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機大廳裏的人雖然不多,可是這樣一幕,卻足以能把所有人的眼球吸引過來。(.)


    溫鬱似乎什麽都顧不上了,就是死死拽著陸希南的衣服不放,聲音顫抖又嘶啞的重複著同一句話,無非就是求眼前的人救救她的孩子。


    陸希南忽然就怒了,滔天的怒意席卷而來,他非常粗魯的擼掉她的手,然後站了起來,他並沒帶什麽行李,隻是隨身有個小包而已,他沒看溫鬱,大步就朝登機口走去。


    候機大廳任何人都可以進,登機口沒有飛機票卻是進不去的,哪怕飛機還要過好多個小時才會起飛,他也想去登機口等著。


    步子邁的很大,心裏就一個念頭,他想打人,想嘶吼,想發瘋一樣,不顧一切的逃離這裏!


    他並沒有如願的走掉,因為,在他轉身瞬間,溫鬱被擼下去的手,再一次抓到了他衣服上,這次,比起剛才抓的跟緊了,陸希南能感覺到被皮膚再一次被她弄傷了。


    機場保安聽到動靜很快就趕了過來,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二話不說,就上去拉溫鬱。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這個看著瘦弱的女人,力氣大的驚人,兩個年輕力壯的保安用盡了全力去拉她,還是沒能拉開她。


    溫鬱死死的吊在陸希南身上,遠遠看去,就要是依附在他身上才能活下去。


    陸希南的眉心一皺再皺,終於,他自己伸出手去掰開她的手指,他剛掰開一個,她馬上又用力的抓上去。


    這個女人有的時候有多頑固,大概隻有他知道,他明明很想笑,笑自己的挫敗,笑這個女人的無恥,可是,心裏那絲笑意噙到嘴邊,就變成了麵無表情。


    他側過臉看著半吊在他身上的女人,“溫鬱,我答應幫你的孩子檢查身體,這點我已經做到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我……”溫鬱打了個瑟縮,“我還要你怎麽樣?”她像個木偶一樣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陸希南忽然很討厭她這樣畏首畏尾,生怕因為說錯一句話而得罪了他的樣子,他打量她的目光,在瞬間變的冰冷,話語也帶著前所未有的惡毒,“溫鬱,你聽清楚了,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既然你生下了他,就要做好一切的心理準備,我倒是覺得,你與其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倒不如去找你的丈夫商量一下!”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帶著控製不住的妒忌和羨慕低吼出來的,她的丈夫,他那麽深愛的一個女人,居然有了丈夫。


    這座江南小城的飛機場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保安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大概已經能判斷出兩個人是舊識,正左右為難著要不要繼續去拉死死拽著穿軍裝男人的女人,保安隊長從監控裏看到一切,親自趕了過來。


    他一看到兩個小保安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樣子,就厲聲大吼,“還站著幹什麽,還不快上去把人拉開!”


    溫鬱剛才用力太大,到保安再上來拉她,整個人就脫力了,猛喘著氣,很容易就被人拉開了。


    陸希南隻看了她一眼,就硬逼著自己收回目光朝登機口走去。


    溫鬱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蒼白如紙的嘴唇,顫動了好久,才勉強發出聲音,“陸希南,你不肯救他沒有關係,反正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再活下去!”


    她手肘支撐著地,勉強站了起來,佝僂的身形像極了遲暮的老婦人,她看著陸希南欣挺的背影,自言自語地低聲喃喃,“有時想想死的感覺真是不好受,可是……”


    她說著說著,竟然旁若無人的,吃吃的笑了起來,“忍一忍就過去了。”


    話說完,她就轉過身,飛快的朝機場外麵跑去。


    陸希南等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聲音,才轉過身看去,眸光暗晦,看似平靜,隻有他自己知道平靜下代表的是什麽樣的驚濤駭浪。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拿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


    電話一接聽,他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問:“鍾院長,我是陸希南,那個孩子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鍾院長表示很難為的歎了口氣,“出來了,大腦裏長了個瘤,壓迫著視網膜神經,怪不得眼睛看不見,那個瘤到底是良性還是惡性,要等去大醫院進一步化驗了才知道。”


