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看完蘇放的經曆,再看到這個名字,忽然有點不太敢接電話。我正在猶豫的時候,電話斷了,我鬆了一口氣。剛才媽媽在電話裏和我說起談對象這件事的時候,我腦子裏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是蘇放的名字,現在又看到他的未接來電,心裏更是忐忑。這會夜深人靜的,電話鈴聲一停,我腦子裏更亂了。和蘇放一起經曆的那些事,一幕一幕出現在眼前,好像我們的界限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這件事不能想,越想越是覺得腦子裏亂得厲害。蘇放對我,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這種事事關心的節奏,不僅超過了朋友,也超過了上下級。接下來三天,我的世界終於清靜了。蘇放沒出現,奧斯特也沒出現。對於這兩個人,我心裏是真沒想法的,畢竟我們屬於不同的世界。奧斯特是一個大型遊輪公司的繼承人,身價數百億都不止;從蘇放的經曆來看,他簡直是一枚逆襲的男神,我也高攀不起。我希望在我的生活裏遇到一個正常一點的,家世普通一點男人,或許就會許了終身。可這兩個到底是幾個意思,時不時就到我的生活裏客串一下,等我有點胡思亂想苗頭的時候,人家幹淨利索的抽身走了!就在我又一次扔下這個念頭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能震到我五體投地的事——我父母來到了拉斯維加斯,就在我的宿舍樓下。我接奧斯特這個電話時,以為是惡作劇,死活都不肯相信,誰知剛掛他又撥了進來說:“你站陽台上看一下。”我拿著手機走到陽台上,看了一眼嚇得手機就掉到地上了,光著腳丫子就直接跑了下去。一年多未見的爸媽就站在宿舍門口,我直到握住他他們的手,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於是不由抬手咬了自己一口。“傻孩子,幹嘛呢?”媽媽把我的手拉了過去,摸了摸上麵的牙印說,“疼疼啊?”“媽!”我一叫出口,眼淚就跟著下來了。突如其來的驚喜讓我有點不知所撒旦,奧斯特在一旁笑了笑用非常蹩腳的中文說:“都別站在這兒了,一起回家吧!”我拉著我爸媽就準備上嚴格,奧斯特卻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說:“你的宿舍住得下嗎?到我那邊兒去吧,這幾天還沒開始上課,陪著他們出去玩玩。”他這麽一提醒,我才想到宿舍裏隻有兩張床,學校還規定不準留宿外人。他看出我在想什麽,就又說:“那天你去過的那套房子我不怎麽住,你們一家這幾天住過去就行了。”奧斯特的大方讓我覺得有點驚訝,但就現在來看,他的建議是最合適的。至少我不用支付一筆昂貴的住宿費用了。他今天還算低調,穿著淺灰色的休閑裝,深藍色的牛仔褲,開了一輛湖藍色的小汽車,與普通人無疑。我鬆了一口氣,我爸媽對他的身份也未有懷疑,一路之上不停地說著我們分開以後的瑣事,說得最多的還是對我的擔心。“諾諾,小馮現在在哪兒呢?”媽媽問了一句。爸爸馬上咳了一聲說:“別給女兒添堵。”媽媽這才意識到在這種場合問這個話題不太合適,轉移了話題,說這一次來得急,沒給我帶什麽好吃的,不過我最愛的蝦醬還是帶了一大盒,還有家裏自製的魚幹等等。奧斯特停好車,幫忙把後備箱裏的行李搬了出去,和我一起往屋子裏拿,一邊說:“樓下樓下一共還有三間房,住哪一間你隨便。我記得你有駕照吧,這輛車先留給你用,這幾天出去玩買東西什麽的方便一些。”“你怎麽把我爸媽接過來了?”我這才找到機會問。剛才在宿舍樓下,爸爸說得很明確,說是被公司接過來的。這事,隻能是奧斯特做的。“忽然想起你們很久沒見麵了,船上的船員每年有十五天的探親假,報銷來回機票的,你自從上班以後好像沒享受過這個假期吧。”奧斯特很簡單地說著。“唔,謝謝!”我應了一聲,拖著我老媽的行李直接進了一樓的大客房,對奧斯特說,“我們住這裏,你方便嗎?”“原來也不經常回來。”奧斯特淡淡地說,“你們放心住吧,好好團聚一下。”從他嘴裏出現團聚這個詞,我隻覺得驚悚,一個外國漢子會有這麽深的團聚情懷?“我媽媽是中國人,我的漢語是媽媽教的。”他說。我有點不太敢相信,他身上能看出亞裔血統的地方太少了。此時他已經把東西放到了地上,回去又從後備箱裏抱出一個紙箱子,剛搬進來我媽就說:“這個放廚房,放廚房。”我提鼻子一聞,就知道是一箱子好吃的,而且都老媽自己動手做的,頓時就饞了起來。多久沒吃到老媽做的飯啦,真是想念。奧斯特幫我們把東西搬好,安排好房間,然後就準備起身告辭,爸爸突然開口說:“諾諾,留人家一起吃個晚飯,你和你媽媽去準備。”奧斯特是聽得懂中文的,馬上順坡下驢,說了一句謝謝叔叔,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了。