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之後,西天殘陽破雲而出,略帶潮紅的金色匹練傾瀉下來,湧入了中城城樓,撥雲見日之後的七色彩虹連通南北。


    與晚霞盛光,構起一道美不勝收的晚景,此時迷離氤氳的陽光灑落在淩芷瑜的半邊臉龐,將白色衣裙染成金紅二色。


    仿若從夕陽中款步相來,眼見如此場景,秋心一時間似乎看到魯雲的影子,心中微歎,就算所有人都不想讓我活著,那麽在死之前,我定要再見魯雲一麵。


    殘陽將歿,暖心將逝。


    淩芷瑜緊咬著嘴唇,沉默了許久,緩步退到窗邊,將肩邊秀發挽過雙耳,言語頗為清冷,說道,“師妹來此,並非為了戳穿師兄,隻是這天山雪玉,本就是師兄之物,如今物歸原主,師妹也別無所念。”


    頷首一笑,目帶流離淒苦,秋心此刻並未察覺到淩芷瑜前後心思的變化,退後兩步,沉重的身軀癱坐在屋中座椅上。


    “我叫劉吉安,是天山弟子,與淩師姐萍水之逢,這天山雪玉,雖是我派至寶,淩師姐還是將此物收起來,今日之事,我自當沒有發生過,倘若在此糾纏,羅傑師兄知曉,那你淩家也回受此牽連進來。”


    淩芷瑜聞言身形晃動,右手微不可查地倚在窗邊,心道,他果然不知道,他果然不願意承認。


    片刻之後,淩芷瑜終於走到秋心身邊,伸手將桌山半枚血玉拿起,這時又轉頭對著秋心言道,“多謝劉師兄隱瞞之恩,不過泰山天氣清涼,師兄且防受涼,告辭。”


    那般縈繞心頭的難以道明的感覺終於散去,那種心緒牽動的煩悶也消失不見,連同淩芷瑜一起,被關在了屋外。


    此時。殘陽隱去最後一絲光芒,將黑暗的紗衣,蓋在了大地之上,蛙鳴之聲四起。確如淩芷瑜所言,城中如此清冷。


    ………


    淩芷瑜走出房間,在門口斜靠著一道倩影,但是少了那般溫潤賢惠,不是淩芷芩。卻又是誰。


    一見淩芷瑜從房中出來,淩芷芩便上前攙著姐姐,聞道,“姐姐,我就說了,他長得如此醜,又怎會是你心中的尹師兄。”


    說完嘻嘻一笑,淩芷瑜麵色慘然,拉著淩芷芩快步轉過了屋角,“他是尹師兄。”


    淩芷芩腳步陡然一停。也拉著淩芷瑜停了下來,“既然是他,姐姐為何這般樣子?”


    淩芷瑜心中所想,秋心看不出來,自是因為他目中隻有魯雲,可是淩芷芩與姐姐形影不離,仿若一人,又怎會感覺不到。


    “他果然不知道那件事情,藍姑母也未曾告知於他,如此我淩家自然不必遵守約定。姐姐我也可以解脫了。”


    臉上的笑容雖然和煦,但是甚不自然,淩芷芩看在眼裏,“那姐姐給他說了便可。為何要裝在心裏,你對他心有情愫,不告知於他,他又怎會懂得?”


    慘然一笑,眼中一酸,淩芷瑜說道。“他連自己身份也不願承認,自是不信任我,又怎會對我有半點情感。”


    淩家在暉州頗有勢力,與密宗關係密切,一切白杉樹的來源都取自淩家,淩家兒女自然也少不了追求之人,可是秋心對她卻無心動之處,讓她三分遺憾,三分失意,三分無奈,還有一份怨氣。


    淩芷芩聞言一怒,嘴角都鼓了起來,大聲說道,“姐姐,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他,我就不行姐姐這般好看,如此年紀尚未嫁人,他就沒有半分動心與念疚。”


    說著,轉身欲行,衣角卻被緊緊拉住,淩芷芩愕然回頭,隻見淩芷瑜微微搖頭,俏臉暈白。


    “你沒聽說麽?他已經有了結發之妻。”


    ………


    在窗前悵惘許久,秋心點亮屋中燭火,明亮閃動的燭光紅透屋內,秋心散去臉上緊繃的血肉,顯出英俊的臉龐。


    手中似乎還留有淡淡雪玉的溫度,屋中似乎還留有淩芷瑜走時的餘香,將一切拒之門外,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是不敢與你有絲毫聯係。


