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排練結束後,眾人紛紛收拾東西,我放下手中的吉他倒在**,楊陽問我“怎麽了?” “沒什麽,有點兒累,你們先回去吧,我躺會兒。”


    “那我們先走了。”


    他們收拾完東西紛紛離去。


    “你睡覺吧,我在這兒看書。”


    周舟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小說。


    “周舟。”


    我躺在**叫道。


    “嗯?”周舟將眼睛從書上抬起,盯著我看。


    “給我拿根煙抽。”


    我也盯著她看。


    周舟放下手裏的書,很勉強地從椅子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支,塞進我已經張開的嘴裏。


    “點上。”


    我嘴裏叼著煙,發出含糊的聲音。


    周舟用打火機點燃了我嘴中的煙。


    “坐下。”


    我拍著床說。


    周舟坐下來,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煙後,覺得還是不抽為妙,於是將煙頭搌滅。


    “怎麽不抽了?”周舟問我。


    “不想抽了。”


    我抓住周舟的手,她的身體倒下來,我們的胸口貼在一起,“上來,把鞋脫了。”


    周舟兩隻腳相互一蹭,脫掉了鞋,躺到我的身旁。


    我們肩並肩,臉對臉。


    我開始了對周舟的親吻,她閉上了眼睛…… 事後,我們**的身體緊緊地摟在一起,我不斷親吻著周舟的眼睛、鼻子、嘴,她烏黑的頭發冰涼地貼在我的胸前。


    我騰出一隻手,拿過床邊的吉他,說:“我給你唱首歌。”


    周舟雙手抱緊我,頭依偎在我懷中,聽著我唱歌。


    一個避孕套正安靜地躺在角落裏。


    避孕套讓我重溫了十八歲的感受。


    那一年,我正上高三,學校為我們舉辦了“十八歲**儀式”。


    那一天,所有男同學無一例外地穿著父親的、哥哥的或臨時借來的西服,像個大人似的舉起拳頭,在團支部老師的帶領下,站在國旗下麵莊嚴宣誓:“我今天正式加入**的行列,我要為社會主義建設鞠躬盡瘁;從今天起,我們就能夠明目張膽地看**錄相、講**笑話。”


    當然,後半句話是我當時自己想出來的,並在心中反複叨念了許久。


    今天,我再次經曆了當年穿西服時的感覺。


    在我帶上避孕套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此時儼然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也就是說,我的生理**儀式是在這一刻才開始的。


    西服和避孕套,完成了我的兩次意義深遠的儀式。


    高三“**儀式”的那天晚上,我和韓露手拉手,沿著馬路慢慢地走。


    當時,我們在討論一個問題:既然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確立,那麽我們應該在什麽時候做那件事情,是趁熱打鐵,把生米煮成熟飯,還是拖泥帶水地繼續加強彼此間的了解,直至雙方情投意合,等待問題的迎刃而解,或者是繼續堅守本方陣地,直至抵擋不住對方的**再獻出城池。


    我對此持一種無所謂的觀點,我對韓露說:“我隨時可以因為你的需要而毫不在乎地犧牲自己。”


    韓露“哼”了一聲後便不再理我了。


    我說:“剛才我說的是真的,不相信你可以在任意時間驗證。”


    韓露說:“算了吧,我現在不想這事兒,還是等考完試再說吧!”她所謂的考完試是指參加完高考,很有可能就是指考完最後一門剛走出考場的那一刻。


    在麵臨諸多問題進行選擇的時候,韓露總是能夠拋開集體與個人的利益,將高考毫不猶豫地放到首要位置,這的確令我五體佩服,但她最後的成績不盡如人意卻使我感覺到一些遺憾和內疚。


    韓露選擇我做男朋友的初衷本是為高考服務,可事實並非如此。


    我對韓露說:“你認為自己開始有那種想法的時候就跟我說一聲。”


    “為什麽你就不能主動一回?”韓露扭頭盯著我說。


    “我怕你不願意,強扭的瓜不甜。”


    “這麽說你就是想了?” “我已經說過了,這件事情取決於你。”


