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畫師,少爺有吩咐,東方大人在的這段日子,請隨意做客,不用作畫。”


    “好啊。”她笑道。


    鳳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纖美膚白的身子。杜三衡隨意看了她一眼,也不甚介意地當著她的麵換起肚兜,再拿過白衫穿上,一頭長發拉出,如瀑布般的披散身後。


    “鳳娘,你對我有興趣嗎?”


    “啊……”鳳春像回過神一樣,雙頰脹紅。


    那美眸微微往她瞧去,邊換上及地的羅裙,遮住她修長美麗的雙腿,衣襟淩亂,若隱若現地露出渾圓的曲線來。


    “我是說,你沒成親是因為喜歡女人嗎?”杜三衡笑問。


    “不,當然不!”


    “那你直瞧著我**做什麽?害我心裏毛毛的,尤其我衣服穿到哪兒,你的視線就溜往**的地方,我真的很怕你像陳恩一樣,撲上他的爺兒啊。”瞧鳳春滿臉通紅的。她低頭注視自己,拉好衣襟,確保自己該遮的地方都遮。縱然她性子較為開放,但也不會隨意露在別的男人麵前。


    啊啊,倘若阮臥秋能看,她倒也不介意展露,隻是,大概會被他罵到老死為止吧。思及此,她心裏又樂了。


    “陳恩撲上爺兒?他、他對少爺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嗎?”鳳春脫口。


    “我是玩笑話,你別當真。陳恩對阮爺的心思,當年收留他的你是最清楚不過。”見鳳春一臉受驚,她又笑:“我說什麽你都當是屁,放了就不見了。”


    “杜畫師,你……是在試我嗎?”


    “我沒在試你,隻是,從看見陳恩開始,我一直在想,這麽小的小孩兒,怎麽會對阮爺有異常的情感?說是私生子那也不可能,我懷疑阮爺他將來的妻子不主動點,隻怕是連肢體碰觸也少有,怎麽可能會有私生子呢?”心中自動把“妾”那個字劃掉。他並非是縱欲的人,不,根本是一個注重精神層麵遠勝於**的人,偏偏她跟他不一樣,若有了心愛的人,不管是哪一樣,她都很貪心地想要得到。


    不自覺地舔了舔唇。昨晚好不容易才偷得兩個吻就睡著了,好不甘心哪,又得開始過起回味的日子。瞧了鳳春一眼,瞧她還在瞪著自己,杜三衡笑道:


    “鳳娘,我常想,一個人不管曾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遲早會遭人遺忘,那麽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才會將阮爺做過的事長惦在心頭呢?”


    “杜畫師……”她發現陳恩迷戀的原因了嗎?


    杜三衡隨意紮起長發,一臉笑容:“我隻是隨口說說,你隨便聽聽而已,阮爺一聽我說話,他就氣,哪來聽我這些話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多嘴,鳳春暗鬆了口氣,見她長發還是五顏六色的,外放的形象實在不是跟少爺很配啊。


    正因不配,所以才會一開始將主意打在田家小姐身上,哪會想到近水樓台呢?


    “杜畫師,你的嘴唇是腫的……”又紅又腫,讓人很容易聯想。


    “確實是腫的呢……”她皺眉,又聳肩笑:“無所謂,大概是被蟲子叮了。”


    鳳春暗訝,這麽外放的一個女子,不知道她唇腫的原因嗎?還是,真是自己誤會了?明明一早到秋樓,看見她睡在少爺**,而少爺托腮在桌邊打盹……


    “杜畫師,昨天晚上……少爺他……你……有沒有……”


    “我跟阮爺還算清白,他也沒主動碰我。鳳娘,你可以安心了。”她笑,語氣裏充滿惋惜。


    “可是,你們一夜共處一室……”那紅腫的唇實在不像沒有被碰過的樣子啊。


    “不打緊的。”杜三衡食指放在微翹的紅唇上,笑道:“你不說我不說,沒什麽事的,何況,上回我迷了路,不也是阮爺一夜陪我的嗎?”


