手中。


    江四九反握刀柄,朗聲道:“你是子修的好友,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我也絕不會傷害你。”


    荀彧聞言失笑道:“我倒也不認為你會殺了我。但你若想挾持我離開此地,恐怕並無這樣的機會。”


    江四九哂笑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也要試過才知。”


    說著,她往前踏上了一步。


    荀彧木立原地,毫無退縮的意思。


    江四九走了一步之後也不再前進,問道:“你之所以認為我可以做他的妾,是否認為貂蟬的出身太低,與他不配?”


    荀彧道:“我正想告訴你原因——但這原因如果直接說了出來,我恐怕你會更不甘心。但人豈能勝天?人又豈能逆勢?縱然你覺得自己可以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但子修卻絕不能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江四九收斂了厲色,把刀重新收了回來,轉而誠懇地道:“荀先生,你是子修的好友,我到底對子修有什麽妨害?”


    荀彧再歎了一聲,眼中閃出悲憫之色:“好,我告訴你。若子修他不是曹司空的長子,不是諸侯之子的話,那麽他要你做妻做妾,乃至如他所言,隻娶你一人,也都隻是尋常事。”


    江四九聽出他話中似有不尋常的意思,連忙道:“荀先生,你說什麽?”


    荀彧眼中的悲憫之色更甚:“我知道你對曆史不是很熟悉。但你在未來,難道沒有聽說過‘曹昂’這個名字麽?你難道不知道他是會繼承曹司空基業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重讀《三國誌》,忽然發現曹操這個時候已經把大將軍之位讓給了袁紹,趕緊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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