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參聖人言罷,眾人皆是一驚,而後便俱緩緩點頭。(.無彈窗廣告)寒陽院蕭嵐院主轉頭望向門外青天白雲,目光高遠廖茫,眼中落影繽紛,無限時光匆匆而過。他沉吟一聲,遙憶道:“是啊,他們都是苦命的孩子啊。我還記得當年掌門師兄將逸夜帶回鹿屠門,言及他父母亦是為人所害,當時逸夜的表情,便跟這孩子一模一樣。”


    “當時逸夜確實令人憐惜,掌門師兄不惜破例收他為徒。而逸夜亦是爭氣,修行刻苦,修為增長甚快,穩穩坐得鹿屠門第一大弟子的位子,我們看在眼裏,皆都感到欣慰異常。可誰能料到,今日他竟為人所害,落得如此地步呢。”開口的是冰破院院主方蒼,他說完低下頭不停歎息,神情之間頗為落寞。


    殿中一時之間陷入了悲傷之中,眾位院主憶及劉逸夜往事,莫不心酸痛傷。


    鹿參聖人長咳一聲,輕輕揮袖,像是要將殿內壓抑沉悶驅散,他歎道:“逸夜在鹿屠門十年,深受各位師弟師妹器重和包容,我在此代為謝過。我深知諸位同我一般,對逸夜的遭遇深感心痛,我鹿屠門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


    張池心中卻是陡然一驚,一股寒氣伴著鹿參聖人的話自心底緩緩向上升起,逐漸蔓延了整個心房。他慢慢抬起頭,眼睛直直盯著聖人腳下,聲音稍顫道:“請問,劉逸夜怎麽了,他受傷了嗎?”


    眾人一下沒了聲音,皆都注視著張池,眼睛圓睜,目光似電,小小身軀就在目光灼灼中飽受著煎熬。


    像是烈日幹涸河床上一條饑渴的魚,


    目光再遠眺都找不到水的方向。


    張池隻感覺汗水一下濕透了後背,他沒有動作,隻是默默挺直身軀。


    孟易院主一下子從寬椅上站起來,語氣急急道:“小孩,你昨夜與逸夜在一起,你竟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聲音甚大,在殿中嗡嗡作響,張池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開始有汗從額頭沿著臉龐滴落。


    鹿參聖人急忙擺手攔住孟易:“孟師弟,你且先坐,莫要嚇到這個孩子。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還要讓他細細道來。”


    然後他轉向張池,語氣愈加和緩道:“孩子,莫怕,在這裏你很安全,無人可以傷害你。我知曉你與逸夜一路走來,關係甚好,等時機到來,我會讓你見到他的。”


    張池恍然一喜,臉上笑意便流露出來,他急切道:“真的,我真的可以去見他?”


    聖人低眉道:“我說見得便可見得,但你要將昨夜你與逸夜所經曆之事仔細講來,莫要遺漏。”聖人聲音甚是低沉,語氣重又平和如靜水流深,讓人聽不出情緒。


    或是聖人的承諾感染了他,張池稍稍放鬆,指尖輕輕鬆開了一直緊捏的衣角,他低頭沉思,將所記得之事緩緩道來:“昨日中午時分,我們抵達陽洛城,在一間客棧稍作休息。剛開始,就跟在以前所有客棧一樣,他點了幾個菜,我們就坐在大堂安靜等待。”


    “那後來呢?”孟易出聲問道。


    鹿參聖人看了孟易一眼,卻是沒有說話,他望向張池,示意他繼續。


    “但才剛過了一一會兒,他突然叫住店小二,隻說給我們準備充足的幹糧。等小二將幹糧準備齊全,他便祭出他的龍吟劍,帶我在天上飛。但在一座山穀,我們便被一個身穿滿身黑色衣衫的人攔下來。”


    “看來逸夜早在客棧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有人跟蹤,所以他馭劍飛行最可能便是想將來人引開,隻是未料到來人修為比他更高,竟能追的上他的行蹤。”寒陽院蕭嵐院主皺起眉頭,緩緩分析道,眾人紛紛點頭,想來所料與他所差不大。言及此處,他突然想到什麽,語鋒一轉,對張池道:“逸夜可曾報出我鹿屠門的名號?”


