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也跟著跑了過去,望著自己的孩子安然無恙,也是心下大慰。


    “我兒子是兩位仙姑所救嗎?”阿立問。


    “是。”白衣女子答道。


    阿立忙跪下道:“多謝兩位仙姑救命之恩!我阿立不甚感激!”


    白衣女子微笑道:“你起來吧。修道之人,碰巧遇見,哪有不救之理。這位凝兒姑娘你才是該謝的,若不是她拖著那河怪,我也不能及時相救。”


    阿立起身又走到憶凝身邊,一臉感激地說:“凝兒,多謝你了,還不知道你有這等本事。”


    “不必謝了,我隻是盡我之能而已。”憶凝淡淡地一笑。


    她還沒想過,此生還有被人真誠地、真正地、真實地感謝一次的機會。


    憶凝救路兒之時,自然也不是衝著回報去的,她隻是想挽救一個生命!如她一直在做的一樣!


    “凝兒,你一身的血,沒事吧?”阿立又問。


    “沒事沒事。”憶凝強笑著說,“我這身上的血都是那個河怪的。”


    而她的臉已然是慘白如紙,渾身無力,如果不是用意誌力強撐著,她已然是暈厥了。


    但是她必須死撐著,若是暈過去了,那兩位仙姑,無論她們是何人,定然都會給她運功療傷,到時候她便會死的更快。


    銀珠驚魂甫定之後,哭道:“兩位仙姑是我兒子的救命恩人,請到我家中去。我也沒有什麽可報答兩位仙姑的,隻希望仙姑到我家一坐,用一頓飯,讓我聊表心意。”


    “好。”白衣女子點頭答應。


    金鳳凰有些驚疑地望著白衣女子,她們不是還有事嗎?怎麽要在此處停留?但她知道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便也跟著答應。


    憶凝在一旁聽著,則是心中一緊,與她們兩個人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危險!可是她們救了路兒,銀珠與阿立表示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她沒有什麽可說的。


    她隻得深吸了一口氣,等待命運的安排。


    傍晚時分,銀珠和阿立燉了雞鴨,做好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招待白衣女子和金鳳凰。那白衣女子自稱是瓊華仙子,從南邊的海島上來。


    憶凝也與他們坐在一處。此刻她已然沐浴過,也換了身幹淨衣服。冰魄珠讓她的內傷恢複了七八成,因此她的臉色又恢複了紅潤,仿若常人。


    按人間習俗,主賓之間要互相敬酒,憶凝自然也免不了給白衣女子和金鳳凰敬酒,她一想到她們的身份,手不禁微微顫抖。


    這一點細小的顫動自然是逃不過白衣女子和金鳳凰的眼睛,金鳳凰隻以為她是未見過真仙,所以才如此害怕,臉上有些許好笑之色。而白衣女子則不動聲色,淡淡喝下了她所敬之酒。


    柳一憶凝知道白衣女子的身份,又看她神色平靜,反而心中發慌,她那麽悠然,難道,已經洞察一切了嗎?她瞬間竟然有立刻跪倒在地,承認一切的衝動!


    這怎麽可能,自己哪裏露餡兒了嗎?


    她又安慰自己道,也許是自己心虛,才有此等錯覺,以她們相遇的狀況來說,女媧娘娘又怎麽會把她跟殺人犯聯係在一起!


    正胡思亂想著,白衣女子突然道:“這次我與我的姐妹從南邊到這裏來,是受道友之托,來尋找一個殺人潛逃的女子。”


    金鳳凰有些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她們到此處來,不是另有其事嗎?


    憶凝一聽頓時手上一抖,但席間無人注意到她如此細微的動作。


    她絕頂聰明,思緒一轉,便知道白衣女子在說謊。女媧娘娘忙於天地事物,又怎麽可能專門到下界來捉拿她,那她這麽說是何意?是在暗示自己,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嗎?


    柳一憶凝心下駭然,食之無味,她不知道她是該懷著一絲僥幸繼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還是該匍匐在地,承認自己就是那個殺人潛逃的女子。


    “殺人啊?”銀珠微一驚,又隨口一問,“不知是哪個部落的?”


    “是成昊氏的。”白衣女子說,“成昊氏離這裏尚遠,在渝水的上遊。”


    “那裏啊。”阿立說,“都到雷澤畔了,遠的很。”


    憶凝也沒注意聽他們說什麽,隻在腦中想,她為何要說是專程來抓自己的。


    想了片刻,她突然心中猛地一沉,她於日前被有條氏的人救起,不剛好與白衣女子說的時間吻合?她是在暗示他們,自己就是那個殺人凶手!


    如果白衣女子知道自己就是柳一憶凝,這將是最好的解釋,可是,她又是怎麽肯定的?


    又或者,她並不肯定,隻是在借此委婉地詢問阿立和銀珠!如果自己是那個時候到了有條氏,他們定然會聯想到“殺人犯”是她!


    總之,都是不會有什麽差錯的!