    陸希南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拿著電話的手,慢慢垂在腿邊,腦海裏想起溫鬱最後嘶吼的幾句話,他心裏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來不及多想,抬起腳就朝機場外麵跑去。


    溫鬱沒舍得打車,從這裏打車到小鎮上要一百多塊錢,當陸希南追出去時,她還在等半個小時才有一趟的機場巴士。


    陸希南朝她看去時,她剛好也朝他這裏看來,目光在半空對了個正著,她卻像是什麽也沒看到,很快收回目光,低頭朝自己的鞋子看去。


    看到她還在這裏,陸希南暗暗的鬆了口氣,反複告訴自己,自己想救她的孩子,不是因為她用她的死威脅了他,而是他作為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在約束著他。


    這個想法,真的很自欺欺人,他專功的是心外科,又不是腦外科,雖說外科是一家,他大概也懂一點,畢竟不是擅長的。


    溫鬱聽到陸希南皮鞋落到的聲音,忽然就緊張了起來,她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更想起一個小時前,鎮醫院那幫醫生給小墨白下的結論,腦子裏長著黃豆那麽大小的腫瘤,到底是良性還是惡性,要經過化驗才知道。


    她的兒子啊……從出生就遭受了那麽多折磨的兒子,她哀求鎮院長把陸希南的行蹤告訴了她,不顧小墨白又發起了燒,直奔機場來找陸希南,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到過有被他一口拒絕的可能。


    可是,真正親耳聽到,還是很難過,她差點……差那麽一點,就說出來了,她的兒子,也也他的兒子,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一隻像鋼鐵一樣強壯的手抓上她的胳膊,她知道是陸希南,下意識地就去推他。


    陸希南沒什麽情緒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不想給你兒子看病了嗎?”


    溫鬱瞪大眼,揚起下巴,不可置信地看著身邊人,她以為陸希南追出來,是覺得兩年前的事,就這麽放過她,實在是太便宜她了,就算不動手,也會說點難聽的話,卻沒想到……


    陸希南蹙了蹙眉,很短的時間,他卻像是已經很不耐煩,也不管身邊人願意不願意,拉著她就朝前麵的出租車候客區走去。


    溫鬱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外加上剛才那番脫力的揪拽,早沒了力氣,任陸希南拉著她坐進了出租車裏。


    司機朝反光鏡裏看了眼,很熱情的問:“你好,請問去哪裏?”


    陸希南說出那個小鎮的名字,司機應了聲,就發動引擎朝需要一個小時車程的小鎮開去。


    車廂裏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就隻有細微的引擎嗡嗡聲,陸希南很想當身邊的人不存在,但是,他沒控製住自己,側過臉看去,看到她正側臉看著窗外,額頭抵觸在車玻璃上,留給他的側麵寫滿了愴然悲慟,還有很多無奈。


    他忽然就痛快了,說:“溫鬱,對兩年前你一聲不響的離開,後悔了嗎?”


    溫鬱轉過臉看著他,額頭在車窗上擠壓的時間太長,有杯底那麽大的一塊紅印,她就這樣看著眼底湧出戾氣的男人,過了很久,才低低開口,“陸軍醫,所有的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兩……”


    意識到一個激動,差點把最不能說的說出口,溫鬱緊緊閉上嘴,陸希南是多巧銳的人,他眯起眼睛,很仔細地打量著身邊人,“你剛才說他才兩什麽?”


    已經徹底打消的僥幸,因為一個根本沒說完的字音,他再次燃起了希望。


    很快,溫鬱接下去說的話,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挺無恥,也挺無可救藥的,溫鬱的丈夫是他親眼所見,鮮紅的結婚證也是他親眼所見,至於孩子的長相身量,更是他親眼說見,還有什麽好僥幸的。


    他的孩子,在剛成型時,就被身邊這個狠心的女人打掉了。


    那個心狠的女人說了什麽?


