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雖然羞惱,但想想似乎除了跟這個少年走,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但想到他剛剛那句話中的最後四個字,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柳玉淡漠的眉眼間又微微冷淡些許,但終究還是壓住了惱怒,一甩衣袖,從吳天的手中掙紮了出來,但離開的腳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吳天知道這少女不走便是不走了,那麽就隻能跟著自己走了,不知道為何,心中竟然多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定。


    吳天與沈放在前麵親密地走著,柳玉在兩個看來極為不靠譜的男子身後靜靜地走著。


    三人進了沈放剛剛出來的酒樓,但酒樓老板見到吳天和柳玉,便嚷著要今日天幹物燥要打烊歇業,謝絕待客。


    其中原因吳天是明白的,自然是他打了那群紈絝子弟和小痞子,老板擔心惹禍上身,但當沈放扔出一個赤色腰牌後,老板再無二話,乖乖地將沈放三人引導到後院最為安靜的一間小樓雅間中,山珍海味不要錢一般端了上來。


    吳天雖然驚訝但並不驚奇,所以他沒問原因,沈放似乎毫不在意,更不理會酒樓老板戰戰兢兢地候在門口。


    直到酒菜上齊,吳天與柳玉落座,沈放才覺得屋中多一個花白頭發胡須的老頭子,與此時的暢然的情緒不大對路,便連轟帶趕將那個死乞白賴非要服侍的老頭趕走。


    隨著老頭離開,吳天的小臉也由滿臉笑容轉為大街上初見沈放時的氣憤。


    “是不是得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


    “啥?”沈放端著酒杯一口飲下,聽聞吳天的話不由得一愣,看到吳天臉上的神情,頓時釋然,轉而瞄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柳玉,哈哈一笑道:“吳天小兄弟,何來的解釋?咱兄弟間,哈哈,喝酒,喝酒!”


    吳天不依不饒:“喝個屁酒,山道上,你知不知道差點害死我?”


    沈放英俊的臉上不知是因為那口老酒還是什麽別的原因,顯出一絲紅暈,輕輕咳嗽了一下,極低的聲音說道:“兄弟,有你的老相好在,山道上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多沒麵兒!”


    吳天眼睛一瞪,把剛剛端起的就被放在桌子上,正色道:“你可不要亂說,我和……咳咳,這事我跟你沒完。”


    他也實在不敢講沈放的原話說出來,否則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都得被倔強的少女掀翻了。


    沈放嘿嘿一笑,極為無賴地說道:“兄弟,在湖邊你不也涮了一把,咱倆打平打平,況且,我不是最終還是幫你了嘛,你也幫了我嘛,所以不說別的,咱先喝酒!”


    吳天一想倒也真是如此,不過這次交鋒自己占了先手,也算一點優勢,他本就沒有多少埋怨,故意殺一殺沈放的銳氣,見好就收。


    在柳玉微微蹙起的眉頭中,吳天和沈放二人轉眼間便稱兄道弟地喝了起來,仿佛剛才沒有爭吵一般,看得她連連撇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吳天也不再連連舉杯,將目光落在一旁細嚼慢咽的柳玉身上,終於想起還未將她與沈放二人介紹認識。借著上湧的酒勁,吳天將這兩人都亂七八糟的介紹了一通。


    好在沈放是修仙之人,好在柳玉心思如雪,對事情的理解都多了幾分悟性,終於將吳天說的一大堆廢話理清楚。


    沈放眉眼含笑,端起一杯酒輕輕舉了舉,而後一口幹下,柳玉隻是淡淡笑了笑,這也便意味著二人相識自始。


    …………


    吳天最終還是醉了,這一次不是因為沈放的老酒。


    酒是酒樓中最好的酒,但比之老酒淡了不知多少,更無那老酒的神奇效力,但他還是醉了。


    身旁有一個雖然相識不久但自認為可拖命的不羈書生,還有一個從小就相識但卻從未說過太多話的冷漠少女,吳天覺得很心安,自從那一夜家破人散後,他似乎第一次感覺到心中極為深切的安定。


    最終,在迷離的眼神中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句“真好”,便倒在了桌子上,醉了。


    醒來時,夜色已經降臨。


    在看到坐在昏暗等下看書的那道倩影,還有坐在門檻上酒壺不離手的那道疏懶身影,吳天慌亂的眼神方化作喜悅,這些終究不是夢。


    一個人走了太久,也會累,會有孤寂和恐懼。


    吳天不是矯情的人,灑脫的很,但即凡是人,總歸會有人的情感,比如因一個人而產生孤單,比如孤寂產生的恐懼。


    感知到吳天醒來,沈放便很自覺地消失門口。


    吳天口中不知罵了一句什麽,但悄悄揚起的眉梢似乎多少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意。


    喝了一碗水,解了酒醉的幹渴,看著燈下依舊安靜看書的柳玉側臉,不知道這少女是真的在看書,還是在擺樣子給他看。


    淡淡的燭光下,白衣少女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白皙的臉蛋兒被珠光映得微微紅暈,幾縷青絲隨意垂下,顯得極為清淨淡雅,宛如黑暗中盛開的最純淨的白蓮。