    憶凝咬了咬嘴唇,心中狂跳,她抬頭觀察阿立與銀珠,兩人談笑如常,絲毫沒有對自己投來異樣的眼光。看來,他們對自己是沒有一點懷疑的,好歹,自己剛救了他們的孩子,他們似乎也沒有理由懷疑一個剛救了他們孩子的人!一個殺人犯,又怎麽會救人!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荒謬而真實,殺人的是她,救人的人,也是她!


    席間,白衣女子和金鳳凰都沒有再提到她們尋找憶凝的事,隻是說些閑話。憶凝偶爾也在其中插上一兩句,以免被懷疑。


    突然,白衣女子對憶凝道:“凝兒姑娘,你身上怎麽這麽冷啊?”


    憶凝身上的冰魄珠原本已經沒有散發寒氣了,她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常溫,但是她一聽此話,立刻全身一涼!


    她怎麽感覺到的?自己剛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體溫也已經恢複了正常,她難道憑她的功力,就能感受到冰魄珠的寒氣嗎?


    憶凝雖然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但是她隻是愣了一下,便裝作疑惑道:“我不冷啊。”


    “姑娘身上的寒氣自內而外,怕是自己都沒感覺到。”白衣女子又道。


    “仙姑說笑了。”憶凝極不自然地說。


    她越來越摸不著頭腦,白衣女子的話在旁人看來完全不知所謂,稀奇古怪,但是若把前提換成她知道自己就是柳一憶凝,那她所說的一切,就都是暗示!


    可是好生奇怪,如果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何不在遇到她之時就命人抓了她,而是跟著她到了這有條氏,還在席間說這麽多古怪的話。


    憶凝心不在焉,想著無數種可能,卻都無法自圓其說。


    突然她思緒一轉,心中猛然一沉,她一直將此事想得過於複雜,其實,也許答案很簡單——她,要自己自首!


    可這其中也有致命的問題,即使是柳一尚隨,自己的親生哥哥,也隻想把自己正法,從來沒有勸過她自首,女媧娘娘隻算是她的半個先祖,與她素未謀麵,將她直接抓了便是,何必如此費力?


    況且若是不及時抓住自己,自己身上有冰魄珠,也許還會逃走,她為何要冒如此風險?


    憶凝怎麽都想不通,她為何要這麽做。


    “聽說成昊氏發生瘟疫了。”白衣女子又說,“那個殺人的女子是個巫女,據我道友說她醫術精湛無比,若是她沒有殺人潛逃,在她的氏族中,那恐怕還能救她的族人。”


    憶凝心又是陡然一沉,如果她真的要感歎此事,定然是在說她來巴地的目的時就說了,絕不會在問過她身上的寒氣之後,又突然無端地說出這一句來!這再明顯不過了,她說的一切,都是對她說的!


    阿立也隨口應道:“是啊。成昊氏發生瘟疫的事我們也聽說了,還好隔得遠。不過也挺巧的,剛好那個巫女殺人潛逃,成昊氏就發生瘟疫了。”


    他雖然是無意一說,憶凝的心卻像是被利劍猛刺了一下,痛的一顫,她心裏清楚,這很可能並不是什麽巧合,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啊,真巧。”白衣女子作遺憾狀道。


    柳一憶凝此刻已然不抱任何幻想了,是時候,麵對她該麵對的一切了。不過,不是現在。她隻想快些用完這頓“難吃”的飯,然後再找一個理由離開有條氏。


    半刻之後,兩位仙姑起身告辭,阿立、銀珠和憶凝送了她們幾步,便不要她們再送了。而後,三人便反身回轉。


    憶凝與阿立、銀珠回了他們的家之後,便將家裏的一切活兒都做了——喂雞喂鴨,掃地洗碗,劈柴抹灰,一樣都沒落下。


    銀珠和阿立都覺得好生奇怪,問她這是怎麽了,她便說她覺得自己該走了,應該去找她的親人。


    阿立和銀珠都覺得她轉變的過於突然了,不肯相信,一直追問於她。憶凝始終不鬆口,兩人拗不她,隻得讓她做。


    不覺間,已然是一個時辰過去,憶凝渾身已被汗水浸濕,一身的灰塵。她已然是累的筋疲力盡,但是心中卻是像卸去了萬石巨石般輕鬆,自殺人以來,似乎她的心就沒有像此刻那麽輕鬆過了吧!


    她雖然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行為很怪誕,但是她也實在想不到以何種方式來報答阿立和銀珠的收留之恩,現在時間緊迫,也不容她多想,她隻能做這麽多。


    憶凝原本是不需要收拾東西的,但為了圓謊,她假意隨便收拾了衣裳,便與阿立和銀珠道別。


    她畢竟隻是個在他們部落住了十幾天的外人,因此強要離開,銀珠和阿立也挽留不住。兩人送她到有條氏的邊界,便要回去。


    分別之時,阿立突然對她囑咐道:“凝兒姑娘,不管你走到哪裏,希望你做個好人。”


    銀珠也以同樣希翼的眼神望著她。


    憶凝心中一緊,難道說他們已然猜出她的身份了?也是,自己如此奇怪的舉動,而白衣女子又給了那樣的暗示,隻要他們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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