    她口氣平淡地說:“我說,他才著了個涼,怎麽就會這麽嚴重?”


    兩和涼,多麽相似的發音。


    他冷笑一聲,嘴邊湧出許多尖酸刻薄,譏誚諷刺的話,當看到溫鬱輕輕籲氣滿麵愁容的樣子,隻是唇峰上揚,冷哼一聲,什麽也沒說。


    因為這個女人,他已經打破了太多的原則,絕對不能夠再放任自己了。


    溫鬱正在為多災多難的小墨白黯然傷神,根本沒去注意身邊人的臉色,直到下車時,那個司機看陸希南早一步下車,才回頭對溫鬱說:“這位太太,你先生的臉色不大好看,估計在生悶氣,好好哄哄他,小夫妻兩個哪裏有隔夜仇的。”


    這兩聲“太太”“先生”讓溫鬱愣了下的同時,心裏也澀的直冒泡。


    她對好心的司機笑了笑,沒說話,也下了車,陸希南並沒有等她,等她鑽出出租車,他已經走進了鎮醫院。


    看著他的背影,溫鬱眼眶直發酸,心裏也難過的像是個溺水的人。


    ……


    陸希南走進病房時,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病床上的小人兒孤孤零零的躺在那裏,連他一個巴掌都不到的小臉上罩著氧氣罩。


    陸希南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著這個羸弱到仿佛隨時都能離開這個世界的孩子,心裏像是被蜜蜂蟄了下,疼的很厲害。


    他本來隻打算遠遠的看一眼,就去找鍾院長,卻在看到那個小人兒時,忍不住走到了他身邊。


    定定看著昏迷中的孩子,他多麽希望,他身上有一點,哪怕是一丁點的地方是像他的,這樣也好給他個全力醫治他的借口,更好給自己原諒那個女人的一個理由。


    怔怔地看了幾分鍾,他再次失望了,無論是孩子的五官還是臉型,沒有一樣是像他的。


    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所有的人都察覺出這個孩子和他的某一處,如出一轍的相似時,他卻被滿腹的怒火蒙蔽了雙眼。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日後的某一天,當他得知這個孩子就是他嫡嫡親親的骨血,才會懊惱的想撞牆。


    溫鬱趕到病房時,陸希南已經轉身走了出來,溫鬱看他要走,本能地伸手就想去抓他,卻被他眼疾手快的避開了。


    溫鬱似乎沒想到他會避開,看著舉在半空的手,愣住了,然後,沒等她回神,陸希南已經轉身朝樓梯上走去。


    溫鬱看他是去院長辦公室,本能地就想跟上去,離開快兩個小時了,她不放心孩子,還是先推開病房去看孩子。


    小墨白睡的很安靜,這個孩子,不管什麽時候都這麽安靜,安靜到溫鬱每天晚上都會驚醒好幾次,生怕在悄無聲息中,他就離她遠去了。


    抓起孩子的小手,放到臉上輕輕摩挲了會,眼淚又湧出來了,她把孩子的手放進被子裏,就離開出病房,去了院長辦公室。


    ……


    下班時間早就到了,鍾華――鍾院長卻破天荒的還沒走,事實上,非但他,整個鎮醫院各個科室的主任,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也都還沒下班。


    一個小時前,接到陸希南的電話,他就知道陸希南馬上會回來,看陸希南敲門,並沒露出絲毫驚訝,親自走過去開的門,然後說:“陸軍醫,請進。”


    陸希南走了進去,他才坐到辦公桌的另一麵,拿起桌子上的檢查報告,還沒開口說話,鍾院長已經率先開口解釋,無非是被溫鬱糾纏的沒辦法,這才把他的行蹤告訴了她。


    說完後,他又補充了一句話,“陸軍醫,如果不是那個小孩的母親在我麵前哭的昏過去了,我是不會把你下午就走的事告訴她的。”


    溫鬱哭昏過去了!這句話像是把鋒利的劍在陸希南心頭擦過,有點不舒服。


    他並沒表露出來,依然隻是翻著手裏的檢查報告,像是在聽,又像是根本不在聽,看他不說話,鍾院長也不敢冒然開口了。


    終於,當陸希南把孩子的檢查報告看完後,問鍾院長,“你這裏能做活體檢查嗎?”


