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裏胡思亂想,又霍得想到了憶凝,也許她的命運,將比絮兒更為悲慘。他們之間,恐怕,要真的徹底訣別了!若是真的能報的了仇,那憶凝這般壯烈倒也值得,若是報不了仇,那成昊氏恐怕還有無盡無窮的災難,而憶凝,也不知道會被如何對待。


    喜鵲仙子他已經是找過了,她在南山確實有幾個朋友,整個南山,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憶凝和幹節若是在外麵,不管有任何舉動,他們都能掌握。


    此時憶凝身上的箭傷還十分厲害,疼得她幾乎沒有任何力氣,她知道現在下手是萬萬不能成功的。她必須休息幾天,好歹不那麽痛才好。


    柳一憶凝進入幹節的洞府後,除了她行刑的那天,問了他些許問題以外,後來便幾乎未曾說一句話。她的腦中,一直在盤算著如何找到一個最好的機會對他下手。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冰魄珠的功力,如果要跟他交手,一招就被製住了。所以她必須要一擊而中,否則就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


    而且她若是真的殺了幹節,自己也必然是會毒發身亡,那麽,她的屍體,要怎麽交到成昊氏的人的手上?


    這一切,都要好好思量。


    她行刑之前,已是把她的決定告訴了晨軒,晨軒自然是會安排好一切的,隻是此事若要成功,在這浮雲洞中是萬萬不能下手的。即使得手,她的身體也無法被成昊氏的人拿到。


    她心中很急,因為她知道她的軀體可以救他們成昊氏的族人。可是現在憶凝的身體狀況,真的不允許她現在就動手。而且在表麵上,憶凝還必須把她焦灼的內心給掩蓋起來。


    幹節自劫她進洞之後,還是與她同床共枕,隻是沒碰她一根毫毛。因為他愛她,他要一整宿地照顧她。


    他細心照顧了憶凝幾天,憶凝身上的箭傷基本愈合了,隻是還有些疼。憶凝痛了幾天,倒是也有些麻木了,現在這點兒疼,倒也還好。幹節給她喝和抹的藥都是仙藥,因而憶凝的傷好的奇快。


    柳一憶凝雖然恨透了幹節,但是每每他喂自己喝藥,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讓她實在是心中難受。若是他們之間是純粹的仇恨,她殺他,會舒暢得多!但是她殺他的心從來就沒有動搖過!愛她不是錯,但是做下那麽多罪孽,就是他的錯!他必須為他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而這幾日,成昊氏的人抓了不少一丈青,讓玉川花綻放。雖然如杯水車薪,但是好歹還是救了些人。可是毒蛇的數量畢竟有限,幾日之後,抓一丈青便極難了。而瘟疫還在不斷地蔓延中,隻是沒有剛開始爆發的時候那般猛烈。


    又過了幾日,憶凝自感已然恢複的七七八八,事情又刻不容緩,便要行動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呆在洞中,她知道有一個出洞的理由十分充分,那就是出去透氣。


    浮雲洞的那個石室中,憶凝剛剛換完藥。


    她半臥著,正在喝幹節喂給她的湯藥。憶凝雖然身中劇毒,身體也未完全恢複,但是她的臉色卻是紅潤的,如同常人。


    喝完了藥,憶凝說:“我看我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你帶我出去走走吧。”


    “好。”幹節溫柔地微笑地望著她,答應道。


    他以為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輕易地就答應讓她再見天日,他卻不知,憶凝沒死,但是她想要他死!


    憶凝看著他的笑容,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他對自己愛的是有多深,她是深深地知道的,可是,為什麽他們竟然是這樣的關係,為什麽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事!而從她十二歲起,她就一直想要置她於死地!這又是一段怎樣的孽緣!


    不管是什麽緣,今日,一定要做個了結,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柳一憶凝在梳洗之後,便與幹節一起到了洞外。


    “憶凝,你想去哪兒?”幹節笑著問。


    “我想去山頂,我要望著我的故土。”


    “你身體剛好,爬山恐怕不行。”


    “這山也不高,何況我們也在半山腰,也不遠。”憶凝一副不陰不陽地神情說。


    “好,都聽你的。”幹節溫柔地說。


    憶凝也不管幹節,自顧自地順著山路往前走,他也隻好跟著她。


    而老貓,也還是跟在幹節身邊。


    柳一憶凝並不打算支開他,因為沒有必要。她是要一擊而中,幹節的身邊有再多的人也沒用,如果支走他,反而惹人懷疑。


    一路上,憶凝都是一副漠然的模樣,幹節總是沒話找話地要與她說話,她也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走了不到三刻鍾,他們三人便走到山頂。山頂有一塊略為平整的地方,視野也較為開闊。憶凝站在山頂,可以清清楚楚地眺望成昊氏。


    自然,她腳下的地方,也是屬於成昊氏的,隻是那對岸,被渝水“包裹”著的那個地方,才是成昊氏的核心,她的家,也在那邊。


    山頂開闊,自然也便於監視,這個地方,也已經完全暴露在柳一尚隨等人的眼前。一旦發生什麽變故,便馬上有人通知。


    柳一憶凝佇立在山頂,望著成昊氏,她心下坦然,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幹節看她麵帶微笑,走近她笑問道:“怎麽,看到你的家,心裏舒暢了嗎?”