    那不一樣啊!當初少爺不顧兩人可能著涼的風險,就待在樓外的長椅上,一直到天亮才讓二郎抱她進屋暫作休息,這一次是兩人共處一個屋簷下啊!


    她在阮臥秋身邊服侍多年,縱然無法與他談心談事,但多少知道他的固執,尤其他不愛近女色,若有女子在他的屋內待上一晚,那想必他心中已有了計較。


    原以為,少爺該配的是像田家小姐那般,兩人可以過著與世無爭、神仙眷侶的日子,也是少爺為老百姓付出這麽多,而該有的福報才是,隻是現在——


    杜三衡看向她,有點想笑。“鳳娘,你的臉色好像在說‘該怎麽辦才好’?我喜歡阮爺是沒錯……”見鳳春一臉打擊,她又笑:“你想得還太多了,現在不是兩情相悅,隻是我一人單方麵喜歡而已。對了,你方才不是說,還要回阮爺那邊嗎?”


    “是是。”一早到秋樓,就被吩咐陪著杜畫師回來,再請大夫過診。“現下杜畫師沒事,我還得回去告訴少爺,他今兒個有點怪,說要問我平常是怎麽處理府裏內外的事呢。”平常根本連理都下理的。


    杜三衡聞言,連眼裏也帶著笑了,語氣放輕:“那不是怪,是有好事發生了。鳳娘,你忙你的吧,我還得處理畫呢。”


    等鳳春離去後,她掀開畫布。果如預期的,這張肖像愈來愈不像他了,她的畫技遠不如她爹,還好,畫燒了再試一次,他也看不見,不會知道她是半吊子畫家。


    取下高麗紙,她走到客房前的院子——原本,是想找個隱蔽的場所燒成灰燼,不過那東方非的隨身武士太多,走到哪兒都容易撞見,不如在自家院子燒了省事。


    她蹲下,一點也不心疼,點火開始慢慢燒起這張畫來。


    火焰吞噬著肖像,從藍紋白底的衣袍開始,逐漸往上竄起——


    “宮中下令,民間畫王杜三衡等三人即日進宮,受封為宮廷畫師,讓我想想……那一天我聽溫公公道,民間三王之一杜三衡因七十古稀,不克舟車勞頓,就算入了宮,怕也撐不了幾年,故讓他在民間養老送終。本爵爺在來阮府之前,曾聽說杜三衡在此作畫,我還在想,這裏哪來的老人,搞了半天,眾人嘴裏的杜三衡是個姑娘家。杜姑娘,你說,到底是溫公公有膽子欺騙聖上,還是,你是冒充的呢?”


    杜三衡聞言,臉色微惱,慢條斯理地站起來,轉身瞧見一身華貴美服的男子優閑搖扇,一雙細長的眼兒,正輕蔑地瞧著她。


    她拱手作揖,展顏笑道:“東方大人,你在朝中多年,應該明白朝中官員如同天下百姓一般,說穿了,不就是個人嗎?”


    東方非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怔了會兒,才笑:“杜姑娘說得是。那個狗奴才天性膽小,為了保住性命,竟敢對聖上說起謊來,看本爵爺回去不重重治他罪!”


    “那可就不幹我的事了。”她攤手笑道。擺明了對方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一雙眸子不離她。“杜姑娘,你既是民間三王之一,抗旨入宮,可知有什麽下場?”


    “抗旨?”她故作無辜,訝問:“大人,從頭到尾我從沒接過聖旨啊。啊……一定是我長年流浪在外,聖旨到杜宅也是無人出麵,想來這就是那溫公公不得不編造謊言的原因吧。”


    東方非聽她說得不徐不緩,仿佛真有其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跟阮臥秋的個性真是天差地遠,他要是你,此刻必定據理力爭,保住那姓溫的性命。杜姑娘,聽說昨晚你一夜未出秋樓,原來臥秋兄喜歡的是你這種女人啊,早知如此我從京師送你這樣十個、八個女子任他挑選、他也不會孤家寡人到現在了。”


    款欽,不過逗留一夜卻鬧得人盡皆知,阮臥秋清白的名聲算是被她毀了。心裏不太高興,杜三衡仍笑:


