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從不抄家夥的趙紅兵那天為什麽拿起了五六軍刺?二狗想,或許在那幾天,趙紅兵有一些自暴自棄。趙紅兵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悶在心裏,不願意說出來,他的內心世界有多複雜,可能沒有一個人能了解。就算是對小北京,趙紅兵也不願意吐露心事,尤其是說出來讓別人覺得替他窩心的事。他不曾想象也不敢想象沒有高歡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的委屈與憤懣需要宣泄。


    墨家的本質就是以暴易暴。李老棍子是人中敗類,趙紅兵願以暴易暴,除之而後快。“除天下之害”是墨家的立足之本。


    “死不還踵”“以自苦為極”是墨家精神的真實寫照,趙紅兵等人盡皆重義氣、輕生死之輩。“治亂世當用墨子,治盛世當用孟子”,八十年代我市的亂世江湖,非墨者不可。


    趙紅兵知道劉海柱現在是非常時期,劉海柱憑借其辛勤的汗水,已經即將澆灌出成功的花朵,而在這時,李老棍子卻要巧取豪奪劉海柱的勝利果實。[]趙紅兵,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再者說,和李老棍子的恩怨,也有他趙紅兵一份。


    墨家精神和憤懣的宣泄,這次給趙紅兵帶來了四年的牢獄之災。


    右手又被土豆打了一噴子的趙紅兵隻剩下兩個手指頭可用,所以,他那天穿了件黑色的長袖襯衫,把槍刺塞進了左手的袖管裏。


    東北夏天的烈日十分毒辣,總能曬得人接近窒息。但那天,天公作美,下了一整天的細雨。中午,趙紅兵緩步走在馬路上,呼吸著細雨帶來的清新的空氣,看著這個從小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熟悉的一磚一瓦,他麵無表情,步伐極慢,他在一步一步的接近附屬醫院,那裏也是他三姐工作的地方。


    或許他的心中,早已全都亂了,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的是高歡還是劉海柱。


    中午12:30,趙紅兵走到了附屬醫院的三樓,從他家到附屬醫院大概有兩公裏,他足足的走了一個多小時。(.無彈窗廣告)


    據說,那天李老棍子本來準備了幾條槍,而且帶了7、8個兄弟,就等著劉海柱上門大戰一場,但是李老棍子約的是下午,趙紅兵中午就過來了。趙紅兵來時,病房內隻有李老棍子、黃老邪和黃老邪的一個小兄弟。“在敵人沒能完成集結之前給予痛擊”,這樣的戰術,趙紅兵懂,李老棍子卻好象不懂。


    309的門響了,是趙紅兵用右手僅剩的兩根手指頭敲的。


    “誰呀?”


    沒人答話。


    黃老邪的小兄弟走上前去,拉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的門剛剛打開,一把鏽跡斑斑的槍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刀者,是個帥哥,一個左手持刀、一臉倦容麵色蒼白且毫無表情的帥哥。


    “你是李老棍子的人嗎”


    “是”


    “很好”


    “嗷…………”黃老邪的小兄弟的腿趙紅兵紮了一刀。


    李老棍子見狀衝了上來,手裏攥著一把亮晃晃的軍匕。


    “嗷……”李老棍子的腿上也挨了一刀。


    這時聽見“通”的一聲,黃老邪自己拔下輸液器,跳樓了。


    一個照麵下來,李老棍子已自知不敵,他知道再幾個回合,自己流血也得留死,他也轉身跑向窗戶上了窗台,趙紅兵幾步跟上,又從後麵刺了他的大腿根一刀。


    李老棍子一陣劇痛,也跳了下去。


    黃老邪的小兄弟站在了另外的一個窗台上,想向下跳,但好象不敢。


    “你不用跳了,我不殺你”麵無表情的趙紅兵悠悠的朝他說了一句,轉身走了,左手提著那把滴血的五六軍刺。


    事後得知,跳樓的李老棍子摔斷了雙腿和手腕,而奇人黃老邪卻基本毫發無損。


    半小時後,警笛響起,警車趕到。


    據說是一個護士報的案,這個護士認識趙紅兵的三姐,也認識趙紅兵。八十年代,我市混子間醫院補刀的事件太多,醫院已經成了混子鬥毆的主要場所。院長規定,有鬥毆護士必須馬上報案,對於警察的問話必須知無不言,否則將給予處分。


    一個小時後,警察去了趙紅兵的家和他所經營旅館,沒能找到人。


    這時的趙紅兵,正坐在當時本市的最高建築,14層的市賓館樓頂上發呆,呆呆的看著從他眼皮下經過的一個又一個警車。


    他抬起頭,呼了口氣,看見了遠方那座鬱鬱蔥蔥的南山,還有那條洶湧澎湃的大江。天下之大,已難有趙紅兵容身之所。很快,他將被通緝。


    對,趙紅兵曾經說過,他活著是為了他的家人、高歡,眷戀那滔滔的江水和那巍巍的南山。


    如今,他已沒有了高歡,不再敢去那滔滔的江水邊去嬉戲,也不再敢踏上那巍巍的南山。


    他的這一切,都在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內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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