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想了又想,臉色數變,說道,“老伯,你父女二人對我有救命之恩,秋心自是感激涕零,但是此事並非在下本意,況且婚嫁乃是終身大事,切不可因為魯雲姑娘看了在下男身,就強嫁於我。”


    月光下魯岑的身影被拉得老長,落在床角牆壁上,佝僂的身體變得高大起來,目不斜視,緊緊盯著秋心,聽聞此語更是咬牙切齒。


    “小女她雖是有些任性,但是生得也不難看,對你也照顧有加,如今你身殘臥床,她可有哪點配不上你?”


    雖然魯岑說得句句有理,但是秋心也絕不會就因此草草答應,娶了魯雲,於是說道,“魯老伯,在下年紀尚輕,談婚論嫁尚早,而且又遇此大禍,四肢盡斷,與魯雲姑娘成婚隻會耽誤了她,加上在下還有大事未了,等到能下床時就要趕往別處,實在是難以答應此事,還請老伯見諒。”


    秋心一連兩次拒絕,已讓魯岑氣得臉色鐵青,不過還是說道,“老夫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當真不娶?”


    “恕難從命。”秋心嚴詞拒絕道。


    此前離開的魯雲坐在院內窗前,一直在聽二人說話,臉上幾分落寞,幾分惆悵,心中期盼失望害怕的感覺五味雜陳,手中花瓣撕落一地,此時聽聞秋心此語,終於閉起眼睛,吸一口雨後清冷的空氣,接著站起身來,就要走進屋去。


    而魯岑見到秋心如此拒絕,知道無論他說什麽秋心不會答應,絕望之色盈麵,似乎是支撐不起整個身體的重量,砰然一聲,跪在地上,卻已是老淚縱橫。


    這一幕恰巧被站在門口的魯雲看見,急忙衝進屋內,抱著父親,就要拉他起來,而原本因為拒絕魯岑而自覺十分愧疚而轉過頭去的秋心聽見聲響,也轉過頭來,卻看到地上一幕,心下大驚,立即說道。


    “魯老伯,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魯岑聽聞卻紋絲不通,渾身由於過於情緒激動而不住顫抖,說道,“秋公子,求求你,求求你娶了雲兒吧。”魯雲見老父如此,也哭了起來,道,“爹爹,不要這樣,秋公子不願意,又何苦逼他。”


    看到父女兩泣不成聲,秋心這才覺得,此事並非如此簡單,絕不是因為什麽看過男身,汙了清白這種無理的由頭,而且自己與父女兩相處不過短短幾日,加上自己臥病在床,此時魯岑逼婚之舉,看來可能真是有什麽隱情,於是緩聲說道。


    “魯老伯,快快起來,有什麽先起來再說,秋心萬萬受不起,魯雲姑娘,快扶他起來。”


    二人聞言雙雙看向秋心,一時住了哭聲,爾後魯雲攙著其父,坐在一旁椅子上,魯雲此時更加覺得羞憤,便對著其父說道,“女兒去就是了,爹爹此舉,可讓女兒臉麵何置。”說著眼淚又簌簌落下來。


    魯岑見此,臉上浮現出慈愛之色,眼神又堅定了幾分,說道,“秋公子,並非老朽無理取鬧,隻是如今你若失不去小女,她就隻能去死了。”


    聞此,秋心臉上更加迷惑,看到魯雲也是一臉決絕之色,便覺這父女十分奇怪,接著問道,“老伯,到底是何事?”


    “老朽說這話也不是威嚴聳聽,隻因為村裏的地主,要娶雲兒做小妾。”魯岑的話讓秋心眉頭一皺,接著問道,“此事老伯大可拒絕,不必如此啊。”


    魯岑歎口氣,看看門外清冷的月光,道,“我們這個村叫十裏香,因為釀的酒十分有名,深受城裏大戶的喜愛,等到我魯家祖上沒落,就落戶至此,以釀酒為生,生活倒也富足,隻是一年多前,我接到一筆大生意。”


    說到此,魯岑一臉怨恨,說話間更是咬牙切齒,接著道,“接到這筆生意的時候,我喜出望外,以為終於可以憑借賣酒生意,重現祖上榮光,於是四處借錢又買了許多村裏各家的藏酒,而且不惜將手中的地契抵押給周福生那個老混蛋,加上他又主動提出借錢給我,可憐我當時還覺得村裏人對他評價有錯,卻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這個老畜生給騙了。”


    看來魯岑對於名為周福生的人恨之入骨,提及名字,幾乎是吼出來的,秋心沒有打斷他,接著又聽他說,“後來當我拉著滿滿幾車酒去往城裏,在路上休息的時候,突然出來一群土匪,不由分說,砸了滿車的酒,搶了最後一點錢,揚長而去。”