    “東方大人,既然你與阮爺是朋友,理當明白他的為人才是。”


    四兩撥千斤嗎?阮臥秋竟會看上這等女子!“杜姑娘,臥秋兄的性子我最是明了不過,會跟他共處一室、共度一夜的女子,他必會負起責任來。坦白說,原本我怕他孤老一生,還打算此次前來為他尋覓良緣呢。”


    她聞言,目不轉睛地注視東方非,笑道:


    “東方大人,你對阮爺真是了解得透徹。”


    “杜姑娘,你話中有話嗎?”東方非輕笑兩聲,一走近她,就見她退了一步。


    他垂下視線,瞧見有幅畫在燒……他眯眼,瞧見了那還沒有燒到的一角……


    “這是你的畫?”縱然他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這有負畫王之名。


    她暗惱自己該早點燒掉才是,卻不動聲色笑道:“正是杜某的失敗之作。”


    “失敗之作?”連說話也為自己預留後路嗎?他哼笑兩聲:“杜姑娘,你不當宮廷畫師太可惜了。你若是在宮中當差,你這張嘴,可保你不受小人陷害。”


    “多謝大人金口。”她揚眉,笑道:“可惜杜某對現在的生活滿意極了,若真要入宮,隻怕一個不小心,惹怒龍顏,杜某死不足惜,拖累了引我入宮之人,那我可就內疚了。”


    他先是眯眼,然後緩綻出笑:“杜姑娘,你的暗示夠明顯了,要本爵爺當作沒看見你嗎?為什麽我聽你說話挺耳熟的呢?”耳熟到幾乎覺得天天聽見這樣的話。


    “杜某從未上過京師,也不曾見過大人啊。”


    “我也確定沒有見過你。杜姑娘,我呢,最忌諱外人欺騙。通常敢欺我的下場,非死即傷,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啊。”薄唇掀笑,透著陰沈。


    杜三衡笑道:“大人,杜某不過是一介小女子,充其量掛著畫師之名,平日為人作畫聊以糊口,而大人您是尊貴之身,我哪來的機會欺騙你?縱然有此機會,依大人的聰明才智,怎會被我所騙?”


    狡猾之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此女是個中之最,他正要開口,忽然聽見有腳步聲往此地而來,杜三衡也聽見,兩人循聲往拱門瞧去,後者訝異,隨即笑道:


    “阮爺,早啊。”後頭的陳腔爛調就免了。反正他聽了也當是放屁……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也難怪啊,一早清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爬上他的床,讓他不得不在椅上睡一晚,還毀了他清白的名譽。款,出師不利、出師不利。


    “杜畫師,我不是要你馬上來秋樓作畫嗎?”阮臥秋不悅道,身邊的陳恩則狠狠地瞪著東方非。


    杜三衡麵不改色笑道:“我正要過去呢。”向東方非揖禮,道:“大人,請恕杜某不陪了。”


    她見畫已燒個精光,便走過東方非,停在阮臥秋的麵前。他眼上已蒙上白布,無法看見他那漂亮的丹鳳眼,好可惜啊……他仿佛察覺她放肆的注視,俊臉微露火氣,走過她,巧妙地擋在前頭。


    “東方大人也在此?”


    東方非收扇,哼笑:


    “臥秋兄,你現在才發現我,未免太過遲鈍。”


    “阮某隻是名瞎子,沒有出聲,我是不會知道的。”


    “你也知道你隻是個瞎子嗎?當你還是都察巡撫時,要在我麵前保人已是難事,如今你隻是一個瞎子,還是妄想在我麵前保人嗎?”東方非笑道,瞧見他身後的杜三衡微微眯起眼,心裏匆地大樂。“臥秋兄,你這個畫師真有趣,能得你歡喜,必有過人之處,你與她相處,可覺有何異樣?”


    “異樣?杜畫師長才過人,阮某聘她進府作畫,並無不妥之處。大人,您在宮中一向不喜留像,杜畫師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的用處。”


    不喜歡留像……她直盯著他,暗叫聲“難怪”。有一種人最不願留下肖像,就是怕畫出最不為人知的一麵,不像阮臥秋,行事正大光明,就算畫個七、八十張的阮臥秋,他也不怕別人看穿什麽……糟,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要碰觸他了。


    “臥秋兄,你當真以為她就是杜三衡?”