    韓露不再說話。


    半天後她才又說:“你知道嗎,鄭勇和呂梅已經……” 我說:“我早就聽鄭勇給我講過了要不要我給你講講他們的細節以供咱們學習效仿?” “我才不聽呢我覺得呂梅他們不會這麽快吧”韓露對此事感到驚訝。


    “哼,馮凱和季悅早就這樣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


    “啊!”韓露瞪大眼睛,仿佛聽到的是天方夜譚,“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是聽馮凱自己說的。”


    馮凱、鄭勇是我高中時期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我們無話不說,隻是他們對我考入北糯笊願蟹嚦,因為他倆和他們的女朋友都考進了海澱區的一所走讀大學。


    我的話刺激到韓露,她又一句話不說了,隻顧低頭走路。


    “怎麽了?”我問她。


    “沒事兒。”


    她從自己的思考中醒悟,抬起頭說,“我們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和他們一樣也行,不想同流合汙也可以。”


    “我是怕……” “怕什麽?” “算了,不說了,你趕緊送我回家吧!”韓露拉著我快速向公共汽車站走去。


    我明白韓露所說的“怕”指的是什麽——我們對明天沒有把握,不能把握自己,更不能把握別人。


    第一次和周舟**的時候,出現一個有趣的插曲。


    當時,我脫去褲子,把它扔向一旁的架子鼓,鑰匙從褲兜裏跌落出來,正好砸到吊鑔上,發出“嚓”的一聲,像是為我們準備進行的事情打奏出開場序曲。


    第二次和周舟**的時候,我們在**並肩而坐,擁抱著親吻,我的手慢慢伸到周舟衣服的裏層,撫摸她冰涼的肌膚。


    我慢慢傾倒身體,將周舟壓於身下。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情,便站起身,走到架子鼓前,敲了兩下鑔片。


    “你這是幹什麽?”周舟問我。


    “我們第一次的時候,鑰匙砸在上麵,響了一聲,現在我們是第二次,我要讓它響兩下,以此類推,看它究竟能響到多少下。”


    我扔下鼓錘,又回到周舟身邊。


    這件事情做得真是多此一舉,一年以後,當我和周舟來到這裏行事之前,我都要拿著鼓錘敲上好半天,周舟自己坐在**,用手捂住耳朵,說:“吵死了!”再後來,事情發展到更為嚴重的地步,我用一隻手已經無法應付那麽多下了,隻好兩隻手輪番上陣,直到敲出的聲響符合我們這次的數目。


    敲完相應下鑔後,我垂下雙手,完全沒有了力氣和興趣,周舟坐在一旁匪夷所思地瞧著我說:“白敲了吧!” 這個暑假,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身負跨時代的大學生、首都未來建設者的重任,將一切不合實際的和被強加於身的稱謂統統拋至九霄雲外,沉浸在自己的喜怒哀樂中。


    暑假結束的前幾天,樂隊暫時停止排練,大家稍作休息,準備迎接下一個苦悶學期的開始。


    我和楊陽決定利用這幾天出去轉轉,聽說某地有批發打口帶的商販,價格合理,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坐上開往那裏的火車。


    我所說的這個地方距離北京並不遠,隻有二百公裏左右,歸河北省所屬,是一個以販賣廉價商品著稱的小鎮,這裏聚集了全國各地的假冒偽劣商品,其市場混亂程度吸引了無數不法商販來此經營,打口帶屬於非法音像製品,在這裏得以盛行亦在情理之中。


    火車上的人並不多,楊陽上了車倒頭便睡,我也本想睡一會兒,無奈楊陽在睡覺前囑咐我說:“第一,看好咱們的東西;第二,盯著點兒,別坐過站。”


    既然楊陽率先使用了兩人中隻有一個人可以睡覺的權利,我隻好履行兩個人中必有一個人時刻保持頭腦清醒的義務,看著楊陽坐在對麵悠然地閉上眼睛。


    我身旁坐著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他一上車便主動跟我搭話,我本以為可以此消磨旅途的乏味,但同他聊天實在乏味,他始終在吹噓自己去過很多地方,北至承德,南到保定(瞧這幾個地方,始終沒出河北),於是我便將目光轉向窗外,不再理他。