    鍾院長點頭,“可以。”


    陸希南把報告拿在手裏,準備走出院長室,走出兩步,想起了什麽,又轉身對鍾院長說:“鍾院長,這幾天,我可能要借住在你們醫院裏。”


    鍾院長點頭如搗蒜,“當然可以,這可是我們醫院巨大的榮幸。”


    陸希南不喜歡聽這些恭維的話,拿著檢查報告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出門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溫鬱,一和他的目光接觸到,她就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倉皇把頭低了下去。


    陸希南隻當沒看到她,大步朝前,即將和她擦身而過時,一隻微微顫抖的手卻抓住了他的衣袖,“陸軍醫,孩子的病到底怎麽樣了?”


    陸希南注意到她對自己的稱呼,不再是霸道的陸希南,不再是偶爾興起時喊的老公,她和外人一樣叫他陸軍醫。


    一絲異樣的情緒從心頭掠過,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聲音森冷,“病人家屬,在做活體檢查前,我還不能給你準確答案!”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就大步朝前走去。


    溫鬱看著他冷淡疏離的背影,心裏除了難過還是難過,看樣子,他真的恨死自己了,這樣也好,隻希望,她苦命的孩子在經曆這一劫後,可以永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至於她……頭疼的很厲害,像是暈船了一樣,她捂著嘴就朝不遠處的衛生間衝去,對著蹲坑嘔的黃膽水都出來了,心裏才舒服那麽一點。


    踉踉蹌蹌的走到洗手池那裏,她抬起頭朝鏡子裏的人影看去,這恐怕是她這兩年來第一次照鏡子吧,眼眶都凹下去了,頭發蓬亂,麵無血色,活像個女鬼。


    ……


    晚上的時候,費自建又來了,這次他又給溫鬱帶來了碗粥,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粗中有細的男人,看中午的涼麵,溫鬱一口都沒吃,就給她買來了粥。


    就是很普通的白粥,裏麵什麽都沒加,溫鬱卻吃的很香,陸希南本來是想去看看孩子的情況,進一步確定一下鎮醫院的醫生們診斷的結果對不對。


    剛走到病房門口,卻看到費自建笑容滿麵看溫鬱喝粥的情形。


    不得不說,他壓抑下去的怒火再一次被勾了起來,他轉身離開,卻沒想到一轉身和端著托盤來給孩子量血壓的小護士撞上了。


    咣當一聲,陸希南伸手很快,除了護士捏在手裏的托盤,其他的東西,他都接住了,小護士也不知怎麽的,隻看了眼前人一眼,本來拿的好好的托盤就掉到地上去了。


    鎮醫院本來就沒什麽病人,不管是急診還是門診都非常安靜,這一聲響,足以吸引來所有人的注意,陸希南不想讓自己在溫鬱麵前狼狽,一手拿著血壓計,一手拿著其他醫用用品就大步離開了。


    偏偏,那個沒眼界力的小護士在身後喊他,“陸軍醫,我的血壓計你忘了給我。”


    隻不過一天的時間,陸希南已經是這個鎮醫院的名人,大到院長,小到護士沒有一個不認識他。


    甚至,才出現一天,而且不是鎮醫院人的陸希南,在暗地裏已經被那幫護士評為鎮醫院院草了。


    陸希南知道溫鬱和她的丈夫就站在病房門口,還是咬咬牙,轉過身,把手裏的東西還給了小護士,在小護士紅著臉的道謝下,他加快腳步離開了。


    大概是陸希南急救下來的病人,小護士連帶著對溫鬱也格外客氣,邊量血壓,邊問她,“你是不是認識陸軍醫啊?”