    “他曾說過自己乃是鹿屠門大弟子,但是黑衣人好像無動於衷。”


    “那麽既然你曾直麵追蹤你之人,那你可曾看清他的麵目?”


    張池搖搖頭,語氣漸小,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沒有,那人全身上下皆用黑巾遮擋,僅留出一雙眼睛在外麵。”


    聖人語氣仍無波動,淡淡道:“來人既然敢對我鹿屠門弟子下手,必定做好萬全準備,以掩飾身份,決不可能被一個小孩子瞧出破綻。孩子,你並無錯,大可不必愧疚。”


    張池低低“哦”一聲,也不知聖人是否聽見。


    蕭嵐繼續問道:“那後來又如何?逸夜是否便是直接與他交手?”


    心中忽然閃過當時的畫麵,清晰的仿佛自己又回到那個瞬間,劉逸夜還在身邊,擋在前麵。落雨恍如瓢潑,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連綿的雨線將眼中的山穀都變得模糊朦朧,像是逯家村秋末冬初時候最大的霧,走入其中,世界都會變得如同現在這般鬼影幢幢。


    縱使瞳孔都已變得光芒暗淡,耳朵突然變得格外靈敏。所有雨中的聲音,或低沉、或驚異、或氣憤、或堅定,全都在這一刻縈繞上心間,誰都不能揮散。


    “我此次僅為向閣下討一個人,若閣下答應,我即刻就離開,絕不與閣下有絲毫衝突。”


    “不知你想討何人。”


    “我想討的人,就是他,這個孩子。”


    “這不可能,我已答應張池要將他帶至鹿屠門,決不可食言,閣下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但我今天勢在必得。”


    張池的心髒在一瞬間砰砰跳得格外有力,他張了張嘴,卻還是吐不出一個字。


    他已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麵在飛快漲紅,那種像是要燃燒的感覺,散發出驚人溫度,一瞬間,張池大汗淋漓。


    心中隱藏的秘密,躲躲閃閃,總以為無人可知,可未曾想過,會在下個瞬間曝露於青天白日之下。


    那種張皇,算不算絕望?


    張池隻感覺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而在這時,鹿參聖人開口了,他道:“蕭師弟,此人明知逸夜為我鹿屠門弟子,仍痛下狠手,且隱藏慎密,我想這已足以說明一切了。”


    “那師兄認為此為何故,能將逸夜傷至如此,天下之大,就我們所知,人數不會超過二十。可誰會跟我門人過不去呢。莫非?”蕭嵐輕撫下巴,微一思索,眼神陡然明亮起來,他道:“莫非,是魔教中人?”


    孟易重重哼一聲道:“依我之言,最大可能便是魔教。想我鹿屠門與中原各大門派均交好,風氣日上。唯有魔教之人,修習邪法,祭煉血器,為我正道所不容,被我門中弟子除掉不知凡幾。故懷恨在心,得知逸夜獨自出行消息,派出門中長老將逸夜重傷至此,卻又不殺他,分明是像我等正道挑釁。倘令我在遇到魔教之人,定殺之而後快,為逸夜報仇!”


    聖人道:“孟師弟,如今一切尚未明晰,切莫如此武斷。”他轉向張池,道:“那你可曾見過黑衣人施展的是何功法?”


    “未曾,在他們交手之後不久,我便暈倒過去,再醒來,已是在竹影閣裏。昨夜剩餘事情,我就無從知道了。”


    聖人點點頭道:“幸虧你早昏倒過去,否則,怕你你也命喪空穀了。”


    孟易驚道:“掌門師兄,這又是為何?”


    “昨夜交手之時,逸夜雖修為不及黑衣人,但鹿屠真言威力巨大,天下怕是難有人不施展功法而接他這一招。而恐怕逸夜早已憑黑衣人的功法看出了他的底細。所以黑衣人才將殘忍手法加諸逸夜身上,令他無法道出黑衣人身份。而如果張池同逸夜一般,看到黑衣人功法,最大的可能,便是被殺人滅口。”


    諸人一聽,均都無言點頭,想來張池竟在無意之間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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