    阮臥秋不及回話,她便笑道:“杜某有印章可證明身分,大人需要驗明嗎?”


    “哼哼,臥秋兄,你聽見了嗎?章子可以盜、可以仿刻。她不說以畫技驗明正身,反而以身外物驗明,你從未懷疑過嗎?”


    “屈屈一名小畫師,是真是假,不煩大人勞心,這裏畢竟是女眷客房,陳恩,帶大人出去,瞧瞧大人要上哪兒,你都跟著。”


    陳恩雖不情願,仍然應聲。


    “何必呢?”東方非眸裏臉上充滿笑意,顯然自來到阮府之後他心情挺好,而巧合遇見杜三衡,他更樂。“臥秋兄,你是我極為看重的人,絕容不得有人冒充畫師來欺騙你!”輕佻的眼對上她的眸,笑:“杜畫師,正好,油畫這玩意,我在宮中見多了,臥秋兄雙眼失明,自然無從辨真假,這樣吧,衝著我跟臥秋兄的交情,給你半個月時問,你就給我畫出一張臥秋兄身著朝服的肖像吧,你大可請助手來幫忙,若是能教我認同你這畫王的功力,那麽本爵爺就替你隻手遮天,不押你進宮;若是假的……哼哼,光憑著你欺世盜名,讓我想想,該如何判你罪刑呢?”


    阮臥秋皺眉,正要拒絕,卻聽見身後的杜三衡笑道:


    “大人的命令,杜某不敢不從。”


    東方非見她死到臨頭,仍然氣定神閑,心裏反而更要在阮臥秋麵前狠狠摘下這朵不知死活的鮮花……要判什麽罪呢?入軍營充妓,還是判個立斬之罪?光用想像,就覺高興不已。


    “大人!”


    “臥秋兄,你要為她求情?在你心裏,她若真是民間三王杜三衡,你又何必為她說話?”東方非哼笑,上前附在他耳邊輕聲說:“臥秋兄,你的眼睛瞎了,連心也瞎了嗎?你不是最討厭我這種人了嗎?何時竟也會喜歡上跟我這麽像的女人呢?”語畢,哈哈大笑,又睨了她一眼。“杜姑娘,七天之後,你跟你的畫就在正氣廳裏見吧。”


    秋風撲嗤撲嗤地拍打著墨綠色的衣袍,走在前麵的男子忽然停下,對著身邊的少年道:“陳恩,你先下去,我讓杜畫師扶我回秋樓。”


    “啊……爺兒,她粗手粗腳的……”


    “叫你下去就下去,由得你多話嗎?你是要我聞著你一身的酒氣嗎?”


    陳恩聞言,咬唇,臨走前狠狠瞪了杜三衡一眼。


    “杜畫師?”


    “我在。”她笑,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慢吞吞地跟著他往秋樓去。


    “你的聲音帶笑啊……”阮臥秋沉聲道:“你打算如何做呢?”


    “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他停步,轉頭麵對她。“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當這半個月裏老天爺會降下奇兵幫你嗎?”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不然我該如何呢?”她想攤手,卻舍不得放掉他的手臂。最近,真的愈看他心裏愈癢,好怕自己哪天被附身不小心把他吃了。


    注重精神層麵啊……唉,她也修身養性算了。


    “你不該允諾的!”


    “無論如何,他都會讓我點頭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一口答應下來,還少受些折磨。”她笑,然後難得地皺眉,說道:“我知道你不怎麽喜歡他那種人……”


    他先是一愣,不知她話題為何遽轉。


    又聽她咕噥:“我跟他可不是同一類的人。除非有人惹火我,我才會算計人家;我也承認我是油嘴滑舌了點,不過那是我享樂的方式……”


    “正因他貪圖及時行樂,所以在朝中隻憑自己喜好做事。”他沉聲道。


    這麽巧?“冤枉啊,阮爺,我找樂子可不會拿人命開玩笑啊。”早知如此,就說她勤儉耐勞好了。


    “他跟你一樣,說起話來油腔滑調的。”


    好狠,存心判她死刑嘛。“阮爺,我杜三衡說起話來是輕浮點,但,我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你拿他來跟我相比,是瞧低了我!”


