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春夏之交某個周日的一天,趙紅兵的三姐來到了“亞洲飯店”。


    “昨天晚上張嶽我們三個人喝多了,他倆現在還在家睡著呢,就我命苦,一大早就來了。三姐你幹嘛來了?是不是想我了?”小北京笑嘻嘻的說,他知道三姐來這裏肯定是有事,不可能是沒事來找他聊天。


    “…………”小北京早就琢磨好了三姐罵他以後他該說的詞,但他萬萬沒想到三姐居然說想他了。小北京和三姐認識了6、7年,三姐可是從來都沒對他說過一句綿綿的情話。幾乎每次對話都是以三姐抽小北京一下為結束。小北京聽到三姐這句“恩,想你了”這句話時渾身骨頭都酥了,一向貧嘴的他居然不會說話了。


    “……三姐,你……”二狗發現小北京不僅忽然結巴了,而且臉還有點泛紅。認識小北京這麽久,二狗頭一次知道他也會臉紅!


    “恩,我真的想你了。”三姐說得一本正經。


    “三姐,你現在看中央三套的《新白娘子傳奇》呢嗎?我特愛看,我覺得你長的特像白娘子,就是你眼睛比她大,也比她年輕”幸福來得太突然,小北京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趕緊岔開話題。


    “嗬嗬,是吧,醫院裏的同事也這麽說”三姐依然笑吟吟的看著小北京


    “三姐,那你覺得我長的像許仙嗎?”小北京癡癡的看著三姐。


    “像……法海”三姐把像字拉了長聲說,然後又突然說出了法海倆字。


    “我哪兒長的像法海啊?”小北京覺得挺冤枉,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帥哥,而且他認為他在全市長得僅次於趙紅兵,那是因為趙紅兵和他是兄弟,他就不跟他爭了,第二也就第二了。


    “長得是不怎麽像,但是你行為挺像”三姐咬著嘴唇笑著說


    “我怎麽像了?”


    “法海不就是愛拆散人家婚姻嗎?你不就成天琢磨著我離婚嗎?”


    “我也就是想想,我又沒采取什麽實際行動。我還特喜歡白娘子那歌詞,有緣千裏來相會,三姐你看我家在北京,離你不止千裏,這咱們倆不也相會了嗎?”小北京覺得三姐語氣有點不對,剛才還在說想他呢,這一會兒功夫在三姐又說他是法海了,小北京不是一般的鬱悶。


    “咱們倆是無緣對麵手難牽吧”


    “三姐,我就是要牽你的手”小北京伸出了手作勢要抓三姐的手。


    “去!”三姐輕笑著打了小北京的手一下,“你們這裏的包間還有沒定到的嗎?我晚上要請同事吃飯,我這不是要走了嘛”三姐繼續說。(.無彈窗廣告)


    “三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小北京這一驚可不輕,他之所以在這裏賴了六七年不回北京,除了因為他和趙紅兵的關係以外,還有很大的原因是留在這裏能夠隔上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見到一次三姐。他現在早已不奢求別的了,隻求能經常見見三姐再貧上幾句。


    “你三姐夫要調動工作到省高法了,我也得跟著去啊。”三姐說得挺輕鬆。“要麽怎麽說想你了呢,以後再見你的機會不多嘍,再也聽到不到你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了”三姐說完這句,似乎也有點傷感。


    “…………”小北京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坐在吧台上木然良久。


    “三姐,那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好半天小北京才緩過神來。


    “瞎說什麽呢?我又不是死了,逢年過節我當然還會回來的”


    “我也要去省城,反正這裏有紅兵,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小北京認真的說,可能他真的是這麽想的。


    “你是真想讓我離婚啊!你是真想當法海啊!”三姐故作嗔怒。


    “我和法海不一樣,法海不愛白娘子,但是我……”小北京話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下去。畢竟小北京一直沒戀愛過,沒戀愛過的男人想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不是一般的艱難。


    “……我畢竟是結婚的人了,有丈夫,有家庭,我愛我的丈夫也愛我的孩子”三姐也同樣很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盡管這句話她早在七年前就想說,但是畢竟小北京沒對她正式表白過什麽,有些話她也說不出口。她覺得小北京現在年齡也不算小了,該成家立業了,總這樣單戀著她也不是一回事。


    “我不管”


    “那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小北京一改往日的趾高氣昂,有點萎靡不振。


    “如果一個女人背叛了她愛的並且愛她的丈夫和孩子和別人在一起了,那這個女人還值得愛嗎?”


    “……不值得”小北京沉思了一下說。


    “明白了吧!既然她可以背叛今天的丈夫,也可能會背叛明天的老公,是吧!”三姐就是想和小北京講明白這個道理,想讓小北京徹底死心。


    “恩,你說的對。三姐你說人這東西有來生嗎?”


    “或許有吧”


    “那你下輩子嫁給我好嗎?”小北京恨不相逢三姐未嫁時。


    “會考慮的,但不一定,更有可能的是我還會選擇今生的丈夫”三姐這人一向特誠實,從不說謊敷衍別人。


    “三姐,晚上帶同事過來吃大的單間留給你”聽完三姐這席話,小北京雖然心裏很難過,但是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嗬嗬,那我晚上過來”


    當天晚上,三姐和她醫院的同事來到了亞洲飯店。


    三姐點的菜中,又有她最喜歡吃的“地三鮮”,雖然“地三鮮”這菜在東北任何一家飯店都會做,但是沒有一家比亞洲飯店的廚師做得更好。


    地三鮮這道最簡單的菜是那天晚上最後上的。


    “這菜怎麽這麽難吃啊!”三姐所有的同事都把這地三鮮吐了出來。的確,這地三鮮的土豆和茄子都糊了,而且一盤子菜裏有半盤子都是油。


    隻有三姐柔聲說,“我覺得挺好吃的啊”。


    說完這句話,三姐把頭轉了過去,瓜子臉上不多的麵部肌肉有些抽搐,眼眶有些發紅。她知道,這地三鮮一定是從來不下廚房的小北京做的,否則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廚師能做得這麽難吃,小北京知道她最喜歡吃的就是地三鮮。


    小北京對她六年多的單戀,全在這盤難吃至的極地三鮮裏,很苦,極苦。那晚,三姐在同事驚詫的目光下,她自己一個人吃光了這盤地三鮮。


    三姐有著美好的愛情並且愛吃地三鮮,但遺憾的是,並不是來自小北京的愛情和小北京做的這個地三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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