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身完畢的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們此時此刻正坐在簡陋的客隊更衣室裏,而他們的主教練伊姆斯則站在更衣室中間的那塊白色區域上。


    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的腳下沒有突然出現一個大洞,他也沒有突然消失在房間中。


    “你們不要盯著我腳下看。”伊姆斯覺得好笑,自己明明說了那是傳說,可總有人覺得似乎是真的一樣。


    “我不會突然消失在你們麵前的,現在把心思都給我收回來吧。讓我們來說說比賽。首先這場比賽的上半場我們的主要策略是防守,有機會的情況下再伺機反擊。盡量不要丟球,或者說盡量少丟球……然後下半場和他們決一勝負!現在你們聽著,我們的目標是——贏下這場比賽。”


    伊姆斯終於把他的底牌在最後時刻攤開了。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小的更衣室裏響起一陣驚呼。


    贏下這場比賽?


    擊敗切爾西?


    很多球員都麵麵相覷,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我們沒聽錯吧?一支業餘球隊想要擊敗切爾西?這太瘋狂了!


    隻有少數幾個人麵色如常。


    等球員們驚訝的差不多了,伊姆斯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我絕對不是來了這裏才心血**想要擊敗他們的。在還沒有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之前,我就想要贏下這一輪足總杯賽了。有人會問為什麽嗎?”伊姆斯掃視了一圈,沒有一個人表示疑問。


    “很好,因為這根本不用問為什麽。問為什麽要贏?那是一個愚蠢透頂的想法!為什麽要贏?因為我們是球員,我們天生追求勝利!你們有哪個人踢球是為了輸嗎?”伊姆斯問道。


    “不,你們現在不會承認。可是你們之前的表現就在明確無誤地告訴我——輸掉比賽你們也無所謂!”


    伊姆斯聲音大了一些,在一眾球員看來,他們的老板好像是在發火。


    不是好像,伊姆斯現在就是在發火。之前半個月,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給球員們增加壓力和負擔。可是總有算賬的這一天,臨到比賽了,如果他還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球隊,那麽球隊就沒辦法按照他所設想的那樣運轉。


    他憋了半個月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你們忘了我們是什麽球隊了嗎?我們是溫布爾登!!我們的前身是那支敢在安菲爾德吐口水,敢在溫布利搶利物浦冠軍的溫布爾登!那時候他們是怎麽稱呼我們的?”伊姆斯雙手叉腰,問他的隊員們,“狂幫!!!”


    他吼道。


    “你們以為他們叫我們‘狂幫’隻是因為我們動作粗野經常犯規嗎?全英格蘭比我們還粗野的球隊數不勝數,為什麽隻有我們被叫做‘狂幫’?現在就讓我來為你們揭開這個謎——”伊姆斯張開雙臂,環顧四周。“作為溫布爾登的球迷,你們一定知道戴夫.巴賽特(dave_bassett)這個名字吧?”


    大家紛紛點頭。


    那可是溫布爾登足球曆史上的頭號傳奇人物,溫布爾登隻有那麽一段輝煌的時光,就始於他的手。是他帶領溫布爾登從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變成了聞名英甲的頂級聯賽球隊。


    盡管他並沒有帶隊拿到1988年的足總杯冠軍,可是所有的溫布爾登球迷都相信球隊之所以能夠在溫布利創造屠龍般的奇跡,全都是因為這位功勳教練的功勞。


    戴夫.巴賽特曾經是溫布爾登的球員,他為人風趣幽默,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把他和“狂幫”“瘋人院”這樣的詞聯係到一起,但就在他的手上,“狂幫”誕生了。