    他輕哼一聲,又朝秋樓走去。她趕緊追上,攙扶住他。“阮爺,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自幼奉行這條金律,老天既然讓我出生在這世上,就不會不給我活路走。”


    “你想得真是簡單。”也隻有她這種人會這麽想吧。


    “人,也不過就這麽簡單啊。”她笑:“在我三餐不濟時,我爹收養我;當我用盡盤纏時,正好阮爺你趕走了其他畫師,你說,是不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呢?”


    他不答反問:“杜畫師,你身子好些了嗎?”


    “啊,隻是空腹喝點水酒,鬧個肚痛而已,大夫也說沒事,是阮爺太太太關心我啦!”


    他對她語氣裏的曖昧不予置評,隻道:


    “陳恩說,是你灌他酒的。”


    她揚眉,扮了個鬼臉,笑:“這不是惡人先告狀嗎?明明我瞧他心情不好,好心陪他一會兒,哪知他偏猛灌。”


    “以後別讓我再聞到你身上酒味!”


    “阮爺,別這麽嚴嘛,偶爾心情不好時,喝個兩杯,就能轉好。既然有這麽省事的方法可以讓心情轉好,何必太計較呢?”


    他停下腳步,又皺眉了。“心情不好就喝酒?”


    “是啊,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是酒鬼,最多我隻喝幾口而已。”


    心情不好就喝酒……他想起每天作畫時,她總要喝上兩口;又想到那一回出門,在飯鋪子麵前找著她時,她身上也帶著酒氣……心情不好嗎?他沉吟。


    “阮爺,昨晚我唐突,在你**睡著,你可別在意。”她隨口笑道。


    “哼。”


    杜三衡習慣他的臭臉,一點也不以為意,道:“我記得我作了個夢,夢裏每一次肚痛時,就有人喂我吃飯……若能天天作這種夢多好。”幾乎想賴定他的**了。摸摸紅腫的唇,在夢裏唇裏舌間都是那股味兒,讓她好睡到天亮,好想念啊。


    “你的夢,跟我說做什麽?”語氣有點狼狽,俊秀的臉龐也有點發紅。


    杜三衡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想觸他的頰麵,他仿佛早就察覺,立刻撇開臉。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阮爺,你一定是沒喜歡過人。”


    “喜歡?”他有點惱怒了。“就算我沒喜歡過人,那又如何?你喜歡淡如水的感情,那不是跟我沒個兩樣?”


    她愣了愣,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及時閉上嘴。


    沒等到她的回答,他心裏失望,暗歎口氣,道:


    “杜畫師,你隨心去做吧。這一次,是我為你招來災禍,東方非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人,他處處與我作對,連帶的讓你受委屈了。”


    “這小事,我可不怕。”她微微笑道。


    也是,她膽大包天也不是這兩天的事了。難得地,他嘴角泛笑,卻帶點苦意:


    “可惜我雙眼失明,否則真想看看你到底生得什麽三頭六臂的模樣?”


    清朗的笑聲在四周響起,連帶著,鑽進了他的黑暗裏。


    “阮爺,我今天穿了白綢上衣跟長裙,腰間係了細帶,頭發讓紅色束帶紮起,不知道你腦中有沒有個雛型?你若喜歡,我天天可以告訴你我穿了什麽……今早,鳳娘送我回秋樓,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身子瞧……”


    “盯著你的身子瞧?”他微怔。


    她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原以為他會大罵她不知恥,當著他的麵說起她的身子……她嘴角悄俏掀笑,道:


    “我衣服穿到哪兒,她就往剩下沒穿的部份瞧去,瞧得我心裏直發毛,連我穿了肚兜、換上衣物,衣服沒拉好,她竟然瞪著我的……嗯,再說下去,我可要臉紅啦。阮爺,你自由想像吧!”