    吳天突然覺得,這少女仿佛並未處在這個凡俗世界中一般,與世隔絕,但卻又真實存在,或許她上輩子真是個仙子。


    似是察覺到吳天的目光,柳玉從那本發黃的書中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清雅但卻不失清麗的麵龐,那雙如星一般的美眸子中閃過一絲光亮。


    看著那雙清眸,吳天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想起酒醉前的不羈言行,突然覺得有些羞愧,但終究還是一個臉皮極厚的人,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數不勝數,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燈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柳玉側頭看了看他,淡然從容的如玉麵龐上湧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但吳天還是敏銳的捕捉到少女這抹悄然情緒,心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溫暖。


    有人關心,或許才是最大的溫暖。


    但片刻後,少女再次用淡漠將自己包裹,那絲極為可貴的情感流露,在吳天的暗暗歎息中深深地隱藏了下去。


    “陪我去看星星?”吳天很隨意但卻很熱情地發出了邀請。


    柳玉看了看手中捧著的書,又看了看吳天,輕輕將書合攏,點了點頭。


    ………………


    “沒想到今天是十五。”吳天坐在門檻上看著圓月和天際淡淡的幾點星光,遺憾地說道。


    月光清輝之下,柳玉嘴角不動聲色地彎起一絲弧度,沉默了片刻,說道:“月色也很美。”


    “嗯,是很美。”吳天側頭看著柳玉說道。


    柳玉似是沒有聽到吳天極為無聊的話語,仰起那張即便是安靜中依舊帶著些許冷淡神色的臉,看著如臉盆一般的圓月。


    瞄了一眼柳玉,又看了一眼夜空,吳天不知為何仿佛看到了兩個月亮,一個在自己的身旁,一個在掛在天上,於是極為不負責地說出了一句話:“你好像胖了。”


    於是,柳玉圓潤的臉蛋上顯出了不悅,衣袖輕動便要站起來離開這個無聊又無恥的少年身邊。


    吳天一拉她的衣袖,賤兮兮地賠笑說道:“但是更美了!”


    柳玉冷哼一聲,但終究是沒有站起,吳天心中暗笑,過了不知多久,他歎了一聲,輕聲說道:“時間真的很快,咱們不見有兩年多了吧,是不是快三年了?”


    白衣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吳天的那句話,不再抬頭看月亮,而是低著頭並未理會吳天的話,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你為什麽要來中部州?”


    柳玉聞言,終於給了一點點回應,低聲說道:“求學。”


    吳天點了點頭,“那將來你要去哪?”


    柳玉這一次沒有回答,低頭的刹那,吳天瞥見她的目光中泛起一絲晶亮,知道觸動了少女心念,便道:“不談將來,不談將來,我跟你說說我這些年是怎麽修仙的好不好?”


    柳玉終於有了一個積極的回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吳天撿著有趣的、能說的事情,將自己的事以極為自黑的方式說了一遍,萬獸山脈中的經曆他極為小意地沒有談到絲毫。


    如此一番塗抹星子噴下來,柳玉也終於擺脫了之前不悅與淡淡哀傷,不但問了吳天幾個問題,甚至還笑了出來,讓吳天連連驚呆。


    月光之下的兩個性子極為迥異的兩人,似乎在某一刻看起來竟然極為自然和諧。


    夜色漸深,吳天將柳玉送回了房間,自己則哼著小曲來到了庭院中,看著月下那道疏懶身影,吳天嘿嘿一笑道:“沈大哥,辛苦辛苦!”


    “你還知道我辛苦?”沈放轉臉看著吳天說道。


    吳天道:“小弟哪能不知?那幫紈絝子弟和小痞子沒來惹事,自然是看在沈大哥的麵子上。”


    “我的麵子可不夠,關鍵是你的手夠狠,人家三個月都下不了床,哪還敢惹你這個活閻王。”沈放笑道。


    吳天一擺手,道:“不提這些,沈大哥接下來是怎麽計劃的,不然跟小弟去風雲宗逛一逛。”


    沈放清俊的麵龐上湧出一絲笑意,道:“不談將來,不談將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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