    有人認為溫布爾登之所以被叫做“狂幫”,是因為他們動作粗野,經常犯規,而且野蠻無禮,就像是一群不講道理的瘋子。


    可實際上,巴賽特對此有不同看法。


    “現在讓我告訴你們,為什麽那時候的我們會被稱為‘狂幫’!”伊姆斯揮手道。“那是因為我們有一種精神——狂幫精神!什麽叫做‘狂幫精神’?狂幫精神就是一種‘永不言死的態度’!!這種態度讓我們敢於挑戰遠比我們強大很多的對手,並且屢次創造奇跡!可是再看看現在的你們……”他指著球員搖頭。


    “你們以為戰勝了那個搬家的米爾頓-凱恩斯就算是‘狂幫’傳人了嗎?不!還差得遠呢!米爾頓-凱恩斯不想繼承‘狂幫’衣缽,你們也還沒資格!在我們這支隊伍裏,有資格稱作‘狂幫球員’的不超過五個人。”他打開手掌,亮給大家看。


    喬.希林挺起了胸膛。他覺得自己蠻幸運的,如果不是這簽抽到了切爾西,他估計也不會在“有資格被稱作‘狂幫球員’”的名單當中。


    大家不約而同地向楚中天那邊瞥去。


    因為到現在看起來鬥誌最足的就是楚和希林他們幾個人了。


    “上一場比賽的勝利讓你們飄飄然了,但是這場比賽就讓你們全都原形畢露!真正的‘狂幫’是不會因為對手比他們強大多少倍,就心生畏懼,提前放棄!說什麽‘就算輸贏都無所謂’這樣的屁話!1988年的5月14日,當我們走進溫布利大球場的時候,全世界都在說我們一定會輸,冠軍是屬於利物浦的。但結果是什麽?‘狂幫’不知道什麽叫做‘提前放棄’!!我告訴你們,狂幫的人,從來沒有向人低頭的習慣!狂幫的人,死都不認輸!!”


    最後這幾句話,每說一句,伊姆斯就用力揮舞一次拳頭,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稍微喘了口氣,更衣室裏一時間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所有的球員都沉默不語。


    “切爾西怎麽樣?現在和十四年前的那場比賽又有什麽兩樣?全世界都不看好我們贏,他們認為我們能夠走到這一步就是天大的勝利了,能夠和切爾西交手我們就該感謝上帝了……可悲的是,我的球員裏竟然也有人這麽認為。博彩公司那裏,我們在本場比賽中戰勝切爾西的賠率是一賠五百!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我們能夠戰勝切爾西的概率隻有五百分之一呢?”


    “你們真的想做‘狂幫’球員嗎?你們真的認為自己才是最能代表溫布爾登足球的人嗎?很好,現在就有這麽一個機會!”伊姆斯指著更衣室的大門說。“擊敗切爾西,在場上表現的無畏一些,向全英格蘭證明你們真的是繼承了‘狂幫’稱號的人,而不是披著‘溫布爾登’外衣的一群懦夫!這次是真正的考驗,戰勝那支米爾頓-凱恩斯算什麽本事?必須經過和強大的對手交戰,才能體現我們身為‘狂幫’的價值!”


    伊姆斯的這番話說的有些人熱血沸騰,其中有個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大家扭頭看去,才發現原來是球隊內唯一的“外援”楚中天。


    楚中天站起來是條件反射,因為太激動了。但是當他站起來,並且被所有人盯著看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坐下去了,否則太丟人了……伊姆斯也看著他:“你打算說點什麽嗎,楚?”


    “呃……”楚中天撓撓頭,他看了看更衣室裏的隊友們,大家都在看著他。喬.希林還在對他眨眼睛,似乎是在鼓勵他一樣。


    “是的,老板,我有話想和大家說。”楚中天鼓足勇氣說道。


    以前的他在更衣室裏是比較沉默的,因為負責管理更衣室的人不是他,是隊長凱文.庫珀,負責調解更衣室氣氛的也不是,這工作由喬.希林和加文.博爾傑負責。他總是很沉默,默默地做好自己的分內事。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比賽前當著大家的麵發表講話。


    “我不知道大家是怎麽看待這場比賽的,但是我想贏。”楚中天攤開手,“我知道對手很強,而且還是在他們的主場,有超過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他們的支持者。但是我想試試。比賽還沒開始,我還不想認輸。呃……”楚中天又撓撓頭,“我說完了。”


    說完之後他看了看大家,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於是他又坐了下來,在想自己的第一次當眾演講是不是搞砸了?自己似乎不像老板說得那麽慷慨激昂,太平淡了吧?