我媽見他肯留下來吃飯,樂得心花怒放,把我拉進了廚房,拆開她帶過來的紙箱子,把各種醃製的菜拿了出來,然後打開冰箱跟巡視自己陣營的將軍一樣,在各種蔬菜中間挑來撿去,同時還不忘盤問我:“諾諾,跟媽媽說實話,你和他交往多久了?”“媽,你別扯了,我和他沒那種關係。”我義正言辭。心裏在想,我媽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哪隻眼睛看到我和奧斯特在搞對像?“沒搞對象,人家花這個心思來哄我們兩個老東西開心,跑去機場接機,又給安排住處,還特意給了你一個驚喜。”媽媽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問,“他是不是你領導?”“是。”我老老實實的點頭,老媽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說到點子上了。“人家做領導的,要不是和你搞對象,有必要這麽討好你麽?你都沒瞧見你自己待人家那態度,跟嗬斥跟班小弟弟一樣。”媽媽點了點了我腦門,“我怎麽說你呢,原來和小馮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挺機靈的嘛,最近退化了?”“我哪有嗬斥他,我也沒那個膽。”我小聲為自己申辯著,媽媽已經麻利地把西紅柿放到了熱水裏燙了一下,迅速過涼水,一邊麻利地剝掉西紅柿的皮一邊說,“那就是人家腦子裏進水了。”語氣裏的不屑讓我無地自容,我一邊擇著豆角上的老絲,一邊想著我媽的話。難道我真的是當局者迷了!冰箱裏的菜很新鮮,可以看出來是奧斯特提前準備的,都是中餐的食材。我老媽自從嫁給我老爸,生了我以後,霸占廚房幾十年,做幾樣家常小菜是分分鍾的事兒,不到半個小時一桌子熱氣騰騰的美食就出鍋了。沒什麽名菜,都是尖椒豆皮,木耳雞蛋爆白菜、四喜丸子這樣的家常菜。當然,我最愛吃的就是四喜丸子,自己也曾試過,無論如何也沒能把一團肉餡弄成個圓球,再炸出好聞的香味,甚至上在下油鍋之前樣子好好的,下去就沒那麽圓了。奧斯特居然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瓶五糧液,然後和我爸爸在桌上一小杯一小杯的對飲起來。在吃飯的過程中,我就看到我老媽看奧斯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兒。飯後,我賴皮進廚房幫忙,把抹勻了洗潔精泡沫的盤子遞給老媽,讓她衝幹淨。她一邊洗一邊說:“過來的路上小夥子就說了,他媽媽是個中國人,廣東那邊的,他爸是外國人,他其實還是特別喜歡中國姑娘的。”“媽,你少說幾句,我和他不可能。你知道他家有多少錢麽?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這事你要再提,我可生氣了。”我氣呼呼地把最後一個盤子遞了過去壓低聲音說。這裏的廚房是半開放的,我們能清楚地聽到奧斯特用怪怪的發音和老爸聊天,不知說到了什麽,他竟然能把我老爸哄得哈哈大笑,也是人才一個。“好了好了,你自己仔細想想再否認。媽是過來人,看得出來。”老媽把台麵擦幹淨,用清水衝洗著手說。“過來人?怎麽過來的?你和我爸不是黨支部給配的婚麽!”我白了她一眼。“你個死丫頭。”老媽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抬得高高的落得輕輕的,最後說,“你去跟人聊一會兒,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不對,不過光看麵相,他比小馮強多了。”“得了吧,你確定老祖宗的相麵術能用到外國鬼子身上!”我也擦幹手,走了出去。“奧斯特,你有沒有中文名字?”老爸和他聊得熱火朝天,竟然直接朝取名字這條路上發展了。“有的,我中文名字叫韓嘯,我媽媽取的。”奧斯特說。我坐下來聽了兩個聊了幾句不由佩服起我老爸,心裏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我們家就這麽一個女兒,從小嬌養大的,你也知道當初非不聽勸,一門心思要上船上當服務員的事。”老爸看到我到場了,巧妙的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爸,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嗎!”我有點生氣了。我和奧斯特真的隻是同事關係,怎麽老兩口都覺得我們是一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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