    “是啊,很舒服。”憶凝淡淡地說。


    此刻,她的內心已經洶湧澎湃,雙頰發燙,多年的恩怨,就要在此刻了結了!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用匕首殺他的情景,母親白雅燃死去的情景,又想起齊泰之死,渝水女神之死,仇恨的火焰在她的胸中熊熊燃燒!此刻,報仇的時間已經到了!


    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能如此激動,她必須冷靜!機會隻有一次,她必須好好把握!


    她望著對麵的成昊氏,從表麵看,它是多麽地寧靜安詳。


    柳一憶凝深呼了一口氣,狂跳的心髒慢慢平穩了下來,狂躁的情緒,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多美啊。”憶凝突然歎道,“可是我隻能在這裏凝望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與過去訣別,就可以獲得新生。”幹節勸慰道,“你現在不是新生了嗎?一切都與過去不同了。”


    “要訣別談何容易。”憶凝又歎道。


    “不想訣別也得訣別。”


    柳一憶凝歎了口氣,默然不語。


    幹節見她一副感傷的樣子,也不再言語,而是默然地站在她身邊。


    老貓在一旁看著,不禁暗想,這山神上輩子肯定是欠了憶凝什麽。


    憶凝表麵上風平浪靜,眺望著對岸,實則在身體裏集聚那股寒氣的力量。那股寒氣順著她的經脈,慢慢遊走,漸漸地聚集到的右手掌心!


    幹節雖然就站在她的身旁,但是對於她身上力量的遊走絲毫沒有察覺,而憶凝也盡量保持心境的平和,免得露出殺氣被幹節所察覺。此刻,她必須心如止水。


    莊子所說的“呆若木雞”的境界,就是如這般。


    柳一憶凝把力量匯聚到掌心,猛地轉身,麵無表情地一掌向幹節打去!


    幹節未曾防備,被她猝然襲擊,一下被她打中腹部,大叫一聲,趔趄著往後退了幾步!


    憶凝見自己一擊而中,心中大快,一時間,所有的仇恨,快意和怒火都如火山爆發般噴薄而出!她不禁狂笑起來,而她的眼淚,也瘋狂地流了出來!


    多少年了,終於,可以跟他算這個總賬了!


    她的眼睛裏爆發出火舌,似乎要把一切都燒為灰燼!這是多少年的積怨啊!


    幹節愕然地望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多少年了,她還是沒忘了要殺了自己!


    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他的洞房之夜,還是個孩子的憶凝拿著匕首刺殺自己的那一幕!那時憶凝是個隻有十二歲的小女孩兒,她就敢拿著渝水女神給她的寶物刺殺自己。而現在,她又用一股寒氣打傷自己!


    那股寒氣除了它的“寒”能傷人以外,它本身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足以震斷人的經脈!


    幹節頓時口中腥甜翻湧,吐出一大口血來!


    寒氣迅速地侵入了他的肌骨,他的身體不禁有些顫抖。


    憶凝身中劇毒,寒氣與劇毒相抗,所以對她無事,但若是給了常人,便會被寒氣凍得損傷經脈,一命嗚呼。


    幹節眼中愕然的神情倏忽間又變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愛,恨,驚詫,傷心都交織在一處。他不禁百感交集,五味陳雜。


    老貓在一旁也是被突然發生的變故驚得呆了,愣了半響,才忙扶住幹節。但是他的手卻在剛剛碰到幹節的時候猛地縮了回來,因為,他的身體,已經是比冰塊還要冷了!


    憶凝失去了那一口氣,頓時毒性發作,腹中疼痛。她按著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霍地又吐出一口血來,既而又倒在了地上。


    “山神,山神你沒事吧?”老貓慌道。


    “我,我……”幹節神情痛苦,也再也說不出話來。


    寒氣在他的身體裏亂竄,他從內到外,都要結冰了!


    幹節的胡子、眉毛和頭發,都打上了一層霜,似乎要被冰封了。


    他的心中此刻也不知道是什麽感想,也許對於他來說,死在她的手上,是他難逃的宿命。


    老貓看著這可怕的場景,一時間手足無措。


    憶凝瞪著他,拚近所有的力量,喊道:“你在害我們成昊氏的時候,你想過今天嗎!你今天才知道,我柳一憶凝,是有仇必報的嗎?”


    幹節聽到她說的話,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卻說不出話。如果他還能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不遠處的梧桐樹上,棲息著一隻杜鵑鳥。剛才山頂發生的一切變故,它都看在眼裏,此刻它見大局已定,忙展翅飛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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