    但這並沒有結束他做出讓我更加厭煩的事情,他在受到我的冷落後,竟然自己唱起歌來,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幾乎唱遍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的所有流行歌曲,讓我身心備受摧殘,這絕對是對我意誌力的一個大考驗。


    從他嘴中唱出的歌曲全是一個調兒,音高在他嘴裏僅體現在聲音的大小上,而且還略帶港台腔地把“東方之珠,我的愛人”唱成“東方滋珠,我爹愛**”,給我感覺他吃過鳥屎,糊了一嘴。


    最後,此人在一曲《亞洲雄風》後結束義演,不知是出於彈盡糧絕還是因為我這個惟一的聽眾在忍無可忍下,不再在乎他的自尊,說了一句:“真惡心。”


    火車到站,我叫醒楊陽。


    下了火車,我們詢問了車站的工作人員,返回北京的火車將於下午5點鍾從此經過,僅此一趟。


    我們走出車站,眼前一小片空曠地帶停著幾輛“摩的”,我們走上前去,問其中一位司機去那座交易市場怎麽走,這位師傅伸出胳膊指著遠處比劃了半天,我們還是不明白,索性坐上他的車,隨他前往。


    司機問來此做什麽,我們告訴他此行的目的,他說批發打口磁帶的人不在交易市場,買賣全部在村中民房進行,我們說那就進村子,於是司機調轉車頭,帶著我們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摩的”停在村中的一片民房前,一條黃色大狼狗拴在樹上狂吠不止,我們給了司機三塊錢,他開著車子揚長而去,“摩的”尾部“嘟嘟”地冒出黑煙。


    進了村子,我們走進一個敞開大門的院子,一個中年男子正光著膀子捧著一大碗麵條“唏哩吐嚕”地吃著,他看見我們,問道:“找誰兒?” 我們問:“你知道哪兒有批發打口帶的嗎?” 中年男子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和楊陽欲轉身離去,他叫住我們:“哎!要大黃嗎? “大黃?”我以為他指的是那條拴在樹上的大黃狗。


    “就是黃片兒,特清楚。”


    “不要。”


    我們出了院子,沿著狹窄的土路繼續前行,全村的院門緊閉著,裏麵仿佛發生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拐過土路,迎麵走來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娘,她問我們:“你們是幹啥的?” “我們想買點兒打口磁帶。”


    “你倆跟我來。”


    大娘在前麵引路,我們跟在後麵。


    大娘把我們帶到另一座院門前,彎腰從石頭底下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門,“你們是不是要這些東西?”她指著院落牆角的那堆紙箱子說。


    我和楊陽走過去,掀開紙箱一看,成百上千盤封麵各異的打口磁帶推積在裏麵,我說:“沒錯,就是它!” 大娘說一個外地人租她的房子沒給錢就跑了,這些東西是那個人倉促逃跑遺落下來的。


    我們問大娘打算怎麽處理,大娘說:“俺啥玩藝兒也不懂,這些破爛也不值幾個錢,你倆想要就搬走吧!”我們聽後分外高興,當即掏出50塊錢給大媽,以示感謝。


    大媽接過錢說:“這多不好意思,要不你倆拿點葡萄走吧,俺家自個種的,可甜了。”


    說完,大媽走進屋子,拎出兩大塑料袋葡萄。


    我和楊陽雇了一輛“摩的”,將那一箱打口帶拉到火車站,辦了托運手續,然後又坐著“摩的”去逛那座聞名遐邇的交易市場。


    我們一邊看著千奇百怪的商品,一邊吃著大娘送給的葡萄,吃完兩袋葡萄已是四點半,於是趕往火車站。


    由於我和楊陽吃葡萄采用的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的方法,所以當我們上了火車後,便感覺肚子隱隱作痛,我倆輪番上陣,在回到北京的這段時間裏,強行霸占了我們那節車廂的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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