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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家陽


    大年初三,旭東約了我去郊外騎馬。天氣晴好,我們騎了好一會兒,然後坐在會所裏休息。


    我翻開報紙看,娛樂版的花邊新聞裏在介紹明星們如何過年。


    “吳嘉儀赴英國休息,接洽西片著名導演。”我讀出來,看看旭東,他像沒聽見一樣,喝了一口英國燒酒對我說:“我跟你說件事,我要結婚了。”


    “我沒聽錯吧。”


    “嗨,奔三十的人了,早結婚,早生孩子,他長大了,我還不至於太老,還有精力管教。”


    “想得這麽清楚了,跟誰啊?”


    “你不認識。”


    “下決心了?不再當鑽石王老五了?”


    “忒累。”


    “下次什麽時候帶嫂子出來,我也認識一下。”


    “好啊。過兩天一起吃飯。”


    我起身去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遠遠看見旭東手裏拿著那份報紙,仔細地看。


    不久我見到旭東的未婚妻,年初五的晚上,我們一起吃火鍋。這是個很安靜的女人,不是很漂亮,但妝容素淨,姿態優雅,北大畢業的,在博物院工作,修複古代字畫。


    原來是旭東愛好收藏的母親介紹的。婚事定下來之前,女人的背景家世當然也被反複調查過。她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知名的學者,最主要的是,在旭東之前,感情經曆是一片空白。


    旭東對未婚妻照顧有加,可是於我看,多半像程式化的動作。他們的婚禮已經定到“五一”,女人家裏信教,旭東尊重她的意思,婚禮準備按基督教的儀式舉行。


    不過再瀟灑的人也有放不開的東西,旭東玩了這麽許多年,終於決定浪子回頭,上岸休息,這一腳不知能不能邁上來。


    春節假期結束,又過了兩天,菲才從家鄉回來。


    我去火車站接她,下了火車的菲嚇我一跳,她瘦了許多,臉上又恢複夏天時的鮮明棱角,穿著去哈爾濱之前買的羽絨服,顯得空空蕩蕩,有些憔悴。


    我接過她的東西,仔細端詳她,她對我“哼”地一笑:“怎麽樣,看我夠狠不?這個肥減得不錯吧。”


    “你沒搞錯吧?這麽急胖急瘦的對心髒可不好。”


    “女人嘛,就該對自己狠一點兒。”


    “哪兒跟哪兒啊?快走吧。”


    我開車往中旅大廈的方向走,菲說:“我想先回學校住幾天。”


    “啊?”我看看她。車子正好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我們停下來。


    “別提了,小丹的男朋友考研考得不好,寒假沒回家,留在這找工作。她也留下來了,自己住在寢室怪害怕的,讓我回來一定陪她。”


    “哎呀,那我呢?你答應人家了?這人也是,那麽大的姑娘了,住在學校裏,也不是在外麵,害什麽怕呀?”


    “啊,我答應了。再說學校離商務部也近,我住回去,你也不用送我了。”


    我就不說話了,心裏悶悶的,有點生氣,菲你真是女中豪傑,你真講義氣啊。


    我送她到宿舍樓下,將一張名片遞給她:“你後天去商務部報到,找這個人,他是項目組負責人,別遲到。”


    “謝謝你啊。你跟我上去坐一坐不?”


    “不了,我還有事。”


    “那再見。”我開了車就走,在三環路上轉悠,越走越煩悶。


    喬菲


    幸好程家陽沒有上來“坐一坐”。我回到空無一人的寢室,打熱水,洗臉洗腳,鑽到被窩裏休息。坐了一天的火車,耳邊仿佛還有轟隆隆的聲音,身體悠悠蕩蕩的。


    真是疲憊啊。


    第二天學習,做準備,給程家陽打了一個電話,說了五句話。


    第三天我去了商務部報到,這是一個中法糖酒行業項目合作組,我找到負責人周賢福,說我是程家陽的朋友,他就開始用法文問我問題。


    半個小時後告訴我辦公桌是窗子下麵的那一個,我舒了一口氣,看來麵試算是通過了。


    這間辦公室裏一共有七個人,三個老外,中文說得比我還好。我桌子對麵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桌牌上寫著她的法文和中文名字:米歇爾、劉豔豔。她長得倒是挺好看,隻是看人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話也不多,莫測高深的樣子。


    因為年紀都不大,大家很快就混熟了,老外建議我起一個法文名字,我說,菲,這個發音在法文裏不也挺好聽的嗎。


    我在這裏的工作實在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接電話、發傳真,有時周賢福給我一篇文件打打字,僅此而已。


    我的薪水每周支取,有人民幣七百元,以後開了學,我每個周末來這裏值班也會有四百元,真不錯。我拿了第一個星期的薪水,給程家陽打電話,我說:“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他沒回答,在電話的另一端沉吟。


    “喂?”