    ………


    次日清晨,秋心隨同天山派的弟子去往了泰山,卻未曾見到淩芷瑜姐妹,一行人中也隻有秋心與羅傑來過泰山。


    其餘的弟子都未曾見過,天下第一大派的落戶之地,自然讓他們心生向往,一路上還能看見不少人向著泰山匯聚。


    一條長長的石階向上延伸,眾人踏在千年古道之上,心中自然感慨萬千,再往上便是雲霧相繞。


    從雲海之中蔓延而出的白霧,籠罩著山腰,昨日的大雨更是增添了雲海的磅礴之勢,身處其中,尤勝仙境。


    山勢陡峭,石階依山而建,眾人皆身懷武功,走起來也信若遊庭,四周景色變換,引得眾弟子連連稱奇。


    日中,一行人便上到了主峰,查過身份之後,便有人帶著他們去往了待客之處,此時的泰山,比起秋心在時更加熱鬧。


    本著天下正道是一家的想法,各派弟子相熟之人自是聚在一起,敘舊年之情,也有人在廣場石台比武切磋,場下之人不斷叫好。


    千年大派的氣勢此時才顯現出來,就像新生一般,隱宗的弟子貫穿其中,守禮有矩,更是讓人對隱宗心生崇敬。


    天山派的居所,在整個待客之處的最後,走在路上,天山派的弟子不似平時那樣倨傲,看見別派弟子,羅傑也回輕聲出言介紹。


    “那是藏州青城派的弟子,以青城劍法聞名,若論劍法,也隻有滄瀾派與當年隱宗劍堂可比之一二。”


    青城派的弟子皆是藏青色的衣袍,手中拿著短劍,看見天山派的弟子也回互相躬身行禮。


    “這是礦州神釜山器宗弟子,天下好些的兵器,都是出自於神釜山,而且神釜山機關之術獨步天下。”


    器宗位列三宗之一,地處南海之邊,與瀛洲歧州相鄰,煉器機關之術出名,乃是因為神釜山乃是一坐火山,為器宗提供了天然的煉器所在。


    器宗弟子皆是三寸短發,手腕腿腳之處都緊緊箍起,看來十分幹練,因為乃是上宗,自然是少不了一陣恭維。


    “想不到今年三宗法會給各派的居所依舊未變,十多年前的三宗法會,我還如你們一般年紀,如今再到此處,往事依舊,不過多了些年歲。”


    羅傑便走邊說,還要兀自感慨兩聲,似是在炫耀自己曾參加過三宗法會,指著右邊一座較為高大的建築。


    說道,“我記著上次來的時候,此地是火鑒派的居所,由於被魔教傷了根基,眾派心念之下,才讓他們占了如此好的居所,想不到今日也空了下來。”


    羅傑之語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火鑒派被滅,正是此次三宗法會首要解決的事務,想不到就連這居所,也要爭個高下。


    走到一處居所,出來幾名弟子,服飾頗為怪異,與中原之人大不相同,羅傑帶著天山弟子遠遠繞開。


    之後又悄聲道,“要說這最隱秘的宗派,莫數這天海派,他們世居天海島,乃是南海之內,與大陸相隔百裏。


    島嶼自成一州,自稱天海島,世上之人便也尊其一派,但是與其他派別相比,自然是弱上不少。”


    羅傑對各派之事如數家珍,一一道來,倒是讓秋心長了不少見識。


    在待客之處走了許久,依次走過暉州須彌山密宗,瀛洲紫砂派,礦州器宗,藏州青城派,梓州大荒王朝,幻月派,岐州宗家,卓州滄瀾派,菁蕪州菁蕪道觀,蜀州神刀派,天海派,才到了天山派之處。


    乃是整個待客之處最高的地方,到了居所之處,帶領他們的泰山弟子才離去,將幾人一一安排住下,秋心此事才得以休息。


    雖然在這一路之上並未多大凶險,可是與羅傑勾心鬥角,又有諸般疑惑,對師父之事十分擔憂,心中早已心力交瘁。


    沒有任何念想,此時才能沉沉睡去,直睡到下午時分,才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劉師弟在麽?”


    一聽是羅傑的聲音,秋心推門之後,說道,“羅師兄快快請進,找師弟有什麽事麽?”


    羅傑麵帶笑意,卻沒有進來,說道,“師弟曾問我,是否有私自收納外門弟子的權利,為兄自然沒有,可是掌門師伯有此權利,此來隻是帶劉師弟去見掌門師伯,如此你這外門弟子的身份,便可確定下來。”


    秋心聞言心中一緊,臉色未變,又想自己與天派掌門從未相識,但是也聽過天山七子的名頭。


    雖然其餘六子的名字並不知曉,可是天山派掌門田卅的名頭到也聽過,那覃儒森的父親,覃廣位列第三,所以覃儒森才會如此不知所謂。


    如今要去見田卅,雖在情理之中,可是泰山之上變數極多,自己卻也不得不防,當日在落霞山,自己與玄崆也是一麵未謀,可是今日之果,全是由他而起。


    深吸一口氣,秋心說道,“多謝師兄抬愛,能受掌門召見,自然是師弟之幸,煩請師兄帶路。”


    在走之前,秋心再次確認自己臉上肌膚確乎沒有複原,這次跟了上去,隻要田卅不與自己貼身,任他武功再高,也看不出來自己這副麵容是假的。


    可能是年久失修的緣故,也可能是長年不用的原因,走在長廊地板上,總是發出不和諧的吱吱聲音,一路蔓延下去。


    此處視野極闊,可以看到廣場之上各派弟子來往,石台上刀劍相交,讓秋心不禁心想,自己當初若是一意孤行,不聽靈老的話,自己偷去四州,也就不會有如此多的事情了。


    自己此時,也不會是一名逆徒賊子,走到居所最中央的房間,羅傑停下身來,恭敬道,“師伯,劉師弟帶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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