    自由想像?這女人分明是——


    他咬牙。若沒有“自由想像”這四字,他壓根不會往邪念想去,偏偏她說了,就是料定他眼盲,在眼內一片黑暗之中,會無法控製地勾勒她所說的景象!


    她的身子嗎……


    “鳳娘瞪著你做什麽?”他集中精神,咬牙切齒地問。


    “誰知呢?”她扮了個鬼臉,笑得好樂。“我本來還猜她是不是要將我的體態記下來,然後一一細述給阮爺聽……”


    “胡扯!”他罵道:“你、你就不能正經點嗎?你還是個黃花閨女,這樣說出去成何體統?”


    “款,阮爺,你還不了解我嗎?”她笑道:“不是心愛的人,我不會胡言亂語,這種話我也隻會說給你聽而已。可阮爺你不一樣,縱然你成了親、圓了房,還是不會胡言亂語。”想想也挺心酸的,遇上了一個不知情趣的男子。隻怕就算它日他成了親,也會每天對著妻子拱禮客氣道聲“娘子,早”,然後拂袖而去,讓陳恩念書給他聽。光想到就很想歎氣啊。


    阮臥秋雙頰微熱,心裏惱意不斷。他真這麽無趣嗎?


    忽然間,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讓她驚詫。


    “阮爺?”被他拉上前,幾乎要跟他臉貼著臉了,她心頭猛跳,屏息瞪著他。


    “杜畫師,聽你這麽一說,我當真是一個很無趣的男人了。”


    “唔……人都是會改變的嘛……”怎麽覺得好像有點角色顛倒了。


    “杜畫師,咱們來玩個遊戲,你若猜中,我就允你一個要求。”


    她雙目一亮,笑道:“好啊,阮爺,我若猜中,你主動……親我一口。”舔舔唇,好想啊。


    這回他沒罵不知羞,白布蒙著眼,也不能從他眸裏猜測他的想法,隻能看他頰骨微紅,剛毅的嘴線緊抿著。


    “杜畫師,你在阮府這麽久,一定聽過下頭的人提到府裏的風水。曾有風水師說過到我這一代,必有二官一商。”


    “是啊,我是聽過。”她嚴陣以待。


    “縱然我曾當過宮,但,風水一說,我從不在意。前兩天二郎跟我隨口聊到這事,阮家這一代僅我跟舍妹二人姓阮,你說,這二官一商,到底是指哪三人?”


    “阮爺,你真狠,拿這麽難的問題問我。”她歎氣。分明要她看得到卻吃不到。


    他嘴角隱約有抹得意的笑。“杜畫師,依你的聰明才智也猜不著嗎?”


    “說是依我的聰明才智,不如說,我一直在看著你啊,阮爺。”她苦笑,然後苦笑換成很皮的笑意:“阮姓既然隻有兩人,你曾是官,再讓你回頭當宮那絕不可能,那麽,二官一商中,你就占了兩個,先官後商,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阮臥秋內心不知該讚她的細心,還是該動容她這麽地注意他。他臉色未變,道:


    “你連我想做什麽都猜出來了?”


    “阮爺,你並非是一個一蹶不振的人。你放棄了官場,卻不見得能放棄你骨子裏的正氣,這些年來你應該早已明白無官無勢無名無利,想要扶助百姓,也不過是空口白話!阮老爺重商,必早有根基,你要循線重來,不是難事。”


    “是鳳春說的?”


    她笑:“鳳春隻說你想知道她這些年來打點的生意而已。”


    事實上,鳳春也隻知如此,她能猜得這麽多,連他都驚訝。阮臥秋默不作聲半晌,又問:“剩下的那個官呢?”


    “我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透啊。二官一商,你先官後商,剩下的那個官,絕不可能是你妹子冬故,聽說她才十來歲而已,成天不出閨門,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而我,也不是一個願意女扮男裝去朝廷當官的人啊。”要她先背八股文,她寧願一輩子都當個不成才的小畫師。


    “你去當官?”他怔住。阮府的風水跟她有什麽關係?