    伊姆斯拍了拍巴掌,不過他不是在給楚中天鼓掌,他是在提醒大家——該出場了。


    喬.希林站起來,拉起了楚中天:“我相信他們隻是因為第一次見你這麽主動的當眾講話,還有些適應不過來。幹得不錯,夥計。”


    安迪.沙利文從另外一邊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嗯,我也想贏。我們一起努力!”


    當楚中天在向甬道走去的時候,加文.博爾傑瞧瞧靠了上來。


    “嘿,我說……我當然也不想輸,不過實力差距在那裏擺著呢,就算我們再努力了,也頂多隻是輸得好看點吧?”他顯然是想為自己做點辯解,因為剛才他被老板罵了——伊姆斯沒有指名道姓,可是他說得是哪些人大家都心裏清楚。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就算試過了,最後也隻是‘輸得好看一些’,我想也沒什麽好抱怨的了吧?”楚中天扭頭看著他說。


    “呃……”博爾傑被楚中天問的啞口無言。


    ※※※球員們都跑出了更衣室,伊姆斯和英格裏希留了下來。


    看著轉眼間變得空蕩蕩的更衣室,伊姆斯歎了口氣。“知道嗎,尼基?我從一開始到現在都覺得最接近‘狂幫’的隻有那個小子,現在果然沒看錯。”


    英格裏希點了點頭,他知道伊姆斯說的是哪個小子。


    “剛才他說得那翻話,十四年前的維尼也說過。盡管他們兩個語氣用詞完全不同,我覺得維尼和那小子真有點像……雖然他們兩個完全是不同風格的球員,但是他們的求勝欲望都很強,這樣的人……是天生當領袖的料啊。”


    “他還有些生澀。”


    “誰都有一次,慢慢來,我現在很期待他的未來。可惜……”


    “可惜他隻踢這兩年了。”


    伊姆斯默不做聲。


    “走吧,該我們出場了。”英格裏希走到門口,向他招手。


    ※※※楚中天站在甬道裏,在他前麵和後麵都是自己的隊友,而在他身邊,與他相隔不到半米,則是身穿藍色球衣的切爾西球員們。


    雖然伊姆斯老板向他們解釋過什麽叫做“狂幫精神”了,可是當真正的球星站在他們麵前的時候,還是沒幾個人能夠保持冷靜的。


    大家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他們的對手,有尊嚴,實際上卻總是將視線投向那群自顧自聊天的大牌球星。


    他們好奇地偷偷打量著那群傳說一個人賺的錢比他們全隊的薪水都多的球星,平時隻能在電視裏才能夠看得到的球星,如今卻站在他們的身前,很隨意的談著話,看起來比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鎮定多了。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職業球員,和這群鄉巴佬果然不一樣。


    楚中天卻也在打量著切爾西的球員,不過他不是在追星,也不是好奇,他是在看這場比賽他的對手都有誰。


    很多時候,僅從首發陣容中就能推測出對方主教練本場比賽的打算了。


    外界都說雖然溫布爾登競技是本屆杯賽的最大黑馬,但是切爾西想要戰勝他們並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所以他要看看從切爾的陣容上來說,是不是真的這樣。


    哈塞爾巴因克(hasselbaink)在,穆圖(mutu)在,蘭帕德mpard)在,格倫夏爾(gr&osh;nkjær)、喬.科爾(joe_cole)、佩蒂特(petit)、特裏(terry)、胡特(huth)、格雷米(geremi)、巴巴亞羅(babayaro)、庫迪奇尼(cudicini)。