    溫鬱搖搖頭,把兒子輸上液的小手放在手心裏,“我不認識他。”


    小護士不疑有他,自顧感歎道:“看陸軍醫都來看你孩子好幾趟了,我還以為你們是親戚呢,哎,從大地方來的醫生,又是軍醫,果然和我們這樣小地方的不一樣……”


    小護士還在絮叨,溫鬱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思緒就停在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上,陸希南來看過孩子好幾次了,她怎麽不知道。


    小護士量好血壓,告訴溫鬱一切正常後,就走了,不過,溫鬱卻在她離開病房時,多問了一句話,“他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沒看到?”


    小護士笑著說:“也難怪你沒看到,陸軍醫來了好幾次,卻沒進來,隻是站在門外看。”


    溫鬱低頭看著孩子的臉,紫色替代了以前的蒼白,孩子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如果……明天的活體報告出來,是惡性的話,她會陪著他去另外一個世界。


    費自建走到溫鬱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溫,你放心吧,孩子肯定會沒事的。”


    在活體報告出來前,不管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溫鬱很感激身邊的男人,明明兩個人什麽關係都沒有,卻被她拉來當了擋箭牌。


    她對著他勉強擠出絲笑,“費大哥,謝謝你。”


    費自健愣了下,不由得笑了,“看你說的什麽話,就看在咱們同事一場的份上,幫你這點小忙也是應該的。”


    心裏比吃了黃連還苦,溫鬱實在做不出笑的樣子,朝病床上的孩子看去,她深深蹙起了眉,又朝身邊人看去,“費大哥,我不能拖累了你,以後你不要再來醫院了。”


    費自建剛想開口,溫鬱卻放開孩子的手,起身,對著他鞠了個躬,“費大哥,真的很謝謝你對我們母子的照顧!”


    費自建從小的學習成績就不好,悟性也差,不然也不會去送快遞,再怎麽笨拙,他還是看出了溫鬱和陸希南之間微妙的關係。


    他看了看床上的小墨白,又看了看溫鬱,輕聲問:“孩子是陸希南的吧?”反問句,卻是被他用陳述的口氣說了出來。


    溫鬱隻覺得心裏很難過,她知道自己不該點頭,不該讓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個人知道兒子的身世,但是,也許是一個秘密壓抑在心頭太久,總想找個人傾訴出來,她點頭,輕輕“嗯”了聲。


    費自建笑了,笑自己的自不量力,他就說,像溫鬱這樣柔美纖細的女人,怎麽會沒男人愛,原來愛她的男人是這樣光彩出眾。


    他問:“你為什麽不告訴他?”


    溫鬱抽了抽鼻子,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和他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再無可能再在一起,我為什麽要把這個孩子的存在告訴他!”


    “可是……”費自建看了下病床上,連呼吸都很艱難的孩子,“孩子都病成這樣了,如果告訴他實情,孩子就會少受很多的苦。”


    溫鬱哽咽了,最後一句話,讓她心如刀割,身為一個母親,她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卻讓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世界的色彩,現在更是連累他腦子裏有個瘤,更甚至……


    她不是不明白把孩子身世隱瞞著陸希南的弊端,但是,她沒有辦法啊,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代孩子痛,代孩子看不到這個世界的色彩。


    “小溫,既然你叫我一聲費大哥,就聽費大哥一次,把孩子的身世告訴他吧,這樣對你,對孩子都好,我看的出來,他是在乎你的,在誤以為孩子是別人的情況下,依然能這樣救治這個孩子,足可見,他心裏有多喜歡你。”


    似乎是逼急了,溫鬱自欺欺人的捂住耳朵,眼淚長流,“費大哥,你不要說了,我一個字都不要聽!”


    費自建果然沒有再說下去,他拉開溫鬱捂在耳朵上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小溫,如果你開不了口,我去告訴他,那個結婚照其實是我花了五十塊錢買來的假證。”


    說著,他還真的要轉身走出病房去找陸希南,溫鬱拉住他,眼神哀求,聲音更是帶瑟瑟的顫抖,“費大哥,我求你不要告訴他!求你了!”