    “當時我隻覺天都要塌下來,後來又去了幻城中幻月派弟子駐紮之處,說明了此事,可是他們覺得此事太小,最後也不了了之,無奈我隻能回到村裏,心想重現祖上榮光是絕無可能了,欠下的債也夠我父女還一輩子了,不過就算是這樣,我父女還能勉強過下去。”


    “可是,有一天,周福生那個老畜生跑到家裏來,一改借錢時笑臉相迎的模樣,呸!這時他硬逼著我還錢,可是此時哪裏還有半文錢,隻能讓他寬限一段時日,後來他終於說出他真正的目的,還不起錢就用女兒來抵債。”


    “我當時聽到這裏直接把他趕出去門外,哪裏敢把女兒嫁給他,先不說他已經年過花甲,比我還要年長幾歲,卻娶得一十八房小妾,稍有不滿,就拳腳相向,而且他那正房妻室更是凶惡,不僅出言淩辱,而且各種嚴酷家法折磨,周家大院每日都能聽家女子慘叫聲,聞言心怯,這我要是把雲兒嫁過去,不就是把她往火坑裏送。”


    聽到這裏,一旁站著的魯雲麵色煞白,卻是輕聲啜泣起來,魯岑看了一眼,更加心痛,接著說道。


    “周福生更是揚言,誰要是敢借錢給我,就是與他作對,村裏人迫於他的威勢,都不敢借錢給我,而且,周福生更是說,是他雇用土匪砸了酒車,這時我想起接到大生意,以及後來他熱心借錢於我的種種事情,直到他說出此語,老朽才明白,這一切恐怕都是他貪戀小女美色想出的計謀,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這種不要臉事都做得出。”


    秋心聽此卻出言打斷他,道,“他行此傷天害理之事,難道幻月派就不派人來管他麽?”秋心雖然對各宗各派之事不甚了解,可是也清楚,各宗派負責管理各州,除了大荒王朝會在各地設立官府,其他宗派都會在城中設立駐點,以維護州內秩序,如今周福生此舉,顯然觸犯了各宗規矩,於是秋心才有此問。


    魯岑聞言卻慘然一笑,道,“開始的時候,我也親自去過幻城幾次,向幻月派弟子說明此事,可是換來的卻是冷眼相對,可笑幻月派也配得上是江湖大派?隻知道剝削收稅,遇到事去求他們,卻一點也不管。”


    秋心聞言蹙眉,照理來說,幻月派既然躋身三宗十二派,而且是十五個門派之中,唯一以一派之力獨占霰夔二州的宗派,偏生幻月派內均是女弟子,想來必是心地善良,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管的,不知為何會是這樣?


    接著又聽魯岑說道,“直到一月前,周福生的兒子周玉帶著一名女子來到家裏,我才知道幻月派為何會與周福生同流合汙,原來周福生那個不要臉的老畜生,把自己的兒子送去幻月派當男寵,而且在派中十分得寵!”


    “而且與其一同來的女子正是幻月派弟子,他們進來就說,如果我不把女兒嫁給他爹,就要我們父女死無葬身之地,我們隻是尋常百姓,哪裏能與這種大宗派抗衡,最後雲兒她以死相逼,才讓這二人回去,不過走時也說,下次再來時就要強行帶走雲兒。”


    “可笑幻月派枉為大派,派中弟子隻知男女魚水之歡,夥同鄉裏惡霸魚肉百姓,可還有什麽天理可言。”


    秋心聞言也歎口氣,不恥於幻月宗所為,而且十分氣憤周福生所做,不過自己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又怎麽去幫助魯家父女對抗周家,一念及此,秋心無奈,“老伯所言,秋心也十分同情,可是讓在下與魯雲姑娘結婚恐怕不是辦法。”


    “秋公子,如今隻要你一聲應下,舉行過婚禮,洞房之後,你與小女已有夫妻之實,就算那周福生膽大包天,也萬不會強奪他人之妻。”


    魯岑也是深有閱曆之人,看到秋心還在猶豫,於是又接著說道,“還望秋公子一定要答應此事,老朽年老力衰,死不足惜,可小女她才雙十年華……”說著又哽咽起來。


    魯雲在一旁拉了拉其父的衣衫,俏臉已經通透一片紅色,可是秋心此時卻犯了難,自己心裏雖然十分感激魯雲,但是談及婚嫁這等突兀之事,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心想這不過是權益之計,想了想便開口道,“如果這樣便能救下魯雲姑娘的話,秋心願意先娶魯雲姑娘,不過在下有言在先,這隻是一時假裝夫妻,等到此事一過,在下還是要離去的,如此便要問問魯雲姑娘之意了。”


    聽見秋心如此說,魯雲臉上紅霞更甚,向魯岑望去,又咬咬牙,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願…意。”


    此時,天色微微亮起,雞鳴聲起,三人已經交談了一夜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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