    這些人都站在他的麵前。


    其實楚中天根本沒辦法分出這是替補還是主力,因為如今的切爾西替補和主力的實力相差並不太遠,阿布拉莫維奇去年夏天收購了這支球隊,然後花了一億兩千八百萬英鎊來四處購買球員,他的慷慨讓西漢姆聯、南安普頓、桑德蘭、布萊克本……等球隊度過了財務危機。


    而他收購的很多球員都是當時在轉會市場上炙手可熱的人,這些人隨便放到哪支球隊中都可能會成為毫無爭議的主力。可是在切爾西,他們不得不從替補打起。


    所以溫布爾登競技現在麵臨著一個新問題——哪怕切爾西不重視他們,派替補陣容出戰,從實力落差上來說,也沒有把兩隊拉近多少……如果說切爾西全力應戰的陣容和溫布爾登競技的差距有一百公裏遠的話,那麽現在他們和溫布爾登競技之間應該有九十五公裏的距離。


    看來要想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中天收回自己的視線,耳畔傳來外麵球迷們的呼喊聲,他抬起頭,透過台階,他可以看到有記者正等在隊伍的正前方出口處。出去就是一個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舞台,更大更寬廣,但也更富挑戰性。


    其實就像是一個糖果盒子,當你沒有打開蓋子之前,你永遠不知道那裏麵裝著什麽口味的水果糖。


    站在隊伍最前麵一直保持沉默的隊長凱文.庫珀回過頭來拍了拍手,提醒他那些忙著用眼神向對手示好的隊友們:“該出場了,夥計們!”


    聽到這句話,楚中天回過神來,將胸中的氣徐徐吐出。然後邁步向前走。


    隨著前麵球員的出場,外麵的喧囂聲又大了一層,每一個球員跑出去都會得到球迷們毫不吝惜地掌聲和歡呼。


    這是一種和第九級聯賽完全不同的感受。


    楚中天邁上了台階。


    我一直聽你的話,媽媽。你讓我去學畫畫,我就去學畫畫。你讓我放棄足球去上高中,我就去上高中。你讓我考大學,我就去考大學。你讓我好好學習,我就好好學習……但是這一次,請允許我反對你一次,因為這真的是無法放棄的東西。


    楚中天加速跑了出去。


    轟的一下,那些歡呼、掌聲、還有閃光燈撲麵而來,幾乎令他站不住腳跟。


    他向前跑,抬起頭來看著四周的看台,他想找到艾米麗他們,可是他發現斯坦福橋實在是太大了,一眼望去全是人,他根本沒辦法從中找到那些熟悉的標語和麵孔。


    ※※※“讓觀眾朋友們久等了,雙方球員出場了!”


    聽到這句話,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的楚左生來了精神。他趕緊喝口濃茶,然後盯著電視機。老婆已經去了臥室,生氣地說要早點休息,現在客廳裏隻有他自己,出於節約用電的考慮,他把燈關了,客廳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電視機屏幕,而且為了不打擾妻子休息,他還把聲音調得很低。如果不是想聽聽解說是怎麽評價自己的兒子,他根本就不會開聲音。


    他看到了切爾西的球員跑出了場,在他們的身邊,穿著黃色球衣的球員應該就是溫布爾登競技了。


    他盯著電視機屏幕,仔細看著,期待兒子的出場。解說員剛才在介紹首發名單的時候很開心的告訴觀眾,備受國人期待的楚中天在首發名單中。


    當他看到第八個人的時候,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鏡頭中。


    他攥起了拳頭。


    那是他兒子!


    電視中的兒子正在東張西望,看起來很好奇的樣子。


    “專心點!”做爸爸的忍不住對著電視提醒道。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當初他坐在場邊看兒子踢球的時候了……這是足總杯,他和自己的兒子隔了整整一個歐亞大陸。


    專心致誌的楚左生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臥室的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縫隙中有一雙眼睛正反射著電視機熒屏所發出的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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