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佇立在江水邊,正苦思冥想著他的過去,可是他的頭腦中隻有一些破碎的畫麵,除此之外,便什麽都沒有了。


    “我到底從哪裏來,我是誰,我為什麽會摔到懸崖下麵?”他每天都這樣問自己,卻沒有答案,唯有眼前的這幅圖景,是那麽地熟悉。


    一個同樣一身絲綢的女子從遠處走來,走到男子身邊。她就是蠶兒,西陵氏的巫女。她長得並不算美,性格還很乖戾,與柳一憶凝有幾分相像。她發言如機括,在族中常與別的女子罵架。


    她對男子道:“崖生,你又到這兒來想以前的事了?”


    “是啊。”奇君說,“這裏是我唯一有印象的地方。”


    “我們西陵氏有許多地方都是這般景象,不過這裏沒一個人認識你,你應該不是我們西陵氏的。”


    “那還有哪裏是此等景象?”


    “我聽說穿過三峽,到江水的上遊,許多地方都是這等景象,而且江水有那麽多支流。”蠶兒又說,“江水在我們這段兩岸趨近平坦,可是下遊還有一些支流流經有山的地方。你光記得這樣一個圖景,又怎麽能找到你的家鄉呢?”“我。哎……”奇君滿臉惆悵。


    “你先別想你家鄉的事。”蠶兒笑道,“你先想考慮一下另一件事。”


    “你是說……”奇君遲疑了一下,說,“你跟我的事。”


    “是啊。”蠶兒興致勃勃地說。


    “這……”奇君埋下頭來,麵露為難之色。


    “你,還在猶豫什麽?”


    “我,我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奇君憂心地說,“萬一,萬一,我在原來的部落有喜歡的女子,那……”


    “你別擔心那麽多了。”蠶兒有些不耐煩地說,“都兩個月了,如果真的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兒,她也喜歡你的話,早就找過來了。”


    “也許她一時找不到我。”


    “都兩個月還找不到你,你覺得她還會繼續找下去嗎?就算她真的有那麽堅定的信念,現在還在找你,你覺得她還能找到你嗎?”蠶兒幾乎是在咆哮了。但奇君對此絲毫不在意,一如他對憶凝的包容一般,他仍然不溫不火地說,“讓我再想想。”


    蠶兒怒“哼”了一聲,便頭一甩,向部落的方向而去。


    奇君見她生氣了,忙在她身後大聲喊:“蠶兒!蠶兒!”


    可她理也不理,頭也不回地走了。


    奇君歎了一口氣,追了上去。


    柳一尚隨與晨軒一路走一路打聽,到了巫鹹氏。巫鹹氏在巫山附近,與西陵氏相接。巫鹹是的一個老嫗告訴兩人十天前有一個叫柳一憶凝的女子來到他們的部落,而他們的部落發生了瘟疫,她與她的哥哥正在解決這場瘟疫。現在瘟疫基本控製,他們也快要走了。


    晨軒聽到老嫗說她還有個“哥哥”,當下便笑道:“憶凝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哥哥?”


    柳一尚隨一聽老婦人說“哥哥”,他立刻就猜到他是誰了。他立刻全身都是冷汗涔涔,那哪裏是什麽哥哥!他強忍住駭意,腦中思緒飛轉,暗想要編派怎樣的謊言。


    他愣了一下說:“可能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什麽投緣的人,結拜的吧。”


    晨軒露出半信半疑的樣子。


    柳一尚隨看他不信,又說:“等我們找到她,問問她不就是了。”


    兩人按照老嫗的指點,去找柳一憶凝。柳一尚隨心中暗暗著急,卻不能通知於她。他隻得暗暗祈禱,幹節可以迅速並冷靜地編出合理的謊言,不要讓晨軒看出破綻。


    一路上,晨軒心情大好,口中還哼著小曲兒,柳一尚隨則一臉愁容,一言不發。


    晨軒也察覺到他的不悅,問道:“尚隨,我們找到憶凝,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我,我隻是擔心她不肯跟我們回去。”柳一尚隨道。


    晨軒笑著說:“她要不肯回去,我們就把她架回去。”


    正說著,柳一尚隨的餘光瞥到身旁的一個屋中,有一個與憶凝十分相像的女子。他停下腳步,仔細一瞧,果然是柳一憶凝。晨軒也跟著往右邊一瞧。


    “憶凝在裏麵,我們進去吧。”柳一尚隨道。


    “嗯。”


    說罷兩人便到了那戶人家的門外,輕敲門扉。


    彼時憶凝正在屋中囑咐一位中年婦女用藥的方法,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立刻先停了下來。


    女主人不好意思地說:“我先去開門。”


    憶凝點了點頭。


    中年婦女走到門前,開了門,卻見是兩個陌生的青年男子。


    憶凝在屋中看見是柳一尚隨和晨軒找來了,吃驚不小。幹節雖然不認得晨軒,卻認得柳一尚隨,也是驚訝不已。按照常理,他不該找來的啊,難道他真的要念及兄妹之情了嗎?