    “我在想到哪裏宰你一頓呢。”


    我笑起來。在東北酒家吃飯的時候,程家陽問起我的工作:“他們還沒讓你當翻譯嗎?”


    “沒有啊。”


    “怎麽回事?我跟老周說過給你機會多鍛煉的。”


    “哎,你不用再幫我走後門了,我有這份兼職都萬幸了。”


    “同事相處得好嗎?”


    “挺好的。就是……”我想起坐在我對麵的皮笑肉不笑的大姐。


    “就是什麽?”


    “哦,老外總說讓我取個法文名字。”


    “別聽他們胡說。”家陽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叫菲,最好聽。”


    他的手心摩擦我的手背,癢癢的:“今天晚上,跟我回家吧。”


    我看著他,伸手撥他額前的頭發:“可以啊,不過你得規規矩矩的才行。”


    “我保證。”他很高興,臉上是孩子氣的笑容。


    晚上,我們躺在床上看電視,各自手裏拿著冰淇淋。家陽這人口味特殊,喜歡吃薄荷味的,像牙膏一樣的味道。他吃得很快,吃完了,就縮到被子裏,哆哆嗦嗦地,伸手放到我的腰上。


    “你給我拿開。”


    “冷。”


    “誰讓你吃得那麽快,我又沒有跟你搶。”


    “難說。”


    “煩人。”


    “喬老師,你幫我捂一捂吧。”


    “行,你先別說話。”我把電視調大聲,我最愛的趙本山說範偉演的鄉長“還給寡婦挑過水呢”,可逗死人了。


    不知怎麽這個家夥的胳膊就環在我的腰上了。我掀開被子,他說:“冷,真冷。”


    “你也太不正經了。”


    他翻轉身體,壓在我身上,對著我的眼:“大正月裏的,姑娘您就當發善心,依了小的吧。”


    他說著就把手伸到我的睡衣裏,竄到胸前,摸摸弄弄,皺了一雙濃眉,隱忍的表情。他嘴裏是剛吃過了的薄荷冰淇淋的味道,聞起來香噴噴的。


    “我特意用這個口味的牙膏取悅你。”他捏我的胸部一下。


    我咯咯地笑起來,摸摸他的臉:“你得輕輕的才行。”


    家陽進來的時候,我提了一口氣,深切疼痛的回憶被勾起,身體幾乎開始顫抖,不過之前的親熱讓我的身體已經有足夠的潤滑,家陽小心翼翼又緩慢沉穩地深入,我們最終被情欲淹沒。


    家陽在迸射之前想要抽離,我抱緊他,親吻他說:“沒關係。”


    事後他俯在我的身上,汗水濡濕頭發,啞著聲音說:“我覺得有點不一樣。”


    “什麽?”


    “你很疼嗎?”


    “沒有。”


    “那就好。我以為,又像從前那樣,讓你受苦。”


    我抱著他:“不,家陽,我很喜歡跟你*。”我的手放在他結實的臀部上,“我很喜歡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小弟弟。”


    他笑起來。


    “你說我回家之前那天晚上你的胃疼了?”


    “真是奇怪。那天我做了很奇怪的夢,具體怎麽樣,現在還想不起來了,總之當時我是被嚇醒的,醒過來,胃疼得幾乎要吐。”


    “你得注意身體,去做過檢查了嗎?”


    “我沒事。我從小就是鐵胃。那天絕對是個例外。”他坐起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裸體,“不過,那天我擔心你。”


    “我?”


    “你做長途旅行,關外又下雪,我怕你一著急就坐大客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囉唆?”


    “你這麽說,也不無道理。我有時候是有點事兒媽。”他很老實地回答。


    我一個沒忍住,又笑了。還有男人承認自己是事兒媽。


    “其實,喬菲,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更像一個男人。”


    我的笑容尷尬地凝在臉上:“程家陽,你們村這麽誇人啊?”


    他把我摟過去:“我是說,喬菲,我在告訴你一件事,我非常地依賴你,勝過我的家人。”


    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烙在我的心裏。


    “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便向往;有你在身邊,我恨不得時間停住。”


    程家陽


    我把真心話說給喬菲,我知道這很肉麻,可是,我必須要讓她知道,一直以來她對我意味著什麽。我對她的渴慕,不僅僅有關身體、*,更多的是心靈的慰藉,她是我安全感的源頭。


    人生是倉促平淡的電影,這個女人是我的高潮。


    她的臉貼在我的胸前,很久,突然說了一句話:“好,家陽,我們在一起一天,就要快樂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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