    又聽她咕噥:


    “我是怕,萬一這二官一商裏,包括了你的妻子,那我可倒楣了。嫁過去的人,是要從夫姓的。”


    她嘀嘀咕咕的,讓他幾乎要失笑了。這女人,要真占了那個“官”位,隻怕她沒個兩天就要辭官跑了。妻子嗎……這女人,當真是毫不掩飾啊!


    “杜畫師,你真這麽想當我的妻子?”


    這是自與他相識以來,他問得最露骨的一次。以往他不是當聽而不聞,就是斥罵不斷,她盯著他,摸了摸唇,很坦率地笑道:


    “阮爺,如果說,成為你的妻子,才能獨享你一個人的話,那麽,我是很想成為你的妻子。”自動再度刪除那個“妾”字。她幾乎可以預見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真的可能一年隻有幾次能碰觸他,沒必要再找妾室來分享。


    阮臥秋聞言,沒怒沒氣,唯一露出情緒的是白布下的雙眼。他道:


    “你猜出剩下那個官了嗎?”


    “沒有。”她沮喪道。


    他微微一笑,道:“那麽你隻算猜對了一半。”


    “猜對了一半啊……其實跟猜中沒什麽兩樣嘛。”她很賴皮地說。


    “是啊,跟猜中沒什麽兩樣……”阮臥秋輕聲道,將她再拉近一點。


    她沒料到他這麽主動,不由得瞪大眼,見他傾身緩緩接近她的臉。


    刹那間,心頭亂跳,雙手發汗,渾身輕顫,縱使之前偷得幾次小吻,也沒有這次他主動來得讓她心跳如鼓。


    “杜畫師……”他的唇微啟,氣息籠罩著她。“你這般真心喜歡我,我若不回報,豈不是太薄情寡意了嗎?”他柔聲道。


    “唔……”頭暈目眩、頭暈目眩,心跳到她幾乎要軟掉了,根本沒有仔細聽他說什麽,隻能盯死他愈靠愈近的嘴唇。


    “杜畫師……”仿佛像能看見似的,他的嘴就停在她紅腫的唇前,幾乎要吻上了。然後,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有趣的笑來,柔聲在她唇前低語:“這,就是你猜對一半的獎賞。”隨即,放開她。


    她一怔,雙腿一時沒有力氣,跌坐在地。


    心裏迷迷糊糊的,渴望還沒有停止,有點像酒癮犯了,卻沒人拿酒給她。


    “杜畫師,你腿軟了嗎?”他聽著她的舉動,同時退了好幾步遠。


    “你……你……”不停地摸唇。這男人、這男人!


    “嚐到咬牙切齒的滋味嗎?”


    “你誆我?”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啊!


    “你猜對一半,自然隻有一半的獎賞,我一向講究公平的。杜畫師,你還不了解我嗎?”他笑。


    可惡,就是了解他,才會著他的道!才會以為這種機會不可錯失!心好癢啊!


    “阮爺,你就這樣搶走我的快樂來源,有沒有良心啊你!”她暗罵,被吻跟主動去吻他,完全不同啊!現在心口還怦怦地直跳著,唇發著燙!可惡,竟故意仗著對他的迷戀而騙她!


    他微笑,並不答話。


    “阮爺,那答案可以說了吧?”


    “不知道。”


    “啊?”


    “連我都不知道。”會不會有知道的那天,他也不甚在意,風水之說,隻是一個依據,但不見得是一定。


    “你——你!唉,阮爺,你討厭我竟討厭到不惜犧牲色相來欺負我了嗎?”想了就恨、想了就恨,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要小女兒心態,先反客為主再說了!


    他聞言,輕哼了兩聲,低聲道:“若是真心討厭,我連點曖昧也不會給。”


    這話,自是沒有讓她聽見。


    她用力敲著碎石地,心頭被他挑起的渴望不減,巴不得撲上去先吃了他再說!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口渴至極,明明他要給她水喝,卻又欺騙她。


    心頭好癢啊,從沒被他這麽反將過……見他慢吞吞地摸索要走回秋樓,她連忙爬起來,有點狼狽地追上去。


    順手扶住他的手臂。“阮爺,咱們再來玩個遊戲吧?”


    “不賭了。”


    “阮爺,再來一次吧……當我求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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