    女主人見到兩個陌生的男子,一臉疑惑地問:“你們是?”


    “大嬸,我們是來找你屋中的這位姑娘的。”柳一尚隨說。


    柳一憶凝看到尚隨與晨軒來了,不僅是驚訝,還是欣喜。她原以為她是希望與柳一尚隨和柳一絮兒永別的。但當她看到柳一尚隨的那一刹那,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畢竟血濃於水,十幾年的兄妹情誼,不是那麽容易忘的。


    中年婦女回頭望了望柳一憶凝,憶凝道:“大嬸,他們是我的哥哥和朋友。”


    “哦,這樣啊。”中年婦女微笑著說:“兩位請進吧。”


    晨軒一進去,就開始仔細打量憶凝的“幹哥哥”。他一眼便看出,他是神仙之體,而幹節也看出,晨軒不是凡人。


    “大哥,晨軒,你們怎麽找來了?”


    “我們擔心你在外麵有事,所以找來了。”柳一尚隨道。


    “憶凝,你身邊的這位是?”晨軒望著幹節,笑問。


    柳一憶凝望了望幹節,說:“他是我剛結拜的義兄,他叫南先,是個修仙之士。”


    尚隨看她說的如此平靜,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從她的神情看,她恐怕對旁人也是用的同樣的謊言。他暗自慶幸,幸好憶凝沒有對旁人說他是她的親兄弟,否則他們一來還不露餡兒,到時候怎麽都解釋不清了。


    幹節向晨軒點了點頭。


    女主人笑著招呼道:“既然你們都認識,就別站著了,坐吧。”


    於是幾人都坐下來,中年婦女為他們端上一盤水果,然後笑著說:“我還要煎藥,你們先聊。”


    “麻煩你了,大嬸。”柳一憶凝說。


    “姑娘為我們巫鹹氏解除瘟疫,我們感激不盡,這點兒麻煩算什麽。”中年婦女慈祥地笑著,是那般地淳樸。


    說罷,她便到屋外煎藥去了。


    幹節坐在他們之間直覺得芒刺在背,如坐針氈,便道:“我四處遊方的時候,碰到了憶凝,聽說她千裏尋人,又孤身一人在外,擔心她的安危,便陪她一路走到這巫鹹氏。如今既然你們來了,我想我該走了。”


    柳一尚隨和憶凝都猜到他會這樣說,毫不意外,但憶凝還是不得不在晨軒麵前裝模作樣地說:“二哥,這些天多謝你陪我。”


    幹節也隻得逢場作戲,說:“你我結識也是緣分,你也不必謝我。”


    “那你我以後有緣再見。”憶凝又說。


    柳一尚隨在一旁看著兩人如此平靜地演戲,幾乎都要吐了。


    幹節起身,向尚隨和晨軒告辭,起身離開了。


    憶凝還隻得假裝留戀地從窗欞中望著他遠去的身影。


    “憶凝,你還要找下去嗎?”晨軒問。


    “當然。”憶凝毫不猶豫地說。


    “憶凝,你都出來兩個月了。”尚隨道,“找到他的機會已經很渺茫了,回去吧。”


    “不,我不可能回去的!”憶凝雖然不知道尚隨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她心意已決,“雖然我已經走了兩個月,但你們又怎麽知道如果我再往前走一步,就能找到他呢?也許他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已經走了那麽遠,如果隻剩這最後的一步而我退縮了,那豈不是前功盡棄嗎?”


    “憶凝,我真是服了你了。真心服。”晨軒歎服地說,“你竟然如此的,如此的……”


    他也不知該用何種詞語來形容她了。


    “我就是這樣,我一直這樣。”憶凝沉聲道,“這一點,大哥應該最清楚了。”


    柳一尚隨說:“我是清楚,你從來都是隻要認定了什麽,就一定會想法做到。”


    “大哥,既然你清楚我的個性。”憶凝說,“就不要勸我回去了。”


    “誰想讓你回去了,我眼不見為淨。”柳一尚隨暗想。


    晨軒又勸道:“憶凝,你就不為你的哥哥和妹妹著想嗎?”


    “我們永不相見才是最好的著想。”憶凝心道。


    但她不能這般說,隻得曲意道:“我知道我是對不起大哥和妹妹,但是我還是想把奇君找回來。”


    其實,憑著她的性格,如果她與尚隨和絮兒之間沒有那些事,她也定然會拋下兄長和妹妹,毅然決然地去找奇君。


    “憶凝,人生短暫,何必虛耗自己的青春呢?”晨軒又說。


    “這不是虛耗。”憶凝平靜的語氣中蘊含著堅定,“他是我愛的人,我一定要找到他,晨軒,你沒有愛過別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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