    費自建心軟了,半蹲到她麵前,語重心長地說:“好,我答應你,除非是他來問我,否則我絕不主動告訴他。”


    頓了頓,又說:“小溫,我知道你的意思,讓我去辦假結婚證,還故意讓他看到,是沒想到孩子腦子裏會有瘤,現在,你怕我出現在這裏,陸希南會臨時變卦不給孩子看病,你放心,從這一刻起,除非你打電話我,否則我不會再出現。”


    話一口氣說完,不等溫鬱開口,他已經打開病房門走了出去。


    溫鬱定定的看著關上的病房門,眼淚就像江南特有的黃梅天,怎麽下雨都不夠,老天雖然給了她報應,卻終究沒把她逼到絕路上。


    她坐到床邊,看著兒子紫氣騰騰的小臉,心痛如刀絞。


    ……


    陸希南把血壓計給了小護士後,就一口氣衝到了樓下。


    別看這家鎮級醫院院長浮誇,醫生懶散,整個醫院倒是弄的有模有樣,設置在醫院中心的小花園,甚至比起陸希南所在的部隊三甲醫院還要好。


    有可能江南水分足,花園裏的花開的特別好,形形色色的品種,五顏六色的花瓣,看在人眼裏,特別的賞心悅目。


    不過,陸希南可是沒有什麽心思賞花,他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頭有點痛。


    他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的,他拿出來一看,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不由得愣了下,沒有立刻接聽,而是深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開口和平常沒什麽兩樣,這才接聽起來。


    電話是張忠召打來的,在關心完他是不是一切順利後,才說起了打這個電話的正事。


    掛完電話,陸希南腦子裏就在想一件事,宋慕北也來這個江南小鎮了,對部隊其他的幹部宣稱是為今年秋季接兵提前考察,其實呢……宋慕北到底為什麽來的目的,隻怕整個部隊的人都知道了。


    幾天前,經過張忠召的一頓猛批後,他嚐試著讓自己慢慢敞開心扉去接受其他的女人,但是,老天安排的就是這樣巧妙,讓他徹底絕望的時候,在這個千萬裏之外的地方,看到了找了兩年的女人。


    如果讓張忠召知道了,隻怕要被氣的跳腳,破口大罵了。


    張忠召打這個電話來的目的其實很簡單,無非,宋慕北一個女孩子家家為了愛,都有這麽大的勇氣,他陸希南應該辨認清楚什麽是重要的,什麽是不值得的!


    人呢?很多大道理其實都懂,但是,真正要做到,卻是那麽難,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水中月鏡中花,到頭來呢?不過都是一捧黃土!


    陸希南第一次對張忠召扯謊,也是為了溫鬱,他剛才乘機告訴他,這裏有個病人情況挺嚴重的,他要晚一點回去。


    張忠召聽說救治病人,毫不考慮的就同意了。


    ……


    溫鬱就趴在兒子的床邊睡著了,她實在是太累了太困了,這一覺睡的出奇的沉,直到耳邊傳來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噔噔聲才醒了過來。


    她一睜開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孩子的額頭,手心濕了一片汗,還算好,孩子輸上液後,出了身汗,又上來的燒已經退了下去。


    這兩年來,不管她多忙,都會把孩子料理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出了一身汗,燒退了,小家夥也清醒了,哼哼吱吱開始扭動小身體,溫鬱生怕他拉掉針頭,忙拿毛巾給他擦汗。


    小東西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嗯嗯唧唧,看到兒子發出聲音,溫鬱真的比什麽都高興,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寵溺地說了聲,“臭小子,這麽愛幹淨。”就拿著盆去打熱水。


    這兩年,她存的錢雖說也有好幾萬了,但是,小墨白看眼睛要錢,現在腦子裏長的那個東西更要錢,光一個活檢就要好幾千塊錢,現在每一分錢,更是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她沒有舍得住很好的病房。


    普通的三人間病房,因為另外兩張病床都空著,感覺就像是單間一樣,卻沒有一般單間的熱水器。


    溫鬱想給兒子擦一下身子,就要去外麵打熱水,如果她知道會在這個時候碰到宋慕北的話,怎麽樣都會錯過這個時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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